80.嫌貧愛富的黑月光(29)(1 / 2)

京城出了件大事。

聖上一母同胞的, 流落在外的弟弟,於平武三年八月十五尋找回來了。

京城的城東,尤其是城東北區, 因著靠近皇宮大內,皆是達官貴人的府邸所在。

其中勝業坊最大的宅邸,原本閒置已久, 如今重新翻新,作為聖上新冊封的沅親王的王府居所。

所有的規格, 全是按照位次皇帝一等, 一人之下但萬人之上的規製來安排。

七進的宅邸, 除卻不勝計數的居房, 其餘的香雪鄔、聽雨軒、湖心亭、邀月台等一應僅有,府內碧水青山, 幾乎是一整座皇家園林。

毫不誇張地說, 新鮮的沅親王水鵲看了工部的設計圖紙,他幾乎可以在王府裡泛舟。

段璋還唯恐虧待了他,看了又看圖紙,仍然不滿意。

“小幺, 你可喜歡珍奇動物?我讓他們在王府為你修一座百獸園如何?”

他在得來不易的同胞弟弟麵前,竟是完全放下了皇帝的架子, 連稱呼都是以你我相稱了。

水鵲坐著紫宸殿中的黑漆木憑幾,多少感到無所適從。

方才這裡還是內閣大臣們談論國事的宮殿, 現在卻用來為他決定裝修王府的事宜,多少有點仿佛在夢中了。

麵對段璋的詢問, 他隻好乖乖巧巧地彎彎唇,“都、都聽皇兄的。”

段璋語氣溫和,全然沒有內閣開會時那般的不苟言笑, 冷著臉不威自怒,而是極有耐心地慢聲回答:“好,那便是在湖心亭往後的北邊,修一座百獸園吧,離內院遠一些,百獸雖有意思,但終究是畜生,大多吵鬨。”

他之前費了不少心思,才讓水鵲改口稱呼皇兄,而不是戰戰兢兢地稱呼自己為陛下。

“先前南洋朝覲,進獻了他們的瑞獸,說是與我大融的神獸麒麟有兩三分相似,”段璋說道,“不若屆時待沅親王府建好,送到小幺的府中去。”

他看水鵲和看小孩沒什麼兩樣,小孩大多都愛這些新奇玩意,連段璋小時候也不可避免,常常去宮中的百獸園玩鬨,因此卻耽誤了功課。

水鵲流落在外,卻是沒有這樣的體驗的。

段璋頓覺虧欠,打定主意要為水鵲在親王府內建一座百獸園了。

今日是休沐日,他穿著玄色常服,在工部呈上來的卷軸上批示位置,時不時溫聲詢問水鵲的意見。

午後的陽光暖熙,潑墨畫水般從窗欞進來。

如若不是身處皇宮,遍地金磚,飛龍舞鳳,他們兩人相處幾乎是與尋常兄弟無異。

水鵲一邊嗯嗯,都聽皇兄的,搪塞段璋,一邊在心中呼喚係統。

【77,加載進這個世界之前,也沒有說我的角色身份是流落在外的王爺啊?】

77號也不明白情況,但是它在極力安慰宿主:【肯定是世界出現bug了,宿主不要擔心,77在緊急上報了!】

水鵲還在敬業地惦記著自己的任務,無助地問:【那我的劇情進度怎麼辦?】

77號支支吾吾地回答:【宿主暫時先不要想劇情了,77申請了緊急措施,保全現在百分之八十一的劇情進度,bug處理前,宿主就當做是度假提前開始了就好!】

它嘀咕著:【反正宿主已經認真工作這麼久了。】

如果不是有監察者在,77號想罵一罵主係統的,給它分配的任務書都是些什麼世界,漏洞百出,一點兒也不完善!

77號這時候倒是不說是由於自己的係統定位,接不到好任務好角色了。

水鵲突然間門被動地放了假,真的有點迷茫,不在狀態了,從八月十五之後就和做夢一樣。

哪怕段璋知道他是失憶了,還耐心地和水鵲私底下解釋了皇家秘辛。

所以,他是已經仙逝的皇太後的小兒子,當初生下來時,母妃和皇兄在宮中正處於如履薄冰的境地,皇宮內危機四伏,頂上有原先的皇後虎視眈眈,皇宮外先帝打壓魏家,安遠侯腹背受敵,自身難保,隻能勉強地給予義妹一些照拂。

母妃為了保全他的性命,不得已將他托付給宮外的一家蘇姓布商抱養。

安遠侯曾經救過那布商的性命,他自然是義不容辭地答應了,加上同年布商的夫人臨盆,生下來一個與水鵲同歲的兒子,一家子在蘇吳府地界內,用安遠侯給的銀兩買了宅子落戶,從此之後,夫人與兒子深居簡出,就是出門,也必定會戴上笠帽,對外宣稱是僅有一個兒子,以此掩人耳目。

段璋熬死了先帝和一眾同父異母的兄弟,成功廝殺出來,登基了大權在握後,便一直在查探蘇姓布商的蹤跡。

隻是水鵲出生的時候,他也才十歲出頭的年紀,隻記得弟弟身上的信物,是母妃當初得了的羊脂玉賞賜,叫人先用純銀打造長命鎖,再將羊脂玉料雕刻成小葉子,墜在長命鎖底下。

“弟弟要像小鳥一樣飛出宮廷了。”

母妃當時是這麼說的。

“璋兒長大後,還要記掛著弟弟。”

段璋一直記得母妃病逝前的囑托。

登基後,除了立即將母妃追封為皇太後,下一件事就是暗中追查蘇姓布商的下落。

沒有弟弟長大後的畫像,沒有姓名,隻知道一個貼身佩戴的長命鎖。

追查到蘇姓布商一家三口皆被山賊所殺,段璋徹夜無眠,跪在母親的牌位前,心情惶惶然。

所幸,沒有尋到屍首,沒有繳獲長命鎖,便是還有一線希望。

哪怕流落失散多年,水鵲和先帝、皇太後也長得並不是很相似,或許是歸功於血脈相連的紐帶,段璋還是在第一眼見到水鵲的時候,便將人認出來了。

段璋輕撫弟弟的烏發,“好在……好在上蒼還是眷顧我。”

水鵲在吃過晌午飯後昏昏欲睡,旁邊又有人低聲說話,和催眠似的,坐著坐著,腦袋一歪,靠在段璋身上睡著了。

隨身侍候的大太監見狀,本是想替聖上將人抱到偏殿去睡的。

不過他跟著段璋多年,機靈著,腦袋多轉了一圈沒直接動手,果真下一瞬聖上親自將沅親王抱起,移步自己平日小憩的偏殿。

聖上對著好不容尋找回來的弟弟,自然是更願意親力親為,甚至正是樂在其中的。

偏殿的龍榻,鋪展的神錦衾柔軟。

段璋抬手,把水鵲散落的烏發挽至耳後,他低聲道:“小幺,我們是彼此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了。”

他生長於皇宮中,小時候為異母兄弟所害,服了多年慢性毒藥,待發現時,身體已經傷了根本,隨著年歲增長,現在就是每日處理政務,隻要超過了三個時辰,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段璋此生不會再有孩子了。

…………

沅親王府的修築,被皇帝再三下了旨意務必精益求精,再加上禦筆親書的批注,增大了工程量,就是營繕司的工匠們日以繼夜地修建,也必須得等到年後才能竣工,讓沅親王搬入。

段璋讓大太監遣人收拾了東宮,在一日之內使得東宮煥然一新。

水鵲一個新冊封的親王,便如此名不正言不順地住在留給太子的東宮中了。

不少老頑固的官員上書勸諫,這於禮不合。

段璋一概不理,麵無表情地,在奏折上筆走遊龍地批示了“閱”。

這時候,由他新提拔上都察院的崔時信,有了更大、更重要的用武之地。

沒多久,皇城中四下傳出無名者的辭賦。

其中自然是讚頌了聖上與沅親王的手足情誼。

文辭明白曉暢,令平民百姓也能輕易讀懂,情感樸實真摯,使看客無不潸然淚下,泫然流涕。

還言之鑿鑿,稱沅親王降生時有神光之異,群鳥吐五色氣成雲,是至福之人,隻不過需得在民間門寄養,長大後方能夠回到皇宮,使得大融國運從此洪福齊天。

水鵲聽隨侍的貼身小太監念誦了,羞恥得手指蜷縮,握在一起。

崔時信寫得也太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