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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他了,他好歹擰了好一把大腿肉,才給自己逼出那麼點眼淚。

好在,從小到大微生樅都吃這一招。

每一次闖禍了,一旦裝裝可憐硬擠兩滴淚,水鵲就能溜之大吉了。

好半晌。

水鵲悶聲道:“我們就像以前那樣,好不好?你也不要阻攔我和宗慎……”

他趁這個時候準備和微生樅展開拉鋸戰。

房內不知道靜默了多久。

水鵲偷偷抬起視線,去觀察微生樅的臉色。

沒什麼表情。

眼底晦暗。

微生樅伸手,水鵲下意識微眯眼睛。

指腹溫涼,輕輕揩去他眼尾仍殘留的水痕。

微生樅:“嗯。”

他也不說“好”,但這一個字就是答應了的意思。

………

擺平了微生樅的情況。

水鵲仰躺在床鋪上,錦被的被角還是微生樅臨走之前幫他掖好的。

像從前無數次一樣,對方囑咐:“晚上睡覺彆踢被子。”

房門在人離開的時候順手帶上,掩起。

水鵲鬆了一口氣。

這才有時間和77號討論關於新檢測報告的問題。

水鵲問:【77,你的意思是說……伏斷的數據有缺失?並且缺失的數據在天道的數據團裡排查到了?】

77號肯定道:【是的,大世界推測,這是一個雙生世界。】

水鵲沒有弄懂這個術語,【雙生世界是什麼意思?】

77號道:【這是指使得世界衍生出來的不止一個故事劇本,這個世界派生的本源是兩個故事,隻是故事發生的時間先後有所差彆,內容不相同,主角也是兩個人。】

【大世界檢測了伏斷的數據團,發覺他很有可能是另一個主角,故事發生時間應當在數百年前,與我們接受的劇本男主眀冀的故事類似,但又不儘相同。】

【按照對方故事裡的走向,應當是初始為天煞孤星,前半生受儘屈辱,後來被師尊誣陷為魔修,但好在沉冤昭雪,之後一路得道飛升。】

水鵲麵色逐漸凝重起來,聽77號繼續分析,【檢測發現,對方整個故事的劇情線不僅偏移,墮魔成為魔尊,頂替了眀冀故事線當中的大反派位置,而且數據也有缺失。】

結合之前的話,水鵲推測:【所以可能是天道作亂?】

畢竟伏斷缺失的數據,轉移到了天道那裡。

【那段缺失的數據是什麼?】

77號道:【是氣運,是原本伏斷應有的氣運。】

因為發覺伏斷不是真的大魔頭,77號改了口。

緊接著,它說出大世界部門的初步結論:【天道有可能是病變數據團。通過收割主角氣運,壯大自己的實力。】

水鵲大晚上聽這個,聯想到伏斷的經曆,他整個人後脊發涼。

操縱力量、改變劇情、摧毀氣運之子的意誌。

接著,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收割、吞噬氣運。

下一瞬,水鵲立即聯想到一個問題,【那眀冀是不是也……?】

77號:【男主很有可能是天道的下一個收割對象。】

他們一人一統的討論,從未這樣嚴肅,畢竟這是在之前的小世界裡不曾經曆過的情況。

水鵲憂心忡忡,【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77號也同樣束手無策,【大世界還沒有給出具體的答複,天道的數據團之前吞噬過伏斷的氣運,如今勢力太大了,不能讓他成功收割眀冀的氣運,更不能讓世界崩塌,否則它會流竄到其他世界去。】

【但是宿主放心!大世界正在緊急商量對策,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會啟動世界保全措施,絕對保證宿主的安全。】

水鵲苦惱得用被子蒙住腦袋,又鑽出來。

77號道:【況且天道在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輕易收割男主氣運的,有伏斷的前車之鑒在,它隻會等男主實力壯大到一定程度,氣運積攢得越多,它才會動手。】

監察者冷不丁截斷了77號的頻道,對水鵲道:【刷完你剩下的劇情,其餘不必管了,儘快脫離。】

水鵲:【那天道和男主呢?小世界呢?】

聽監察者的意思,好像有種不管不顧的意味。

01確實如此想。

小世界萬萬千千,浩瀚之中數不勝數,沒了這一個,還會有另一個。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將這個小世界送入回收站,冷藏處理。

換句話說,與外麵的小世界、大世界隔絕開來,接著可以任其自生自滅。

鑒於之前類似事件裡,大世界曾經做出過派遣職員進入小世界殺毒的決策,最後賠上了一個資曆豐富的大世界元老職員,那個小世界也沒有成功保下來。

回收冷處理的做法是最高效的。

不會浪費任何人力。

隻是水鵲好像對於他的想法,不如何讚同。

在床上翻了個身,裝起睡來。

監察者知道他沒睡著。

眼睫還和羽毛一樣,時不時輕輕晃。

又一道聲音傳來,倒不是監察者。

伏斷輕聲問:“水鵲?睡了嗎?”

他方才解決了一些魔域內不服從管治的宵小,沒有閒暇留心這邊的動靜。

水鵲沒出聲回答。

伏斷低喃:“原來已經睡著了。”

他自言自語:“怎麼睡著時候的呼吸聲也這麼可愛。”

呼吸聲輕輕淺淺。

完全就是睡覺安安靜靜,睡姿還會規規矩矩的樣子。

不知道睡熟後會不會黏糊糊地滾進同睡者的懷中。

伏斷出神地想著。

水鵲忍了一會兒,還是憋不住吐槽,小聲道:“你是變態嗎?為什麼要聽我的呼吸?”

監察者:【寶寶,你光是在呼吸,就足夠讓這個人幸福得去死了。】

他說這個話,沒有褒獎的意思,單純是在陰陽怪氣。

水鵲讓他們兩個人說話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乾脆被子往上一蒙,再也不作聲。

………

沒過幾個月,宗慎和水鵲順利定下婚約。

這個消息過於震駭,不脛而走,未到兩日,就在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地方傳開了。

之前流傳甚廣的緋聞忽然得到了證實——

年輕一輩無情道第一人宗慎,在清微勝境插足青梅竹馬的感情。

否則,怎麼會這麼順利,就過了悟真派宗主的關,成功定下婚約?

一個巴掌拍不響,肯定是劍宗首席提前就撬人牆角得勝了。

即使魔域離得再遠,這消息仍舊是讓魔將聽聞,說給大魔頭聽了去。

水鵲僅僅是照常走在悟真派一座山頭的林中小道。

沙路乾淨,沒有泥濘。

陽光溫和,竹葉簌簌作聲。

怎麼看也是個不錯的日子。

猛地,一隻大手捂住水鵲嘴巴,將他狹抱著扯進兩叢紫竹之間。

背陽處,光影模糊。

水鵲使勁,下了力氣去咬對方的手。

半張臉紋路遍布的魔修,鬆開水鵲,哂笑:“咬我?你不怕崩了牙?”

伏斷把水鵲堵在兩叢紫竹的角落裡。

水鵲看到是他,心虛地移轉視線。

晦暗當中,伏斷壓下眉眼,因而顯出凶相。

“你不是說,回來說服微生樅,讓他同意我當你相好?”

水鵲結結巴巴回答不上來。

過了一會兒,尋了個由頭,“我們再怎麼樣,也是之前的事情,你看,我現在是純陰之體,又是少宗主,以後要繼承悟真派的,肯定要找一個純陽體質的修真者輔佐才說得過去。”

“但是你彆擔憂,”水鵲胡亂地哄,“我和他是假的,心肯定記掛著你。”

他這麼說,像是某些作品裡典型的渣男,連話術也是一樣的。

伏斷眉間冷然,說道:“你將我當做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任你說什麼都會相信的,忠誠的狗?”

水鵲蒼白地否認,“沒、沒有。”

首先要安撫好伏斷,免得對方轉眼就把悟真派翻了個底朝天。

水鵲慢慢吞吞地從衣袖裡找出一個物什。

塞到伏斷手中。

玄黑夾赤紅的劍穗。

因為隨意放在袖子裡,拿出來後流蘇放到伏斷手心裡,簇成一團。

水鵲囁嚅道:“這樣你還不明白我心意嗎?”

伏斷怔怔地看著手心躺著的物件。

他就是水鵲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忠誠的狗。

水鵲仰起小臉,問他:“喜歡嗎?”

唇邊漾出小小的梨渦兒。

將伏斷心神都吸引得陷了進去。

“一般吧。”

伏斷偏過頭,他這麼說著,卻是萬般珍惜地收起劍穗。

但仍舊不肯放過水鵲,他骨架高大,身軀嚴實地擋住所有光線。

伏斷牽起唇角,“寶寶,那我們關係是不是有些曖昧了?”

“我們是在偷情嗎?”

第157章 純陰體質的少宗主(36)

水鵲被他迅疾的變臉速度弄得反應不過來了。

垂落眼睫,不安地四下掃過。

“彆說那麼,”水鵲磕磕巴巴,“那麼不光彩的詞。”

好像他們在做什麼壞事一樣。

伏斷傾身,覆下厚重陰影,“難道我現在不是你見不得人的情夫?”

他把光全都擋住了。

小元君躲在狹小逼仄的角落,根本避無可避。

隻能像落進陷阱裡的小羊羔一樣,任他搓揉捏扁。

要是猛地抱到懷裡,說不定還會嚇得發出“唔”的一小聲。

水鵲壓根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

被伏斷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壓抑地低呼。

高大的魔修,寬肩勁腰,抱起他來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臂彎隔著衣袍,有力地托在小元君軟綿綿肉底下。

伏斷道:“自己夾緊,當心摔了你。”

憑大魔頭的身手力氣,當然不會摔了他,伏斷故意嚇唬他的。

即便如此,水鵲還是由於下方的淩空感,不安地收緊了大腿,軟肉絞緊,把對方腰間的衣帶絞得皺皺巴巴。

他揪住伏斷的衣領,背後是紫竹的層層光滑竹節。

水鵲問:“你做什麼呀?”

“清微勝境裡,那宗慎和你偷情,他既然抱得,”伏斷問,“怎麼?換了我,就抱不得?”

伏斷當初隻是好奇氣運之子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哪裡想到暗中窺伺時,撞上了小宗主在竹林裡,讓劍宗首席抱著親,被親得嗚嗚哭?

想到此處,伏斷忽地狠狠咬牙。

話音森寒,將近是一字一頓地擠出來的,“他親得你很舒服?”

水鵲被他盯著後脊悶出來的一點點熱汗都化作了冷汗。

他趕緊晃晃腦袋,矢口否認:“不、不舒服。”

“劍穗呢?”伏斷緊追不舍,“他有沒有?今日這劍穗是不是單單做給我的?”

他眉眼壓著,故作凶惡駭人的模樣,漆黑雙目盯緊水鵲。

好像對麵的小宗主但凡敢說一聲有,就要化作惡狼撲食一般狠狠噙住軟嫩頰肉。

水鵲瑟縮了一下,“沒有,他沒有。”

伏斷滿意了。

不,還不算完全滿意。

伏斷:“想要我當情夫,你總不能一丁點好處也不給?”

他暗示水鵲。

水鵲一知半解,仍然強裝恍然大悟的樣子。

由於緊張,不自覺放輕聲音道:“那、那你閉上眼睛。”

伏斷聽話地閉眼。

風從竹葉之間吹過,葉子摩挲,沙沙響。

和風一同拂麵的,還有綿綿往臉上蹭的香氣。

蜻蜓點水般,落在他布著可怖紋路的左臉。

唇珠軟潤,一觸即離了。

水鵲忐忑道:“好了,你睜眼吧?現在能放我下來了嗎?”

伏斷掀起眼皮。

金色的陽光好不容易灑進竹葉縫隙,光點細碎。

他連水鵲的眼睫毛也想一根根數清楚。

伏斷放下他。

他原本以為水鵲是要和他親嘴的。

不知道心頭什麼感覺,跳動的頻次似乎有點雀躍。

回過神來,水鵲已經因為他淡淡“嗯”一聲放行,早不知道逃到何處去了。

伏斷還有些怔愣地摸了下左臉。

又拿出衣衫胸口裡熨帖存放的劍穗,迎著光和風,仔仔細細地看。

“……比送給眀冀的那個好看。”

這是送給他的劍穗。

………

水鵲最近有點兒苦惱。

或者說,將近一年來以來,他都有點兒苦惱。

宗慎總是一外出遊曆,就會負傷回來。

其實不隻宗慎,還有塗欽午,還有功善堂和他走得近的幾位師兄。

就連微生遊意,近好幾個月以來,好像一外出,必定負傷。

一問起來就不出聲,水鵲再三問了,才說道是魔族侵擾修真界,他們交戰時技藝不精,不慎受傷。

至於眀冀,就不必說了。

水鵲和宗慎定了親,就借著未婚夫是劍宗首席的身份,可勁兒欺負眀冀。

讓眀冀領到的任務玉牌一定是最吃力不討好,最艱難,靈石又最少的。

因為他從中作梗了,所以眀冀遊曆受傷就和吃飯一樣。

但水鵲還是想不通。

為什麼其他人受傷也多和吃飯一樣?

他直覺是伏斷動了些手腳。

因此在對方傳心音過來問他今天中午吃了什麼的時候。

水鵲提起了這件事。

悶悶道:“……你是在吃醋嗎?”

除了這個,他好像想不到彆的理由。

因為他之前勸阻過,讓伏斷不要傷人。

伏斷如今已經讓手底的魔將倀鬼暫時停歇了對人間界和修真界的侵擾,甚至還會管束一些作亂的妖魔。

然後受傷的就成了和他走得近的男性。

由於目標人群過於集中,水鵲隻能猜到伏斷頭上。

對方卻冷笑一聲,對他的猜測嗤之以鼻,“吃醋?我怎麼會吃醋?”

他的態度那樣不屑,水鵲都以為自己錯怪了他。

伏斷:“我隻是單純看他們不太順眼,談何吃醋?”

“不過是切磋的時候,沒有收住實力,不小心打傷了你的追求者們。”

他後半句完全遮掩不住酸意。

他一個上百歲的魔尊,說出這樣的話,竟然完全不會因為持強淩弱而感到害臊。

伏斷冷笑:“怎麼,你心疼他們?要為他們叫屈?”

水鵲抿了抿唇,四下看了看,確認周圍沒有旁人,他蹲到角落裡,對另一頭的魔修說道:“人家不是我的追求者,你嫉妒心不要那麼強……”

伏斷:“我嫉妒心怎麼強了?這是人之常情。”

水鵲不滿地嘟囔:“反正你是我認識的嫉妒心最強的魔修。”

為了不把話說得太絕對,水鵲還把範圍限縮到魔修裡。

然而伏斷語氣頓時生冷,“除了我,你還認識彆的魔修?”

水鵲:“……”

誰來救救他。

他以後不要再和伏斷說話了。

自顧自屏蔽了對方的心音。

水鵲悶著頭在滄海劍宗裡走著。

自從和宗慎訂了婚約,有時候為了躲避微生樅,也方便對眀冀使壞,水鵲就天天往劍宗跑,宗慎洞府裡的正房已經徹底變成了他的房間,重新布置了一番。

而宗慎自己到了偏房睡。

順著九天寒石磚鋪就的小道,左拐右拐地走入劍宗的懸壺堂。

其實就是為劍宗弟子提供丹藥之類負責療傷的藥房。

滄海劍宗裡將近人人使劍,因此治療劍傷等皮肉傷的藥膏是整個修真界獨一份的好療效。

又因為時常與魔族交戰,懸壺堂內的藥修還花了大量精力,投入不可勝數的靈花神草,煉出了能夠滌除魔氣的太微化魔膏。

可惜煉藥的原材料過於珍奇難尋,每月隻有那麼一兩個瓷瓶的量。

他跨入懸壺堂的門檻,正好迎麵對上了眀冀。

怔了一下,側過頭撇開視線,擦肩而過時,重重地“哼”一聲。

眀冀頓住步伐。

回首問:“你受傷了?”

水鵲站定,抬起下頜,說道:“我才沒有受傷,我是來給宗慎師兄拿傷藥的。”

眀冀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收斂起異樣。

心中酸澀,“這樣嗎?那想必宗師兄應當受了要緊的傷?”

水鵲撇嘴,“和你沒關係,不需要你關心,我會關心他的。”

他故意對眀冀說話夾槍帶棒。

讓劍修青年臉色愈發蒼白。

眀冀身形用力繃緊,像是忍受著什麼,動作幅度卻因此迸裂了臂膀包紮好的傷口。

分明在從前,水鵲才最是關心他的。

空氣中血腥味有點兒重。

水鵲嗅覺敏感,下意識擔憂地問:“你傷口是不是迸裂了?沒有包紮好嗎?”

眀冀眼前一亮,“不,我無礙,不妨事的。”

水鵲反應過來,按照自己的人設,現在對眀冀不能擺出關切的態度。

他本來還想像以前一樣說眀冀太沒用,所以天天往濟世堂跑,但是想到眀冀如今修為蹭蹭漲,差不多就趕上宗慎了。

水鵲又訥訥收住聲。

他輕輕哼了一聲,強行幫自己解釋:“我剛剛可沒有在關心你,隻是你身上的血腥氣太重了,難聞。彆耽擱了我給宗慎師兄取傷藥。”

眀冀原先浮現在唇邊的笑意消退,悶聲不吭氣,離開了濟世堂。

水鵲看著他背影。

不愧是男主,他用勁兒使壞,結果對方反而越挫越勇,修為水漲船高。

水鵲隱約覺得不對,按照原本的劇情進度,男主再厲害也沒這樣修煉迅速的。

他又疑心是天道搗鬼,說不定是要揠苗助長,準備揪準時機收割男主氣運。

水鵲在心中對77號問道:【77,大世界還沒有商量出決策來嗎?】

因為大世界和小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導致大世界的消息格外滯後。

又臨近年尾,大世界各個部門事務繁雜,還要忙著做總結工作,事情全堆疊在一處,處理起來更加慢了。

77號道:【抱歉,宿主,我們可能還需要再等等。】

水鵲斂眸,【你幫我向大世界傳達吧,我想儘力解決病毒數據,不要讓這個小世界送到回收站裡。】

他是胎穿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第二個家也說得上。

他遇到了很多好人,不想他們最終在回收站裡自生自滅,被病毒吞噬,然後化作浩瀚宇宙裡角落的塵埃。

77號也嚴肅起來,它了解它的宿主是一個善良又勇敢堅定的人,因而沒有再勸水鵲。

【既然是宿主的意願,77號一定會傳達好的!】

水鵲彎起唇,【嗯,77最棒了。】

他向濟世堂當值的弟子問:“師兄,太微化魔膏還有嗎?”

宗慎在洞府打坐調息,他偷偷看見的,對方受了傷但也沒用傷藥處理。

水鵲就想來濟世堂借太微化魔膏。

師兄翻找了一下藥架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一瓶方才讓眀冀師兄借去了,另一瓶在那間房,不過……”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正堂旁邊的側間。

水鵲想也沒想,就推門進去。

側間一般會存放藥品,也會用來當作臨時處理傷口的病房。

方一推門,後麵好像傳來師兄提醒的聲音,水鵲沒聽清楚,等走到側間內裡,反應過來,師兄方才好像是喊他彆進去?

為什麼?

不是說太微化魔膏在裡麵嗎?

側間的門無風自動地關上了。

水鵲聽到有青年揚聲問:“誰?”

從櫃子後方轉了個角,水鵲忽地和一雙赤金色豎瞳對上。

虯龍青年裸露上身,肌肉精勁,正在艱難地往後背幫自己擦藥。

向後伸的動作,臂膀筋肉發力,繃出起伏的立體線條。

水鵲好奇地問:“荊潛?你怎麼也受傷了?”

他留意到荊潛手中的傷藥是太微化魔膏。

荊潛沒想到是他,愣了一下,回答:“嗯,運氣不好。在終皚勝境開放前,讓魔族傷到了。”

終皚勝境在修真界最北端,是離登仙階最近的勝境,令無數修真者心馳神往。

竟是要開放了麼?

水鵲反應過來,他一直沒怎麼留心時間,按照進度,確實差不多到了男主報仇雪恨的劇情。

他晃了晃腦袋,先晃走對於天道有可能動手的擔憂。

目光落在青年血淋淋的傷口上。

好像還挺嚴重的……

荊潛看他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耳根莫名發燙,“你怎麼進來不敲門?”

他之前在清微勝境裡,還打赤膊浸冷瀑,又過分地把水鵲扯下了泉水裡,當時沒不好意思。

如今不知道怎麼的,反而莫名其妙彆扭起來。

荊潛道:“你彆亂看。”

水鵲覺得他真是奇奇怪怪的。

這有什麼好看的?還讓他不要亂看?

兩個人皆是男子,雖說他沒有對方一身龍筋肌肉,但他又不惜得看。

水鵲瞥了眼他背後的猙獰傷口,還是關心地問:“需要我幫你塗嗎?”

那個位置在脊椎上,荊潛看不見,塗起來有些費心力。

“……嗯。”荊潛把太微化魔膏遞給水鵲,頓了一會兒,說道:“謝謝。”

傷口險些深可見骨。

不過虯龍的耐痛力極強。

塗抹瘡口中央的模糊血肉時,荊潛一聲未吭。

水鵲指腹沾著藥膏,塗抹完中央,再塗周圍。

柔軟指腹滑過背肌。

荊潛忽地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質問:“你剛剛摸我了?”

他一個有未婚夫的小元君,怎麼能夠摸旁的男人?

一點也——

一點也不知道避嫌。?

水鵲:“我在給你塗藥啊。”

原地金光一晃,青年化作虯龍。

荊潛不自在地說道:“我們還是避著點嫌的好,濟世堂人來人往,人多口雜的,傳出去我東海虯龍荊潛成什麼人了。”

多虧水鵲和宗慎訂了婚約,荊潛幡然醒悟過來。

他是讓小元君迷了心,暈了頭腦,他可是修煉無情道,以後要證道飛升的虯龍。

怎麼能像糊塗大師兄一樣讓小情小愛蒙蔽雙目?

正好讓他乘勝追擊。

如此這般,等過幾日到終皚勝境曆練奪魁,新的劍宗首席之位,他便不客氣收入囊中了。

驀然,龍身壓上一點兒重量。

龍首猛地回轉去看,“你你你、你你為什麼坐、坐我身上?”

水鵲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理所當然地揚了揚手中的瓷瓶,“傷口沒塗好呢,你彆亂動,安分一點,我找找你脊背的傷口。”

等幫荊潛塗好了,他就能借出這個藥膏,回去給宗慎用。

就是荊潛一化龍,弄得他要找不見瘡口了。

水鵲苦惱地想著。

順著龍脊往前挪了挪,低頭尋找著。

荊潛是百歲不到的虯龍,龍脊僅僅是鈍鈍突起的一節節軟骨,不是千年應龍那種粗糙鋒銳的硬骨。

軟骨讓小元君大腿內側嫩乎乎的肉一蹭、一擠。

水鵲驚喜道:“找到了!”

他一坐定。

香綿綿兩團壓在龍脊上。

荊潛和觸到雷電似的,酥麻之感轉瞬竄上龍首,大腦發木了,一片空白,險些要飛龍衝天,把濟世堂弄塌。

第158章 純陰體質的少宗主(37)

終皚勝境在修真界大陸的最北方,曆來為風雪山莊所看守。

下界已經將近千年來沒有修士飛升上界,就連修為首屈一指的坎海真君,也因為稀薄的靈氣,已經多年沒有突破。

有歹心的魔族故意傳流言,說坎海真君估計壽元耗儘之年也突破無門,隻得原地坐化,屆時修真界中流砥柱之輩青黃不接,根本無法匹敵魔域。

而上一位證道飛升的,正是在突破後,通過上界降下在終皚勝境的登仙階考驗,踏碎九百九十九道靈玉階,逍遙上界。

可以說,每一個修真弟子都對於登仙階心馳神往,魂牽夢縈。

終皚勝境數百年難得開放一次,此次是被選定為整個修真界百年弟子大比的天然擂台。

終皚勝境之內,傷殘不論,隻要不致人死亡,留得盞魂燈不滅,其餘搶奪秘寶一類的事情,外界看守魂燈的長老就全睜隻眼閉隻眼算過去了。

實在傷害人性命的,他們才會出手警告,將人從勝境之內攆出來。

雖說傷殘自擔,終皚勝境一開放,還是大把年輕一輩的有為弟子登記報名。

畢竟勝境之內,天材地寶比比皆是,琪花瑤草琳琅滿目,隻要能夠解決勝境內看守的魔獸,就能得到那些神草秘寶,勝境內的東西,任意拿出一件出去,也能震驚下界四座了。

何況勝境決出的弟子排名,還同往後在宗門裡的資源待遇掛鉤。

許多小宗門的長老為了弟子能夠在大比中躋身前列,帶動宗門排名水漲船高,拿出了宗門庫房裡許多珍寶來以資勉勵。

水鵲也要跟著去。

即使他僅僅築基初期修為,也不需要擔起什麼重振宗門威風的責任。

沒辦法,他的角色設定就是愛作死,他得看看能不能刷上多一點劇情進度。

到時候再等大世界的決策下來了,走一步算一步。

他隻用傳音玉符向微生樅留了言,說自己要到終皚勝境去,要是當麵說的話,微生樅決然不同意,所以水鵲乾脆先斬後奏。

修真界也不是所有登記報名的弟子都能參加,畢竟不能空了門派,給魔域機會直接打上來,因而作為劍宗首席的宗慎不能參與,他需得鎮守門派當中。

讓兩位資曆較輕的師弟前去。

去終皚勝境,就要先從位於東海蓬萊仙島的滄海劍宗,乘坐靈舟飛往風雪山莊。

滄海劍宗的靈舟十分龐大,漂浮停在半空中猶如浮島,整整有三層半的樓高。

底層船艙是仆役作息乾活的地方,二層讓外門弟子居住,三層住的就全是內門弟子和門裡隨行的幾位長老了。

即將啟程的時分,長老還在一一核對人數。

不對,怎麼少了兩個人呢?

長老揚聲問:“荊潛呢?荊潛沒來?”

還有另一個人的名字不屬於滄海劍宗,是宗慎加塞名額進來的,因而長老沒有喊出。

聚集在二層中央的所有弟子麵麵相覷,視線交錯尋找著,確實沒有見到荊潛的身影。

日頭升起,雲蒸霞蔚,出發的時辰卻是快要到了。

弘遠有些擔憂,他對神色焦急的長老道:“莫長老,稍等片刻吧,我想荊潛應當不會將此事當做兒戲,約摸是有意外絆住了腳,一會兒就來了。”

弘遠話音剛落。

一聲悠長龍嘯由遠及近。

傷勢大好了,白色龍鱗在天明時分的日光與海光當中,熠熠生輝。

迎著朝霞乘風而來。

眾目睽睽,皆看見了坐在虯龍脊背之上的小元君。

烏發鬆鬆散散,半紮玉簪,散落下來的部分,如碧空霧靄。

待龍一上舟,化作青年模樣。

水鵲急急忙忙地從荊潛背上跳下來。

他匆忙得小臉雪中泛粉,好似是天生胭脂頰、雲霧鬢。

靈舟上的年輕弟子大多不知道水鵲也來,畢竟宗慎留在劍宗。

他們以為,按照悟真派小宗主那麼黏糊人的勁,會跟著宗慎留在蓬萊仙島呢……

數道視線盯著,水鵲臉上發燙,磕磕巴巴地道歉:“對不起,讓各位久等了。”

如今是初夏,天一亮的時辰就要出發,實在是太早了,水鵲自己起不來,他都說好了要宗慎今早叫他的。

結果對方食言,故意不叫他起來。

幸虧荊潛如約來找他了。

不然水鵲就要錯過終皚勝境。

長老緩解他的尷尬,“無礙,也不耽擱,還正是日出的時辰。”

靈舟在空中緩緩前行,向著北方風雪山莊去了。

水鵲一溜煙兒上了三層去看看房間。

荊潛正要跟在他後頭上去,弘遠和另一個弟子聞曾攔住他。

“二位師兄,有事?”

荊潛挑眉問。

弘遠麵露難色,還是直接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和水鵲走得太近了?”

聞曾也勸誡:“宗內最近是有些流言蜚語,是關於你和水鵲的,你彆往心裡去,不過也應該要和人家保持合適的距離。”

聽說兩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荊潛在濟世堂裡被小元君一騎,激動得龍身險些一擺尾震塌了側間。

荊潛耳根滾燙,

他不愛聽旁人的勸,人越勸,他越是不回頭,不像虯龍,像頭倔驢。

於是不大服氣,強嘴拗舌,荊潛說道:“我和他怎麼了?哪兒走得太近了?”

“他前未婚夫是我師兄,如今的未婚夫也是我師兄,作為師弟,照顧一下師兄的未來道侶,我做錯了?”

弘遠眼角抽抽。

可彆照顧著、照顧著,不說房子,彆把床震塌了才好。

荊潛與弘遠擦肩而過,足靴噔噔踏上階梯時,並沒有向自己的師兄眀冀打招呼。

………

終皚勝境坐落極北,實如其名。

勝境內和勝境外皆是風雪滿天,冰凍三尺。

雖說是修真者,但是像水鵲這樣的,僅僅築基修為,還是得借助外物驅寒。

外麵罩了石榴紅鬥篷,天狐皮毛做內裡,裡三層外三層裹緊了,才叫風雪不侵。

頭頂戴雪帽,足底踏羊皮小靴。

這樣就完全沒關係了!

水鵲高興地被傳送進入勝境。

和從前進入清微勝境一樣,一進入就是隨機分派的地點。

在鞋履踏上實地之前,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到了勝境的何處。

終皚勝境因為開放的時間間隔長,連滄海劍宗的藏經樓都對其記載甚少,更不用談周密詳細的地圖了。

水鵲隻知道勝境中央有一座天池。

羊皮小靴踏在雪地上。

零珠碎玉一般,小雪片還在洋洋灑灑。

水鵲扯了扯雪帽的邊緣,將自己的耳朵捂嚴實了。

天地一色白茫茫的,連人影也不見,更加無從判斷方向。

水鵲讓77號擲了個骰子,於是禦劍向左邊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在的區域不好,靈氣還不能夠補足他禦劍消耗的。

尚未趕路一個時辰,水鵲就停下來歇息了。

在一處冰溪邊落腳,背後是狹窄的細道峽穀,約摸僅僅能夠容納兩人並行,崖壁高而陡峻,削壁一般。

他一落下,天地好像是忽而轉瞬昏黃的。

水鵲惶惶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順著冰溪岸邊,逆流而上的遙遙有一支詭異龐大的隊伍。

麵色青白,穿紅著綠,步調緩慢,驚人的一致。

團團簇擁著中間被抬起的步輦向前移動。

他們數量多得驚人,黑壓壓一片,轉瞬就要到這邊。

後方伸過來一隻大手,捂住水鵲口鼻,閃身退至細道峽穀之內。

水鵲嚇得後脊冒出點冷涔涔的汗。

好在狹抱著他的人,身上氣息熟悉,眀冀用神識傳達:“夜行鬼,人數過多,口鼻屏息。”

水鵲趕緊點頭如小雞啄米,眀冀手掌鬆開,他依言屏住呼吸。

黑壓壓隊伍長長墜到天際。

或許是原地有人息殘留,夜行鬼的步伐齊刷刷慢下來。

僵直的腦袋前伸、四轉。

它們沒有視力,僅僅能通過空氣中人呼吸產生的氣體,判斷獵物在何處。

水鵲臉上泛紅,不是凍的,純粹是屏息憋的。

眀冀神識無奈提醒:“胎息。”

胎息,對,胎息……

靠丹田內氣在軀體經脈內氤氳潛行就好,如同胎兒在母胎當中不必用口鼻呼吸。

胎息……

水鵲瞳孔放大,泄露出一道氣。

他忘了胎息如何運轉了!

輕微的人息逃不過夜行鬼靈敏感官。

其中一個在隊伍邊緣外側,正好靠近細道峽穀。

捕捉到這縷氣息,猛然脫離隊伍,輕躍扒在峽壁上,黑魆魆的空洞眼睛睜著。

離他們堪堪一臂距離。

水鵲咬了咬牙。

踮了踮腳,用了力氣扯著眀冀衣襟,纖長雪白的頸線仰起,壓緊對方的唇。

直視眀冀的眼睛,因為長久屏息而悶出漾漾水光。

眀冀會意,丹田內氣自口舌渡給他。

那夜行鬼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追至峽穀,那人息就銷聲匿跡了。

寒風凜冽,從峽穀北端夾道呼嘯而來。

吹掀了水鵲的雪帽。

烏黑柔軟的發絲在北風中卷起,臉頰和眼尾凍得泛紅。

眀冀扣住水鵲的後腦,壓住烏發。

稍微偏移位置,他身量高,骨架寬,能夠幫水鵲擋住來風。

好半晌。

夜行鬼的隊伍遠去,連行走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水鵲的手方才一直露在外頭,扯著眀冀的衣襟,如今凍得發僵。

天地間,好像隻有兩人相觸的唇肉還是溫熱的。

水鵲猛地推開了對方。

垂著眼睛,自己揉捏凍僵的雙手。

“你不要以為我剛剛對你有彆的意思哦。”水鵲嘟囔不休,“就是為了躲避夜行鬼要你渡氣而已,沒想親你。”

停頓一會兒,他還要補充:“親你和親石頭是一樣的。”

橫豎讓眀冀彆自作多情。

劍修覆下眼瞼,“嗯。”

他輕應水鵲的話,伸手過來,裹住那雙凍得指節霜白,蔓延到指尖又是淡紫的手。

石頭的手極為暖和,然而身上穿的衣袍,和水鵲裡三層外三層的比起來,堪稱一聲輕便單薄。

水鵲小聲道:“謝謝。不過這是你自願的,我可沒有逼你。”

他說完,便心安理得地讓眀冀給他捂手。

劇情進度還是一會兒再說吧,繼續這樣他要凍成雪人了。

不過人設還是有必要維持的。

水鵲過分地讓男主給他捂完手,又去捂臉。

大手合起,要將他整張臉蓋嚴實了。

頰肉堆起,水鵲艱難出聲,“我臉也很冷,你多捂捂。”

不怕不能把男主的手凍壞!

眀冀無奈道:“這處是風口,不若過了峽穀,再幫你暖暖。”

水鵲悶聲:“噢,我當然知道,還要用你提醒嗎?”

眀冀遞給他一顆鴿蛋大的寶火暖石,裡麵可見一熊熊火焰終年不熄。

水鵲問:“你從哪兒得來的?”

修真界很少能找到這麼大一顆暖石,正常的都是暖珠,指甲蓋大,小時候微生樅用暖珠給他串瓔珞圈,冬天禦寒戴。

眀冀搖搖頭,回答:“不記得了。”

他平時腳不沾地四處遊曆,見到什麼水鵲合適的喜歡的,會存到儲物袋裡。

不過也沒有送出去的機會。

擔心水鵲和他鬨彆扭,和那日對待劍穗一樣,對儲物袋裡的物件棄之如敝屣。

也不是多珍貴的物件。

真要尋,無論是劍宗首席,還是悟真派的宗主,也能為水鵲尋來。

眀冀不言語。

要繼續走,就得穿越這細道峽穀。

他在前方走,擋著冷風,水鵲就和小尾巴一樣追在他身後。

出了峽穀,風都要和緩一些。

眀冀問:“你要到哪兒去?”

水鵲回答:“我不知道,我跟著你。”

眀冀神色一怔。

水鵲見他沒第一時間答應,不大樂意地問:“你嫌棄我煩嗎?”

眀冀匆忙開聲:“不,沒有。”

他直視那雙楓糖漿般澄澈的眼,“不會嫌你煩。”

………

水鵲不知道男主有什麼計劃。

他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在眀冀頻繁殺魔獸摘靈草的時候,遠遠看著,保證自己不拖了後腿就行。

背後忽而壓下漆黑影子。

水鵲警覺地摸到腰間的山玄玉短劍。

他還未動,寒光刺過,眀冀手中劍脫手,將水鵲背後的蒼炎蛛狠狠釘到峭壁上。

漆黑泛綠漿液,從蜘蛛軀乾汩汩流出。

眀冀分神留心他那邊的動靜,自己反而被另一隻蒼炎蛛傷了一下臂膀。

解決完所有魔物,他才往水鵲的方向來。

臂膀還在滲血,衣衫浸紅浸黑了。

水鵲嘀咕道:“怎麼又吃了蒼炎蛛教訓……”

眀冀知曉水鵲說的是在魔域他留下斷後的時候。

當時傷重,結果那狼狽模樣又叫水鵲隔著水鏡看見了。

水鵲從儲物袋裡搗鼓搗鼓,神氣洋洋地取出一個瓷瓶,“幸好我帶了金瘡生骨藥!”

他細心地給眀冀敷藥,包紮了傷口。

才問:“你這一路挖的都是什麼?”

眀冀殺完魔獸,也不惜得取獸丹,那些在修真界外可以賣出上千上萬靈石的價格。

他就摘了魔獸看守的藥草。

水鵲對這些沒什麼研究,也看不明白眀冀找的是什麼。

“煉洗髓丹的材料。”

眀冀緩緩道。

水鵲疑惑:“你要洗髓?”

可男主不是先天道體嗎?有什麼必要自討苦吃?

眀冀搖頭不語。

水鵲忽而心生一個荒謬的可能,“給我的?”

眀冀看他,好似還沒反應過來他竟然猜出,“……嗯。”

水鵲席地坐下, “你給我做什麼?”

洗髓丹的材料上百種,舉世難尋,有的甚至不在下界之內。

眀冀半闔眼,“隻是覺得你受純陰之體所累。”

他以為水鵲的境界應當遠不止於此,卻因為純陰體質,畏寒體弱,境界也要依賴陽氣才能提升。

水鵲說不出話來。

男主還真是好人啊……

以德報怨。

水鵲收起金創生骨藥,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下來。

終皚勝境尚大,還得要繼續走。

………

變故突生在他們終於抵達天池的時候。

劃舟至天池中央的小島。

驀然,毫無預兆的,四麵八方大作狂風。

雪花如翼。

暴風激起池中水,頃刻凍成透明冰柱。

又攔腰折斷。

冰柱轟然砸到水鵲邊上的地麵,冰碴子四濺。

還好眀冀擋到他身側。

這下卻更加激怒了作怪的天道——

“眀冀!我對你寄予厚望!”

“你卻為兒女情長所拖累!”

池水中凝聚起模糊的人形。

麵部是猙獰回旋的水。

眀冀皺眉,“你是誰,如何認得我?”

人形道:“我自然是天道!下界千年來無人飛升,你還不明白為什麼嗎?”

它設問自答:“當然是因為這些庸人缺乏氣運護體。而你不一樣,眀冀,你周身氣運,必然是要得道飛升的。”

水鵲知道,它說得再好聽,目的還是要收割男主的氣運。

天道:“你今日,便殺了他!”

它指向水鵲。

“你殺了他,我可以保你登仙。”

天道手一揮,烏雲壓壓的空中紮刺下陽光來,登仙階一級一級,隱隱綽綽現出在雲間。

眀冀表情冷肅下來,留意到水鵲在身後扯了扯自己衣角。

他回頭安撫。

轉而對天道說:“我自有我的道,無須你指手畫腳。”

它聞言,心中火起,池水中大浪滔天。

煩死了——!

煩死了——!

這些氣運之子,自覺地把氣運讓給它吞噬了,壯大它又能怎麼樣?

不識好歹!

前頭那個是,如今這個還是這般!

它非要摧毀眀冀道心!

它自然知曉如今氣運之子的死穴是水鵲。

大浪在池中翻卷定型,冰柱崢嶸矗立。

天光乍泄,陣法的眼徹底鎖定住了小島中央的兩人。

天道胸有成竹。

百年之前,它最後能夠靠陣法摧毀伏斷,自然也能夠摧毀這兩人。

這六道輪回陣,本就能夠調動起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重現甚至改變記憶軌跡,最後使入陣者深陷其中,痛苦不已,以至於肝腸寸斷。

眀冀既然不主動呈上氣運,自然莫怪它不客氣!

天地轟鳴,連續混雜不斷的呼嘯聲。

水鵲聽到伏斷發覺了異常,正在通過心音著急地詢問他,“水鵲?你如今在哪兒?”

他被眀冀整個攬著護在懷裡。

水鵲聽不清伏斷的聲音,隻聽聞冷冰冰的機械音。

【珍貴的編號3042420職員,根據總部分析,當下您的任務已偏移原定軌道。】

【您的新任務是:】

【優先級A:保護自身生命安全。】

【優先級B:抹殺病毒數據。】

【您的生命是最寶貴的,在必要時刻,可以放棄優先級較低的任務,大世界將保護您強製脫離。】

【監察者10,是總部重新派遣給您的輔助搭檔,他具有優先級B任務的相關經驗,祝你們合作愉快。】

………

細針抽出來。

另一頭的針筒裝滿鮮血。

實驗體的腦袋低垂著,無精打采,盯著白色地板,鴿子似的睫羽輕輕顫動。

手臂留下的針眼有些滲血,但是對方好像沒有給實驗體遞棉花的意思。

就在研究員要走的時候。

胸牌標碼08的實驗體輕輕出聲:“今晚……也沒有留我的晚餐嗎?”

研究員瞥落視線,“08,你和前頭那些誌願者走得太近了。這一周的晚餐,所長說沒有你的份。”

誌願者不屬於研究所,是外界塞進來的。

實驗體不應該和外麵的人有過多交流。

08悶聲道:“嗯。”

研究員問:“你很餓?”

08道:“有一點。”

他抬眼,瞳中隱約期待地看向研究員。

其實他不太喜歡研究員冷冰冰地喊他08,他進所之前有名字。

水鵲想。

研究員問了他餓不餓,卻道:“回去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水鵲抿住唇,緩慢地從椅子上起來,“好。”

他向實驗體的宿舍樓走去。

住在五層不是太方便,他額上冒了點冷汗,腳步虛浮地走回房間。

背後輕輕一靠,房門抵上了。

雖說有房門,實際上也沒有什麼作用,對著走廊的牆是玻璃麵,方便研究所內巡視的人員能夠直接觀察到實驗體。

目的是剝奪個人空間,避免實驗體生異心,搞小動作。

他有點累,倒在床上。

水鵲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

外套脫下來,蓋住身軀,再重新睡下。

窗外也許要下雪了,但是每年發給實驗體的冬被會格外遲一些。

不知道什麼時候,好像有人從背後擁住他。

暖融融的。

水鵲呼吸聲清淺。

透明的10低聲道:“先睡吧。”

第159章 純陰體質的少宗主(完)

月上中天的時候。

研究所範圍之內,實驗體的宿舍樓黑魆魆一片,唯有實驗樓燈火通明。

高樓的光投射到玻璃牆上,有些紮眼。

水鵲迷迷蒙蒙地醒來,眼睛睜開一道縫隙。

玻璃牆上貼著一張臉。

一個中年男子,臉皮鬆鬆垮垮,眼睛黑洞洞,儘顯老態。

兩個巴掌如青蛙蹼壓住牆,玻璃被掌心的熱度蒸出霧。

水鵲皺起眉。

那是所長。

潮濕陰暗的視線一直盯著他,好像看著什麼想要掠奪走卻無能為力的奇珍異寶,早衰的容顏掩飾不住貪婪之色。

見水鵲發現了自己,所長的右手聚成拳狀,食指伸出敲點在玻璃上,按出一個個指印。

好討厭。

早知道不該對著外側睡的。

水鵲靜靜翻了個身,麵向內側的牆壁,眼不見為淨,閉上眼睛。

那陰暗的目光也不知道到了什麼鐘點,才退潮一般離開。

天道以完全第三方的視角,窺視著。

它能將整個幻境的各個地方納入眼底,就連排水管道蔓延而過的蟑螂也不在範圍之外。

很奇怪。

它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世界。

這竟然是從微生水鵲的記憶裡提取創造出來的幻境?

他到底是什麼人?

天道能看見每個人身上的“氣”,不同的氣的顏色,讓它能夠判斷這個人的身份分量。

極有意思。

在這個世界裡,微生水鵲身上的氣竟然是金色的。

金色是氣運之子,眀冀身上的就是,曾經伏斷的也是。

不過嘛……

天道諷刺地笑。

微生水鵲周身的金色淺淡得將要消散了,一如當年陷入絕境的伏斷。

它當初在崖邊構陷一個幻境,令伏斷分不清虛實,以為普天之下再沒有人可相信,就此墜崖墮魔了。

要摧毀一個氣運之子,也不過如此。

天道留意到背影隱沒在黑夜裡的中年男子。

對方的氣是金中帶黑的,金色明顯呈現出越來越強的態勢。

如此看來,對方和它是同道中人。

………

實驗體是研究所裡最後吃上早餐的,往往都要等其他人員吃完了,才能進入食堂。

水鵲攪動了一下碗裡的白粥,菜葉子是蔫巴的,看起來就讓人沒什麼胃口。

哪怕是住瓦屋,他也沒吃過這麼次的粥,怎麼樣也會有點切成碎末兒的脯臘肉。

水鵲被心中冒出來的想法弄得茫然。

好奇怪……

為什麼會這樣想?

他分明沒有住過瓦屋。

除了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在安全區裡的居民樓。

再後來就是研究所裡的玻璃宿舍。

水鵲晃晃腦袋。

小口小口地將白粥抿入嘴裡。

放得涼了。

滑進胃裡也並不覺得溫暖,反而生出寒意。

有人走過來,遞給他一個玉米麵蒸成的窩頭,和藹蒼老的聲音,“唉喲,我們小水鵲昨晚上是不是沒得飯吃?”

水鵲抬起視線,驚喜道:“江爺爺!”

對方胸牌寫著06,序號是根據進入研究所的順序與重要程度綜合排列的。

江爺爺在水鵲之前就被研究所收容,水鵲和其他年紀小的實驗體經常受他照顧。

水鵲接過江爺爺遞過來的窩頭,猶豫地問:“謝謝江爺爺,但是爺爺你不吃嗎?”

江爺爺樂嗬嗬道:“我一把老骨頭,橫豎活不長了,吃這麼多乾啥呢,腸胃也不消化。”

水鵲垂下眼睫,眼眶有點兒燙。

他心裡清楚,江爺爺說的不是歲數大了活不長。

而是身體受不了研究所繼續長時間多次數的實驗研究了。

他悶悶不樂地咬了一口窩頭。

上午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

其實除了抽血,還有到研究所非核心區和誌願者們聊天,水鵲的生活隻剩下吃飯洗澡睡覺。

“嘶啦”一聲。

水鵲百無聊賴地把宿舍牆上老式日曆昨天的那一頁撕掉。

老式日曆也是外界的誌願者們帶給他的,實驗室裡本來沒有日曆,包括時鐘,這些可以計量時間單位的工具。

導致他的時間觀念一直有些模糊。

但是誌願者們已經被所長趕出去了。

因為他們想要救他?

或者說,想要救研究所內核心區域的實驗體。

誌願者們以前在聊天中和他透露,核心區的實驗是違背人性的,非核心區的那些僅僅是混淆視聽的項目。

水鵲判斷不出來。

他的記憶,好像自從非核心區轉移到核心區之後就有所下降,偶爾會出現記憶錯亂、幻聽幻視。

誌願者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常常會有一陣耳鳴。

但是他們對他很好,所以水鵲不會懷疑誌願者話語的真假。

核心區域隻有幾間實驗室,將實驗體單獨隔離開,每一間都相隔了一段距離。

水鵲所在的實驗室掛牌寫著生命科學與再生技術。

下午的時候需要到實驗室去。

即便不抽血,研究員也會檢查他每天的身體狀況。

水鵲一進入,便感到今日的氣氛僵冷。

怎麼了?

他茫然地望向實驗室的研究員們。

後麵內間慢悠悠走出來一個男子,和所長有五六分相像,手中夾著兩本書。

那兩本書很眼熟。

實驗室的負責人問他:“你還和那些誌願者有聯係?”

負責人晃了晃那兩本書,也不是什麼禁書,甚至隻是連環畫小人書。

但是在核心區的實驗室裡,是禁止的。

水鵲微微啟唇,蒼白道:“沒有。”

“是之前……撿到的。”

他垂下眼睫,眼中的光彩黯淡,盯著腳底的地板。

宿舍裡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東西。

所以水鵲藏在了實驗室角落的櫃底。

負責人麵無表情道:“沒收了。”

轉首,對一側的研究員道:“帶08去體檢。”

生命科學與再生技術實驗室裡,“體檢”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身體檢查。

隻有一個項目。

水鵲忍不住出聲辯駁:“可是昨天才……”

明明昨天才抽過血的。

負責人皮笑肉不笑,對研究員說:“帶進去吧。”

水鵲死死抿住唇。

負責人和所長是差不多壞的人。

他想。

他們是一夥的。

不然也不會在負責人新上位的時候,他就被安排從非核心區調進來了。

………

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多久呢?

水鵲再撕下一頁老式日曆。

他默默一天一天,每天撕著日曆,往前數著日子。

腦海裡卻有一道平直聲音是陪伴著他倒數的。

撕下一頁,水鵲低喃:“12月25日,今天沒飯吃。”

“五。”

撕下一頁,水鵲揉捏成紙團扔進垃圾桶裡,“12月26日,早上吃了菜心燉麵。”

“四。”

“12月27日。”水鵲托住腮,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窗外再有南飛的小鳥了,鬱鬱不樂道:“今天抽了兩次血。”

“三。”

嘶啦一聲。

12月28日。

九十歲的江爺爺離開了。

棉服破了線,水鵲擦了擦臉,把剪下來的線和濕噠噠浸水的日曆紙團一起丟掉,“明年好像是3061年……”

等過了明年四月二十,他要十九歲了。

想吃蛋糕。

“二。”

12月29日。

水鵲呼出一口氣,玻璃牆上霧蒙蒙的,指腹貼上去發涼。

他手指移動著。

兩個豎起來的耳朵,圓圓的鼻頭,天熱時候會吐出喘氣的舌頭。

一隻小狗。

小狗在研究所也是存活不下來的,它連肉骨頭都沒有得吃。

水鵲把牆上的小狗擦掉,掌心淋了一手水。

“一。”

這個聲音每天都會響起,莫名令人感到熟悉又怪異。

好像在哪裡聽過……

是哪裡呢?

對方並不回答他。

也許隻是他的幻聽吧。

水鵲坐到玻璃房的右下牆角,那是除了盥洗室外,宿舍裡唯一外界看不見的死角。

最近所長巡視的次數好像多起來了。

他心中隱隱不安,不想每次半夜夢醒都看到玻璃牆上貼著的一張人臉。

水鵲坐在牆角,腦袋一點一點。

他每天都很困,一安靜下來就極容易睡著。

半夜警報聲鳴笛,研究所核心區燈火通明。

水鵲被人推醒了,他睜眼一看,周圍分明空無一人。

10提醒道:“到實驗室去。”

水鵲不明白,但他仍舊照做了。

臨走前,不忘撕下新一天的日曆紙。

今天是12月30日。

水鵲輕聲自言自語:“零。”

那道聲音今天沒有倒數,所以他自己補上。

空地上好多人在匆忙亂跑,像是無頭蒼蠅,有的是實驗體,有的是研究員。

好奇怪。

整個研究所的建築物都擴散攀緣滿了藤蔓。

一柱柱嗆人的黑煙,濃重地升起在夜裡,把月亮染成血紅色。

研究所的建築物在燃燒。

有一棟隻剩下磚塊與混凝土共同構成的炭化骨架。

水鵲從混亂當中穿過。

世界末日到了嗎?

可是已經喪屍末日很多很多年了。

不過,他好像聽說過新喪屍王,有這樣毀滅與蘇生並存的能力。

火焰濃煙滾滾裡,長出的藤蔓卻更加粗壯。

10說:“草地裡有一把匕首。”

不必再多提醒。

水鵲走過去,彎腰撿起來。

那把匕首上麵刻著研究員的編號,是他不太熟悉的號碼,大約是匆忙逃跑的時候落下的。

巨大的藤蔓與樹根,每一根橫截麵將近成年男人寬大,中心是從生命科學與再生技術實驗室蔓延出來的。

水鵲翻越樹根,需要攀上去,再坐著滑下來。

重複的幾次,終於從外麵進入到他所屬的實驗室內部。

異常混亂。

所有儀器都成爛泥一樣砸在地上。

頭頂的天花板像篩子,簌簌往下漏粉末。

“咳、咳咳。”

周圍太多灰塵,水鵲掩住口鼻,低聲咳嗽。

一根藤蔓察覺到外來者,從他腳底下穿過,然而隻是輕輕蹭了蹭,沒有選擇攻擊。

視野模糊不清,黑煙繚繞,水鵲扶著牆壁往內側走。

終於能夠隱約看見……

藤蔓與樹根齊齊纏成繭狀,包出一個人形。

“嗬嗬……!”

水鵲聽到綠棕色的繭子裡,傳出所長的掙紮聲音。

意識到他過來,藤蔓緩緩移動剝開一些。

向外露出中年男子灰白的麵部,生機正在不斷流失。

喪屍王呈現完全體形態時,融合在火與木當中,沒有人形。

水鵲能看出來,對方與所長正陷入僵持當中,因為絞成繭子的藤蔓也正在逐漸變得炭黑。

水鵲有些疑惑,他問腦海中的那道聲音,“……他是為了救我而來的嗎?”

這裡的他,顯然指向的是喪屍王。

雖然這麼問好像很自作多情,但是這間實驗室的實驗體隻有水鵲一個。

藤蔓也沒有攻擊他。

10的聲音沒有起伏,也沒有回答水鵲的問題,“動手。”

水鵲咽了咽口水。

拿著匕首的手,掌心沁出汗來。

隻要……

隻要插進脖子的大動脈就可以了。

一切都會結束的。

水鵲咬牙,往前走時,踩到了炭黑的藤蔓枝葉,沙沙響。

舉起來的匕首隱約有點顫抖。

所長目眥欲裂,喉嚨擠出兩個音節。

是在喊實驗室負責人的名字?

水鵲警覺,手起刀落!

與此同時,在無人察覺的角落竄出一個血人,手中的針劑紮入水鵲血管裡。

冰冷藥液很快剝奪了水鵲的神智。

所長……

模糊視線當中,水鵲看到對方身上迸裂的足夠毀滅天地的力量,血管爆裂。

世界會不複存在的。

繭子退去,樹根將負責人絞死。

藤蔓轉而圈住水鵲。

一個高大人形忽地抱住他。

沒有喪屍難聞的氣溫,隻有皂角餘下的乾淨氣息。

水鵲抬起視線,詫異道:“哥哥……?”

是小時候鄰居家的竹馬哥哥。

元建白攬著他,像小時候捉迷藏的最後,那樣哄他:“不要害怕,哥哥找到你了。”

水鵲總覺得對方的語氣和腦海裡那道聲音相似。

其實音色是不一樣的。

世界在化作齏粉,幻境如玻璃被銳物砸到一般,頃刻間支離破碎。

………

取而代之的是山玄玉短劍落地。

天道目眥儘裂,它沒想到眀冀非但早早從幻境當中掙紮出來,還偷襲它真身。

如今它又讓水鵲刺中要害。

“眀冀!”天道不敢置信,“你分明在幻境中預見了,一再沉淪下去,這微生水鵲定然會像幻境裡那樣,親手弑殺你!”

眀冀皺緊眉頭,抹去唇邊的鮮血,冷聲道:“憑空虛造。”

對於天道口中的任何一字,他皆不會相信。

水鵲後退兩步,唇瓣輕顫,盯著落地的短劍與正在醞釀自爆的天道。

他想起來了。

記憶裡丟失的最後一段,正是幻境當中的內容。

但是當時沒有10的聲音。

他隻是在冥冥之中,逆著人流被吸引到實驗室裡。

後來……

他所處的小世界毀滅了。

因為病毒數據團的自爆。

和如今一樣。

水鵲從眀冀的懷抱中,向外側看,天地爆破的風浪和滾燙。

他好像什麼也不能夠改變。

閉上雙目之前,傳音玉符持續閃爍。

護體的魔丹幻化出透明人形,和眀冀重疊在一起。

水鵲驀然問10——

“我原本的故事是什麼樣的?”

10知道他指的是那個末日小世界的事情。

“你是珍貴的救世主。”

“沒有實驗室,沒有核心區。”

“你的血液中有能夠提取出化解喪屍毒的血清,最後帶領安全區的人類殺死了喪屍王。”

等等……

他原來有這麼厲害嗎?

【珍貴的編號3042420職員,您的任務已圓滿完成,為了您的生命安全,正在進行強製脫離中……】

【過程會有輕微不適,非常抱歉,請您稍微忍耐。】

水鵲點頭:“嗯嗯,沒關係的,我不怕痛。”

………

這次的休息時間有點久。

因為77號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小世界。

快要年末了。

為了年度新人職員的評優,水鵲覺得自己還是最好再努力一點,趕在這之前,再完成一個小世界的任務會更好。

77號還在埋頭尋找。

水鵲手上的聯絡器“滴滴”響起。

【通知:請新人職員3042420,到A區G棟822房進行每年度的員工體檢。】

77號道:“噢噢!對!粗心的77忘記和宿主說了,之前宿主在小世界裡,正好錯過了大世界每年的員工體檢,現在還需要補上。”

“好。”水鵲揉了揉77號的腦袋,“那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77要認真工作哦。”

“是!”

77號埋頭繼續苦找小世界。

大世界A區離這裡不遠。

每棟高樓層建築物都裝載有電梯,裝修風格還是未來科幻風。

電梯門打開。

往左邊的廊道走,倒數第二間就是822房。

水鵲禮貌地先敲了敲門,“你好?”

平直毫無起伏的聲線,“請進。”

門應聲而開。

水鵲站住腳,神色一怔。

房間內的青年眉眼熟悉,鼻梁高挺。

形體高大,一身白大褂,神態冷靜,隻氣質微含沉鬱。

水鵲有種重逢多年不見的玩伴的尷尬,小聲喊:“建白……哥哥?”

青年唇抿成一道直線。

說道:“我不是他。”

水鵲這才留意到對方胸口的銘牌,監察部門,編號10。

青年的皮膚底下靜靜有藍色電流流過。

水鵲記得的,10是不用休息、全天待機的人造人。

10道:“不用害怕,不會漏電。”

水鵲被看出了心思,臉頰染上薄紅,“好、好的。”

10淡聲念出檢查的項目:“視力、身高體重、血壓、脊柱側彎……”

“等等。”

水鵲環視一圈房間,並沒有看見影像學檢查的設備,那就是使用物理檢查方法,判斷是否有脊柱側彎的情況?

他禮貌地提前問:“檢查需要脫上衣嗎 ?”

10:“……不需要。”

“你想的話也可以。”

人造人不太理解水鵲的疑惑,也許人類進行身體檢查時,脫去上衣會比較舒適。

他尊重這樣的習慣。

水鵲當然沒有這樣的習慣。

10讓他站到一個等人高的儀器前。

身體檢查是很簡單的,隻要站在儀器前,所有的數據都會被掃描出來並一一記錄。

估計是人手不夠,所以從監察部門調出10來負責水鵲的體檢,雖然工作不對口,但完全也沒有關係。

水鵲細聲小氣地問:“你還好嗎?”

他不知道為什麼10身體皮膚裡好像一直在流竄電流。

幽藍幽藍的,頻頻閃過。

即使10保證自己不會漏電,他看起來狀態還是不太好的樣子,水鵲很擔心他。

10沉默無言。

為什麼,自從3042420一進來——

他的心臟起搏器,好像故障了。

大腦的電路板也一直在發燙。

水鵲緊張地抬手按住10的額頭。

他犯迷糊,竟然要確認人造人是不是發燒了。

水鵲:“等、等一下……”

他趕緊收回手,訥訥地提醒10,“你好像在冒煙哦?”

不會是他弄壞的吧?

人造人同事維修起來會不會很貴?

他、他需要賠錢嗎?

水鵲急得眼睛霧蒙蒙。

10的電路板高速工作著,檢索過所有芯片知識,得出了解決目前情況的最好答案。

烏煙一縷一縷升起,青年淡聲問道:“你能不能和我約會?”

“啊?”

水鵲麵露疑惑,滿頭霧水。

房門扣響。

高大男人斜倚在門框,骨節分明的手指之間,捏著一個小設備。

“10,你是在利用醫患關係威脅人家吧?”男人似笑非笑,語氣轉冷,“我錄音錄像了。”

第160章 年代文裡的綠茶知青(1)

七六年三月。

還是倒春寒的時候。

一列從海城出發的火車,載著下鄉插隊的知青到菏府縣去。

人群擁擁擠擠地從菏府縣縣城的火車站出來了。

上午時分,隔著雲層,漏下來的日光霧蒙蒙。

各個公社隊委會的政治隊長在出站口等候已久,手上扯著旗子,揚起一把嘹亮的嗓子,各自領走分派到自己公社的知識青年。

“穀蓮塘村莊大隊啊——”

“穀蓮塘大隊的跟我走——”

穀蓮塘是菏府縣農村十裡八鄉中,一個有相當大規模的村莊。

三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口人,足足十一個生產小隊,共同組成一個公社,那些好幾個自然村拚湊在一起才組成的公社是比不得的。

穀蓮塘條件好。

城裡工作崗位少,上頭號召的,要讓有知識的青年到偏遠苦寒之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大多去的多是邊疆。

而像菏府縣穀蓮塘接收的知青就要少得多了。

前頭六幾年接收的一批知識青年,也因為城市裡開始逐漸給下放的知青設置崗位,一部分優異過人得到了名額,另一部分讓城裡父母托托關係,總之也離開穀蓮塘了。

羅文武四十六了,他還是生產小隊隊長的時候,知青便歸在他的生產隊下。

現在當了政治隊長,又領了上頭發下來的專項補助,要他們穀蓮塘公社務必安頓好新來的一批知識青年。

他扯了把嗓子,“穀蓮塘大隊的啊,跟我走——”

這次分到他們公社的知青不多,羅文武右手滿打滿算的,也就五個。

之所以不用左手,是他小時候遭遇洪水,石頭砸下來斷了兩根手指,還算得上命大。

五個又恰恰全是分派的男娃子,羅文武盤算著,到時候都塞進第八生產小隊去,數他們小隊青壯勞力人數多,乾活強度最厲害,每年年終分紅也最多,沒見哪家年底賬上無餘錢還要超支補上的。

羅文武清點人數。

日光底下,站到他跟前的橫豎就三個人。

看起來全是高中剛畢業的後生,人高馬大。

“嘿,”羅文武一拍腦袋,“怎麼還少兩個呢?”

“隊長!”

快步走上來的青年,清俊高個兒,一雙劍眉,又戴了一副鋁框眼鏡,氣質斯文。

看著二十來歲的模樣。

“還有個小同誌落下了,他東西多,我幫他提出來,勞煩大家隊伍等一等。”

眼鏡青年溫聲說罷,將手裡鼓鼓囊囊的防水布大布袋往地上先放。

羅文武道:“誒好!要得幫手不?”

青年擺擺手,轉步往裡走。

好一會兒,他提著大包小包的出來了,後頭跟著一個齊他肩高的小男生。

像冒尖兒青竹枝,嫩生生,瘦伶伶。

人潮湧動,小男生身上還一個軍綠挎包,好像都要將人壓塌了去。

水鵲險些在火車站出站時,給人擠扁。

誰叫他的人設這樣,下鄉大包小包的,好像螞蟻搬家。

他一個人壓根提不動。

一載入小世界,就麵臨這樣的境地。

水鵲整個人都不舒坦了。

他才艱難地提動行李,當即感到一陣胸悶,呼吸困難,蹲下來咳嗽。

好在同一節車廂下來的還有一位知青,上來關切地詢問情況。

水鵲搖搖頭。

對方帶他到一邊的長椅上,陪他休整了一會兒,水鵲氣喘均勻了,說道:“我沒事的,就是哮喘,剛剛沒太注意,有點兒悶氣。”

為了和小世界人物的設定一致,77號給他加上了支氣管哮喘的毛病。

兩人交換了姓名,發覺都是去穀蓮塘大隊的。

對方又提出要幫他提行李。

水鵲正苦惱著,有人來搭一把手當然最好不過了,笑臉高興道:“謝謝聽寒哥。”

真好,一來就遇到了熱心腸的好人。

蘭聽寒扶了扶鋁鏡框,“彆客氣,大家以後都是一個知青點的,互相多照應,應該的。”

“你再歇一會兒,我看你行李多一些,我先幫你提一袋出去,說不定隊委在外麵等,我正好讓他們再稍等等。”

蘭聽寒極細心,擔心水鵲會以為自己要先走,將自己的行李先留在原處,讓水鵲守著兩個人的,反而自己提水鵲其中一個大布包出去。

水鵲在長椅上等待蘭聽寒回來,稍微有些出神。

其實他答應了10的約會請求。

對方長得和他原生世界的鄰居竹馬一模一樣,雖說因為是人造人,可能是數據的巧合,但水鵲還是想要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關於他原來的世界,還有病毒數據……

水鵲覺得自己抓住了幾顆珠子,隻不過還需要細線將它們串聯起來。

或許10是一個契機。

不過這一切都要等到他完成新的小世界任務之後。

上一個小世界情況特殊,最後還更換了任務目標,看在後麵的新任務都出色完成了,還殺滅了病毒數據團,即使他的劇情進度沒有刷完全,大世界程序給出的評分仍舊是S。

水鵲始終心係著自己的評獎。

77號找到新世界之後,他給10發了條聯絡信息,就馬不停蹄地進入新的小世界了。

當然,是背著01發的。

水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背著”這個詞。

職員聯絡網上,有各部門大世界員工的公開聯係方式,發郵件或者是短信很方便。

77號恰時從他身後冒出來機械小球來,介紹道:【宿主,這個世界是非典型年代發家致富文衍生出來的。】

水鵲進來得匆忙,當時還沒有聽完77號對小世界的介紹,77號隻好留到現在路上說。

【非典型是什麼意思?】

水鵲沒聽過這樣的用詞。

機械小球搖頭晃腦:【典型的是主角穿書到七十年代,在有預知未來金手指的基礎上,發家致富賺出第一桶金嘛。】

【非典型就是位置顛倒了,主角是原年代土著,有穿書者使絆子、拖後腿啊,但還是阻擋不住主角發家致富的步伐。】

水鵲點頭表示了然。

77號道:【宿主的角色就是前期阻撓男主的反派!】

【這個世界的男主是穀蓮塘大隊的李躍青,四歲時父母死於山洪,大他十歲的哥哥李觀梁輟學拉扯他長大,一直到他高中畢業。】

【李躍青念完高中回來幫襯家裡,同一年有一批知青下鄉,宿主你就在這批人裡頭。】

【根據劇情,宿主是穿書者,人設定位是綠茶知青,好吃懶做。】

【因為提前知道男主李躍青未來會抓住風口,經商致富。】

【所以宿主就主動巴結對方,李躍青煩不勝煩,宿主又因為體弱,掙不了多少工分,就哄騙男主的老實人哥哥李觀梁幫自己乾活,還騙人感情騙人錢,說得到了消息以後會恢複高考,許諾等自己考上大學就和對方結婚,騙人家提前給自己買婚嫁的“三轉一響”。】

水鵲結結巴巴,“這、這麼過分啊?”

“三轉一響”是這個年代要體麵結婚的必備品,“三轉”是自行車、手表和縫紉機,“一響”是收音機。

買得起這些並不容易,三轉加起來就要四百元,而農村裡頭,一年到頭的工分估計也就二十來塊錢,三轉一響幾乎是想也不用想的。

就是城裡,也相當一部分人買不起縫紉機,需得先借一台縫紉機來結婚。

這算得上是巨額的一大筆錢了。

77號道:【嗯!所以宿主在把人家老實人哥哥的錢騙光之後,讓男主發現了,後麵男主李躍青將事情揭露開來,宿主在穀蓮塘村裡沒法待下去,被趕出了知青點。】

【這個人物的結局就是這樣失蹤了。】

77號說完了。

恰巧這個時候蘭聽寒回來,水鵲趕緊從長椅上起來,準備去提剩下的大包小包行李。

蘭聽寒阻止他的動作,“沒事,我來幫你提就好,你還是要多休息,當心不要劇烈運動。”

留給水鵲的,隻剩下原本就挎在身上的軍綠挎包。

………

知青們的行李加起來有些多,提著去渡口不大方便。

政治隊長羅文武經常來縣城開會,識得一些人,借了人家“東方紅”牌的拖拉機,載著知青們到渡口去。

卸了行李,放到渡口一隻載客的橫河劃子船艙上。

艄公也認得羅文武,笑嗬嗬:“羅隊長,又到縣裡開會啊?”

羅文武擺手,“這會兒不是,接收新來我們大隊的知青呢,這不前頭的知青都回城裡去了?咱們穀蓮塘大隊,沒點文化人熏陶還是不行!”

他繼續道:“咱們大隊的掃盲和鄉村學校還是得辦起來啊,不然個個後生愣頭青的,大字不識,登個工分也登不明白!”

艄公應和道:“是,是,還是得要有點兒文化,我就不行了,家裡兩年小學也供不起,念完一年級就不念了,可不就吃了虧?”

蘭聽寒聞言,溫聲道:“老人家可彆這麼說,南來北往的人,不都得依靠您這一劃子?”

他這回答稱了艄公的心意,當即又是笑嗬嗬起來。

這橫河劃子極長,也寬敞,載十幾個人也夠。

艄公見所有知青都上來了,左手挽槳,右手那篙子往江水裡一撐開,船身一蕩。

平平穩穩地向下遊劃去。

倒春寒時節,江麵清冷,冷得發綠,碧透碧透似翡翠。

魚兒遊水,白鷺直上,一條帶兒似的水蛇橫江而過,什麼人、什麼物都蘊含在這水天一色裡。

劃子邊蕩開細細的波紋。

河裡的水鵲被攪動過後,皺皺巴巴,看不清臉。

蘭聽寒看他蹲在船邊,盯著河麵看,身上裹緊藍布棉襖,就那麼一小團兒。

好像江風一大,能給他刮了江水裡去。

蘭聽寒也屈膝蹲下,饒有興趣地問水鵲:“在看什麼?”

水鵲沒有轉頭與他對視,抬眼看向遠處,手指遙遙,驚喜道:“快看!”

蘭聽寒聞言,轉移視線。

一隻藍綠翠鳥,“咻”地從江柳中刺殺入水麵,叼起水光擺尾的魚兒。

蘭聽寒回頭看水鵲。

對方笑意盈盈,眼底光亮亮,“小鳥在捉魚吃哦。”

好像從這樣的事情也得到趣味。

方才遙遙指出去的手指,大約也不曾沾過陽春水,粉嫩雪白的。

蘭聽寒忽地出聲問:“你有幾個同胞兄弟姐妹?”

海城有政策,上山下鄉的,一個家庭裡有知識的兒女,三個走兩個,兩個走一個。

怎麼想,對方也應該是留下的那個。

不是說上山下鄉不好,倒是說不合適。

又有支氣管哮喘,看起來又沒怎麼做過活兒,不大合適,得花大力氣適應。

蘭聽寒判斷。

或許人家裡有本難念的經也說不準。

果然,小男生眼睫垂落下來,鼻尖有點兒帶粉。

蘭聽寒覺得自己是不是問錯話了。

後頭的幾個青年也圍過來好奇地看,“你們這麼快熟稔起來了?聊什麼呢?”

水鵲回憶劇情裡的設定。

細聲悶氣道:“我家裡是重組家庭,就還有一個弟弟,異父異母的。”

蘭聽寒恍然,看來家裡是偏心小的。

他問:“那你之前是跟著媽媽的?還是跟著爸爸的?”

他問的是家庭重組之前。

水鵲從棉襖兜裡拿出淺灰絨的帽子,手裡不自覺地絞動著,老實回答:“跟著媽媽。”

蘭聽寒明白了。

大約是家裡繼父掌握了話語權,媽媽再心疼親生兒子,也不得不妥協,讓繼子留在城裡,將親生骨肉到鄉下去。

大包小包的行李,估計也是心酸的母親一手整理的。

加上水鵲有哮喘,在本來就崗位緊張的城裡也難找工作。

果然如他所推斷,水鵲小聲道:“加上我高中畢業一年了,很努力找還是找不到工作,家裡有人嫌棄了,罵我吃白食。”

淺灰絨帽子在他手裡,讓他弄得皺巴巴。

水鵲吸了吸鼻子。

小小一點鼻尖更粉了。

長睫毛又垂覆著,又濃又密,烏泱泱。

整個小船上的高個兒後生,還沒見過哪個男生長這樣的。

尤其是睫毛一顫一顫時,鼻尖粉色都透露出可憐見兒。

好像要哭了,將淺灰絨帽子戴到頭頂上,彆扭地扯下來,遮住眼睛。

青年們圍著他七嘴八舌地安慰。

“彆難過,唉,彆傷心,家家有難念經嘛。”

“莫想傷心事,煩惱丟開去,咱們到了穀蓮塘,一起住大家就是一家人!”

“對,咱們都是你新家人嘛。”

好一會兒,水鵲掀開帽兒,惴惴不安,“我身體不太好,平時就是沒事,夜裡也會發哮喘,可能會嚇到哥哥們……”

蘭聽寒說道:“沒關係,到時候我們兩個一間屋,夜裡好照應。”

水鵲又道:“平時一起上工,我可能會拖後腿。”

其中一個知青陳吉慶拍拍胸膛,“你做不完的活,吉慶哥悄悄地幫你解決,到時候記你的工分去。”

礙於船上還有政治隊長,陳吉慶壓低了聲音說的。

“謝謝吉慶哥。”

水鵲垂下腦袋,用帽兒擋住嘴巴。

免得讓人看見翹起的唇角。

劇情進度漲了好一截,77號忙誇他綠茶人設演得好。

水鵲也覺得自己業務進步了。

雖然方才沒有哭出來,但好在他機靈,用帽子擋住了眼睛。

水鵲埋頭,眼睛月牙兒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