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無限副本的盲眼寡夫(2)(2 / 2)

關一舟出生起最多就出過一次小島,也就是去海岸城市探望遠嫁的小姑,他沒有什麼接觸到視障人士的機會,還稀奇地瞄了一眼水鵲的盲杖。

小島就沒有過幾個盲人,有也是多不便出門所以一輩子待在家裡,需求得不到重視,因此就更談不上大城市才有的人文關懷來建設盲道了。

一個看不見的人,在算不上非常平坦的大道上獨自出行是很危險的,尤其是進了村口,路更加狹窄崎嶇,不小心絆到石頭的話極有可能滾到田地裡。

元嶼怎麼放心讓他一個人出門買東西?

這麼想著,關一舟忍不住問:“元嶼呢?今天怎麼沒見到他?而且也沒來上課。”

元嶼和他都是高中三年級畢業衝刺班的,按理說不應該隨便曠課。

“我們家的煤球生病了。”水鵲的眼眸始終望向前方,淺淺茶色在陽光下愈加澄澈,“鎮上沒有寵物醫院,獸醫站也不開門,元嶼今天天還沒亮就帶它坐船去對麵海岸找人看病。”

水鵲也沒想到,他上個世界想帶煤球走,係統的說法是活物不能從小世界帶出去。

本來到了這個小世界,又過了前麵六個副本他都不抱希望了,結果昨晚進到這個副本後,驚奇地在元家發現了有隻狗興奮地撲向他,他看不見,但摸起來的觸感還有發出的嗚嗚聲和煤球是一樣的。

他問元嶼,元嶼還覺得莫名其妙,說他是不是撞壞腦子了,這是元洲和他自己在京都撿的流浪狗帶回來千煙島的。

無限遊戲的副本邏輯就是這樣。

會根據玩家性格和領取的角色設定自動補足前麵的劇情,彌補世界觀,儘量保證讓副本原住民不察覺到突兀。

就好像水鵲真的在國立海事大學和來自小島的青年自由戀愛,還領養了一隻流浪狗回對方老家。

關一舟:“哦哦。”

他確實有見過一隻陌生的狗,黑黃配色,但不像本地馴養的土狗狼狗,毛光水滑,體形健美,翻過學校閱覽室的百科全書,好像品種叫什麼國的牧羊犬。

這個島又沒有養羊的,養這狗做什麼?

“你和我們家元嶼是同學嗎?聽起來你們很熟的樣子。”水鵲轉首,關一舟又見到了那根根分明的細密睫毛,眼瞼也很薄,像某種水棲類鳥兒的眼睛。

他不太自在地想撓撓臉,但右手提著東西,左手又給水鵲挽著,隻好作罷。

“一般,也沒有很熟,同班同學而已。”

偶爾閒的時候會一起打球,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要幫襯家裡乾活,和海洋打交道久了,搞得他身上都帶著海水的腥味,每次卸完貨都隻想回家衝個澡,哪裡還有興致約人打球。

但眼前的人沒有。

沒有那種濕冷的、鹹腥的、漂流翻卷的海洋氣息。

有的隻是淡淡的甜香,好像祭典擺的小攤上老板卷了很久的棉花糖。

關一舟突然問:“你多大了?”

水鵲不解,眨眨眼老實回答:“十九了,快二十。”

關一舟瞳孔一縮。

也就比他大一歲……

聽說大城市裡對跳級管理嚴格許多,再怎麼樣眼前的人最多也就念完大一?大二?

元洲哥確實是大學畢業了,所以這是把人拐回來的?

難怪說是未婚夫,因為根本就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啊。

他正想繼續問:“元洲哥他——”

水鵲條件反射地依據副本人設,垂下眼簾,裝作聽到亡夫名字而黯然神傷的樣子。

他還怕關一舟詢問有關元洲的事情,畢竟他剛進副本,隻有自己角色的簡單資料,知道的有關元洲的事情不會比關一舟多。

好在適時發出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話——

“關一舟?”清淡淡的疑惑。

白色短袖的高瘦男生,牽著黑黃的狗,手上還拿著噗噗出水的管子,站在院子的水盆旁。

原來他們已經順著上坡路,走回青田村的元家了。

看見水鵲回來,德牧也不追著水管玩了,毛發還沾著水珠就向主人奔去。

元嶼鬆開繩子,粗粗衝了一下滿腳的沙,一擰緊水龍頭的開關。

他走上前,也沒看被煤球纏上的水鵲。

隻是接過關一舟手上提的東西,拉開袋子口檢查了一次,確認買齊了,向關一舟點頭示意,“謝了。要不要晚上來我們家吃飯?”

他都稱“我們家”,水鵲說起來時也是“我們家元嶼”,關一舟心頭給螞蟻咬了一口似的,說不上來的不爽,眼睛一灼,避開視線,隻想快點離開這裡。

“不用了,我現在要回學校。”他說著就轉回原路走。

其實現在回學校和晚上放學後來元家吃飯之間沒有矛盾。

關一舟隻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也沒和水鵲道上彆。

聽到後邊的元嶼對他說:“回頭請你喝可樂。”

“下午要不要吃綠豆粥?”這一句明顯是對那個小寡夫說的。

關一舟攥緊了拳。

水鵲伸出手,被動地摸著煤球的腦袋。

煤球不停地蹭他手掌心,因為視覺的缺陷,所以觸覺格外敏感,水鵲手心癢癢得笑出聲。

“好啊。”他回應元嶼。

他蹲著,德牧毛發上的水珠濕漉漉地蹭到他衣服上,白色的襯衣在陽光下濕了之後愈發清透,隱隱可見粉潤的肩頭。

元嶼:“……”

元嶼:“煤球。”

“過來,擦一下毛。”

“去吧。”水鵲也擔心狗長時間濕著身子會著涼,他推了推德牧,讓它去擦乾。

直起身子的時候問:“醫生有說什麼嗎?煤球應該沒事吧?”

元嶼拾起披在水管邊上的帕子,動作粗放地擦著煤球濕漉漉的毛發,不需要擦得太乾,到潤潤的程度,剩下的可以交給暴烈的太陽。

“沒什麼。拍了片子檢查,吃錯東西了而已,醫生開了藥。”

水鵲憂心忡忡,“花了很多錢嗎?”

天熱,元嶼蹲著給狗擦毛悶了一身汗,將褲腿隨意紮到膝蓋上方,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腿肌肉。

聞言瞥了水鵲一眼,輕描淡寫說道:“我哥還是留了一筆錢的。”

鎮上漁業合作社那邊也給了他家一筆安慰的撫恤金,暫時輪不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遺孀擔憂花銷。

“噢。”水鵲對著聲音來源點點頭,他也不知道該和這個名義上的小叔子說什麼,盲杖不自然地敲了敲地麵,“我去屋裡……換件衣服。”

在外頭曬了太久,衣服上又是汗又是水的,黏著難受。

他敲著盲杖回自己房間。

說是他的房間也不對,畢竟這是彆人家。

這棟房子是三室一院的水泥貼瓷平房,比起村裡其他人家的紅磚房來說算不錯的了,外麵還能用水泥瓷片砌上粉飾太平。

屋裡不大,客廳往裡走是主屋,一左一右是兄弟倆的房間。

水鵲聽元嶼說過主屋閒置了,供奉了元家父母的牌位。

右邊……右邊是元洲的房間,他就睡這間房。

朦朧的視力可以讓水鵲避開家裡的桌椅大物件,走回房間裡。

他拉開吱嘎響的木頭櫃子。

衣櫃堆了許多衣服,有的太小了,他推測是元洲小時候的,也一直存在衣櫃裡。

櫃角有一塊圍出來的空間,專門放的水鵲的衣服。

他摸索著,摸到一件大概也是白襯衣的棉質,將衣服抽出來。

不知道是悶的虛汗還是之前煤球一身水蹭上的。

袒露出來的胸口一片濕痕。

一顆水珠從脖頸滑下來,盛在鎖骨窩,又滑下去,黏著微不可察的起伏。

小小巧巧,平平的,隻有一點點紅尖,好像輕易給人整個含進了濕溻溻的口腔裡悶過。

舌頭一卷,就會軟乎乎翹著彈一彈。

“滴答。”

水珠砸到地上。

由於視力限製,水鵲看不到房間角落裡,和窗簾融成一體的高大黑影。

沒聽見過的陌生監察者的聲音——

【有人在看你。】

水鵲動作一僵,腦海裡控製不住把前幾個副本的荒野僵屍、綠毛巨人等都想象了一遍。

大白天寒意細細密密地襲來,粘在肌膚上,他禁不住戰栗了。

空氣中翹起一粒小圓珠。

監察者單純的不解:

【他為什麼盯著你的胸口看?】

水鵲抱著半乾半濕的襯衣,聲音顫抖:“……誰?”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