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重物墜地的聲音吸引了阿萬的注意,他動作稍頓,側過頭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是油布紙包落地的聲音。
穿著淡粉色和服的女孩雙眼瞪大,正站在牆角的陰影裡,不可思議的注視著阿萬。
阿萬的視線在女孩的麵容上稍作停留,終於在紛雜的記憶之中找到了與之相對的角色。
啊,是丸子老板的女兒。
他想起了。
是看到了嗎?
阿萬的身後扭曲的屍體已經□□裸的暴露在陽光之下,阿萬就站在陽光鞭長莫及的最後陰影之下,撐著潔白到刺目的傘,黑沉的眸子穿透距離,泯滅塵埃,落在女孩的身上,似乎要將撒落的陽光一起凍結。
你要怎麼辦呢?
阿萬想,女孩的臉有些白,血腥與屍體的雙重刺激讓女孩開始不自覺的發抖。
果然是在害怕呢。
人類啊,始終是脆弱又膽小的生物。
阿萬感到了無趣,收回了目光。
突然,腳步聲緩緩靠近,將被阿萬視線凍結的陽光照進了陰暗的角落。
視線裡很突兀的出現了一捧花。
藍紫色的花瓣很小,但擁擠著聚成小小一簇,就這麼懟在阿萬的鼻尖,花香順著鼻端湧進,連帶著心情也一切變得柔和下來。
“嗯?”阿萬後退一步,躲開不斷超前遞過來的花朵,眼神裡終於帶了笑:“差點讓我吃了。”
也不知道鳶尾花的味道怎麼樣。
“不,不可以的!”女孩始終低著頭,露出微紅的耳尖,聽到阿萬的話,才咬著嘴唇抬起頭來,就直接對上了阿萬噙著笑的眼睛。
臉瞬間燒紅,女孩卻還是頑強的把剩下後半句話說出來:“這個……這個是可以治病的……”
阿萬:“???”
女孩有些結巴:“那,那個,就是就是……謝謝你昨天幫爸爸的店趕走了那些人……他們仗著蠻力經常在我家打砸的……”
“那麼那麼多人,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受傷……這個……這個花送給你……”
“……我小時候受傷,經常會用這個敷在傷口上……”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訥訥。
阿萬這才向前邁出腳步,大白微微傾斜,將低著頭的女孩一起籠罩在陰影之下:“你都看到了,不覺得可怕嗎?”
他問。
女孩愣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阿萬問的是什麼。
“不,不會的。”女孩磕磕巴巴的解釋:“因為我認識那個人,他欠了很多錢……”
“還經常與那些浪人一起,參與進對店鋪的洗劫之中。”
“您,您隻是處理的方式……極端了點。”
最後四個字女孩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憋出來的。
阿萬輕笑出來,結果了女孩遞過來的花。
“謝謝你的花。”阿萬低頭嗅了嗅,眉眼之間的溫柔比女孩見過最出名的花魁都要奪人心魄:“我很喜歡。”
“……”
女孩從出生起就在吉原,花魁是她能想到最高的讚美。
“您喜歡就好。”女孩小聲道:“你比我見到過的所有花魁姐姐都要好看。”
阿萬頓時失笑:“你應該誇我帥氣才對。”
女孩臉瞬間紅透:“啊對!對不起!”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阿萬從鳶尾花束裡掐下一朵,輕柔的彆在了女孩的發鬢:“那我就祝願你,永遠不要像花魁一樣好看好了。”
女孩頓時鼓起腮幫子:“您這可不是什麼祝願唉。”
阿萬還是笑:“這可是我最誠心的祝願。”
他說話間,將傾斜的傘豎起,女孩重新出現在陽光之下,他們腳下的陰影分明,如同相隔開的兩個世界:“你就老老實實的當丸子店的老板娘好了。”
……
吉原花街每天都在死人,被殺死的弟弟沒在花街翻出一點水花,就淹沒在各色的胭脂香氣裡,隻有夜王鳳仙發覺了。
不,換句話說,阿萬的一舉一動都在夜王的監測之下。
在阿萬剛剛將鳶尾插/進花瓶裡時,身後就傳來夜王鳳仙陰沉的聲音。
“小鬼,我警告過你,不要在我的地盤殺人。”
阿萬指尖小心翼翼的將一朵耷拉下腦袋的藍紫色花瓣架在枝頭,才慢吞吞的回答他:“一個人類而已,我這是在為夜王大人維持花街的秩序,您無需感謝我的。”
他話音未落,耳後就刮起不和諧的音爆,阿萬立刻抱起花瓶,輕飄飄的從原處跳開,一把苦無‘哆’的一聲插/在榻榻米上,尖銳的刺頭沒進去了半個。
“好險好險,差點就被夜王大人插成刺蝟呢。”阿萬看著刺入地板的苦無,故作後怕的長聲抱怨:“夜王大人是不是進入更年期了,這麼暴躁可是會脫發的哦!”
夜王鳳仙居高臨下的看著笑眯眯的阿萬,怒火與被挑釁的戰意不斷撕扯著他的神經,但到底不是易怒的年紀,考慮到還對著他蠢蠢欲動的春雨,夜王鳳仙艱難的按耐下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夜兔大卸八塊的衝動,冷著聲音再次警告:“滾回春雨,明天我不想在看到你。”
說完,夜王鳳仙轉身就走,被他一腳踹開的障子摔落在榻榻米上,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哇……”阿萬抱著花瓶,把手撐在眉上遠眺,聲音故意放的超大:“更年期的夜兔可真是暴躁唉——!”
‘嗖——’
‘哆——!!’
伴隨著阿萬聲音的落下,數十枚苦無天女散花般的從大敞著的障子急射而來!以阿萬為中心,畫出了人形的輪廓,每一支苦無都擦著阿萬的皮膚,分毫之間就可以將阿萬釘在牆上!
“哇——”阿萬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從苦無陣裡挪了出來:“——真可怕呢。”
他完全——打不過啊——
阿萬摸了摸刺痛的臉頰,被苦無刺破的擦傷早已在呼吸之間愈合,隻有痛感尚存。
“……暴躁的老夜兔。”最後,阿萬哼哼唧唧的做出了總結:“頭頂早晚斑禿,呸。”
‘哆——!’
最後一支苦無擦著阿萬的腦闊釘在了他的頭頂,將悄悄‘呸呸呸’的兔子憋沒了聲。
“……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