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封皮的書被緩緩翻開,露出裡麵打印出的墨字,白紙黑字簡簡單單的文字記錄著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故事。
《隔岸》
這本書是夜兔老師今年的新作,再次之前,他已經有七八年沒有新的書了。
上一本的故事來停留在《綺夢》,仿佛夜兔的所有故事都在《綺夢》篇完結,那一個一個被框在溫柔幻境裡的美夢啊,好像隨著《綺夢》的破碎,一起消失在人們的世界之中。
明明《綺夢》裡的主角真的選擇了一條對與他而言最真實的美夢,他選擇沉溺與虛擬之中,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徹底交給了一個虛幻的夢境,他臨死的時候,是麵帶微笑的,與給予他短暫美夢的人一同沉湎在那段溫柔的比玫瑰花瓣上的露珠還要易碎的夢境裡。
在合上書的時候,空虛與替主角的意難平就會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為什麼他的選擇會如此怯弱,為什麼他會選擇沉溺於不真實之中,明明他是一個那般傳奇的人物,卻會為一名在電影或者所有故事裡最最平常的戀人,放棄他所擁有過的一切。
即使讀者知道,主角在失去戀人之後的內心便是虛無,但是也會因為主角的身份與最後的結局的定格產生空落,在過程中不會有明顯感覺,但走出故事之後,卻隻覺得自己好像也陷入了一段綺麗的夢境裡,明明不願意醒來,卻不得不跟隨著這一段故事的結束,走向最終。
甚至很多人會沉迷於之前的故事裡,隻願意承認這一段的故事,認為這個人就應該如此,後麵的都是不存在的。
中澤明美並不在上述其中,她是一個很容易共情的人,她在的時候,會把自己代入書籍之中,更多的時候,明明書中的主角還在不以為然的笑,她卻比對方還要早的落下眼淚。
中澤明美是夜兔老師的書迷,她讀過夜兔的每一本書,從兔子一家的故事到易碎的夢境,她每一本每一頁甚至每個文字都認真的過。
她想,他們的選擇都是正確的,這是他夢寐以求的結局,雖然中澤明美為他的逝去而難過,卻也知道那是一個故事的最終結局,是他生命儘頭的結尾,正如夜兔老師對《綺夢》的文字采訪一樣。
夜兔老師說,《綺夢》從來都不是一個悲劇。
即使這個說法得到了很多書迷的反對,他們都哭泣著跑去夜兔老師的推特下麵哭唧唧的喊他帶刀刺客,專門往人們最難過的意難平上插刀。
但中澤明美卻與夜兔老師的想法一致,她當時心滿一族的合上書,等待著下一本故事的出生。
但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好幾年。
她每天都去夜兔老師的推特下去等待,卻始終等不到心心念念的新書預告。
甚至中澤明美將夜兔老師早年的《彷徨》看了好幾遍,連帶著她像上司請假的理由都五花八門了起來。
不得已,中澤明美又一次翻開了她一直以來不願意再看第二遍的《屋簷下的兔子》。
《屋簷下的兔子》是她哭過最慘的一本書了,也不知什麼原因,明明沒有刻骨銘心的悲劇,但那種隱藏在陰雨之下的綿綿情緒卻無孔不入的滲透進中澤明美的每一根神經,她總是想,也許這就是成長這就是分彆,簡簡單單卻總是讓人在回憶起一個場景時熱淚盈眶。
她有《屋簷下的兔子》典藏版,一次沒有翻開過,仿佛打開這本書,就是又一次邁回了那個陰雨不斷的窗沿之下,去看永遠不間斷的雨,去看臨行的背影,那窗口再也不會綻放的花朵以及最後一次的擁抱。
很難過。
真的很難過,誰也不會知道屋簷之下的花朵會不會再一次盛開,遠行的背影會不會有回來的那一天,仿佛被留在那個永不見天日的窗口的人不是大黑兔子,而是留在原地的讀者們,他們趴在窗口上,等一個永遠也不會回來的背影,等待一個再也不會歸來的人
他們才是故事的主角永遠留在原地的人。
隔著不會觸碰到彼此的紙張,隔著無法觸及的距離,看著喜愛的人一點一點成長起來,越來越高,越走越遠,直到變成一個隻能仰望的背影。
所以才會難過,所以才會為分彆而落淚。
直到今天,夜兔老師許久未曾更新的推特終於有了新的公告,粉絲們的哭嚎也終於盼來了新書的誕生。
不是連載。
是很少見的,一整本書的直接完結。
《隔岸》
中澤明美在看到這本書的名字時,心裡微微一動,,那種仿佛熟悉的,又被帶入陰雨之中的淡淡花香裡。
書終於郵寄到家了,中澤明美搶書的手速早就練習出來了,所以她成了第一批收到實體書的那一部分讀者。
打開扉頁,映入中澤明美眼簾的第一句話便是。
【他以為自己早已融進其中,卻無法真實觸碰到她。】
【等恍然察覺,才發現,竟是隔岸鏡花水月。】
中澤明美前一段時間剛剛重溫過《屋簷下的兔子》,她的思緒,她的鼻端甚至還能嗅到屋簷之下還未徹底散儘的花香。
如果可以,中澤明美也想要來到那個總是在下雨的鎮子裡,給屋簷之後兔子送上一束還未盛開的鳶尾花。
鳶尾,是愛情是使者,是浪漫者眼中的忠誠,是宿命中不可避免的遊離易碎卻不可放棄的激情。
是所有故事的開端。
中澤明美指尖拂過書頁,隱約之間似乎察覺到了這本書要講的故事是什麼,又隱隱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
如果。
如果這本書的主角真的是那屋簷下凝視的兔子。
如果這本書的故事是大黑兔子的鳶尾花,那最後被留在屋簷之下的他該有多麼難過啊。
是前輩者目送的遠行嗎,還是那永遠被留在原地的人無言的注視。
他的故事啊,明明還沒有開始講述,卻已經知道了最後的結局。
而所謂悲劇,所謂的花敗,不就是在另一本故事裡得知了他的寂寥未來,卻還要在翻開他的故事去看曾經的燦爛與輝煌嗎?
最令人難過的便是如此了,未來的他隻能目送小輩遠行而自己則依舊在潮濕昏暗的地方等待著永遠會再有鮮花盛開的屋簷。
中澤明美凝視著棕色的書皮,上麵的《隔岸》似乎真的將人隔離在了兩側,對望著彼此的身影。
隔著窗口,你能看見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你自己嗎?
中澤明美還是翻開了書,隻花了兩天,幾乎是用儘了所有業餘的時間,她最終將這本書看完了。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形容現在的心情,她也許猜測到了這個故事的主角,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故事進展。
中澤明美曾有無數次衝動,她想,如果自己能夠進入到這個故事裡來就好了。
如果她能進入到這個故事裡。
她也許什麼都做不了,她隻是一個普通人。
中澤明美隻是一個上班族,在阿萬被花魁桶穿腹部的時候,中澤明美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她設身處地的想,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去安慰震驚的阿萬。
就像中澤明美跑八百米都會氣喘籲籲一樣,她不會打架更不能阻止阿萬殺掉花魁的弟弟,她有一萬種方式可以告訴阿萬,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又憑什麼呢,她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告訴阿萬,又或者憑什麼阿萬要為了花魁一個自私的想法把本就處於風口浪尖的身份變得更危險?
中澤明美隻是一個普通的白領,她在看書的時候也會因為阿萬對遊女的撒嬌而害羞,會再看到阿萬殺掉所有遊女的時候而膽顫,她想,如果她站在阿萬的對麵,或許她連走上前擁抱他的勇氣都沒有。
她不會醫術,在丸子店老板死掉的時候,或許她隻能坐在旁邊安慰痛哭的丸子店女孩,又無能為力的看著女孩被賣進曾經花魁的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