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認爹鬨劇”過去之後, 宴會上的賓客們仍然久久不能回神,三五成群的討論著之前爆炸性的信息, 最令人欽佩的還是訂婚禮上的當事人之一傅縉先生, 在多了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繼父之後, 還能強打著精神維持表麵上的優雅,陪在未婚妻的身邊遊走在賓客之間。
尤其是多少知道一些內情的人,此時早已忍不住猛盯著傅縉的頭頂去看,看什麼,當然是看顏色,昔日舊情人才分手沒多長時間就成了自己的繼父,傅先生你覺不覺得你頭頂有點綠油油的色彩?
傅景越卻沒心情去嘲笑敵人的淒慘,眼看著堂弟像根木頭般直挺挺的站在那,右手緊握鮮血不停地往下流, 他終於還是看不過去,伸手攥住對方的手腕, 低聲說:“鬆手, 玻璃渣都紮進手心了,二哥帶你去上藥。”
盧溪冷冷的盯著不遠處的傅縉, 一把揮開拉住自己的手, 鮮血順著他的動作而飛濺,他冷笑一聲徑直朝目標走過去,氣勢洶洶走路帶風, 眼看著男人滿臉警告的看著自己, 他的唇角勾起上挑的弧度, 辛辣的諷刺聲稱得上是妙語連珠:“恭喜啊表哥,你今天可謂是雙喜臨門,不僅有了老婆,還多了一個繼父,以後一回家就能連著喊兩聲爸爸,是不是特彆驚喜,作為表弟我都替你開心。”
洛姝挽著傅縉的手,本是心不在焉,卻被這一通連珠炮嚇了一跳,傅青溪的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格外的刺耳,眉梢間鋒芒畢露,帶著一股來者不善的氣息,她下意識的抬頭看身邊的未婚夫,就見對方本就很難維持的笑臉已然沉了下來。
盧溪的話字字句句戳心窩子,傅縉隻覺得心裡那點難堪都被抖出來了,恨不能上去對著那張刻薄的嘴臉打上一拳,但是……不能毀了訂婚宴。他的喉嚨動了動,勉強壓下澎湃的怒火,反唇相譏:“青溪看起來很開心啊,喜歡的人變成了小嬸嬸也不影響你的心情嗎,現在還能過來祝賀堂哥,看來你對越辭的感情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深厚啊。”
盧溪對越辭……是真的?
洛姝身處暴風雨之中,茫茫然的看著倆人爭鋒相對,懵逼之餘還有心情想這些沒用的八卦。
盧溪卻是絲毫不為所動,或許是因為痛也痛過了,氣也氣過了,他現在滿腦子的仇恨都對準了傅縉,不僅不被對方乾擾思維,他輕笑一聲,言辭越發的咄咄逼人:“他喜歡的話,我自然要隨他,但是表哥就不一樣了吧,上次還大放厥詞說什麼……我不要的玩物?現在對著被你棄之如敝履的玩物喊繼父的心情如何?”
三個人所站之地就像是風暴席卷而過,識趣的人為了避免被波及早已退避三舍,所以盧溪這話也僅僅三個人能聽到,其中洛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已然是臉色大變,她的手指一顫,玫瑰捧花掉落在地上也充耳不聞,隻是瞪大了眼睛朝傅縉看去,神情間是全然是不可置信。
傅縉頓時臉色大變,他攥緊了洛姝的手,聲音緊迫冷厲:“傅青溪,我知道你一向和我不對付,但是你因為這樣就要在姝姝麵前詆毀我,想毀了我的訂婚宴就彆怪我不留情麵,你喜歡越辭不代表全世界都對他有那種想法,不甘心就去找搶走他的人,這是我的訂婚宴,我是你堂哥,不是你可以胡亂泄憤的撒氣筒!”
一字一句,都將盧溪的話歸咎在喜歡的人被搶走後的口不擇言,全然不承認自己當初有說過那樣的話。
是這樣嗎?洛姝看著他嚴肅冷漠,將一切撇的乾乾淨淨的樣子,腦海中卻不停地閃過盧溪那句“被我不要的玩物”,何其惡毒的一句話,竟讓她感覺到呼吸困難,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未婚夫是那樣的人,但是懷疑的種子卻牢牢地種在了心裡,不受控製的開始生根發芽。
盧溪對他義正言辭的反駁嗤笑一聲:“表哥現在知道怕了嗎,怕什麼,怕你的未婚妻發現你的真麵目,還是怕小叔知道你如此侮辱他的情人會發怒?
你不會死到臨頭還做著繼承人的美夢呢吧,你瞧今天這架勢,小叔親自帶著他一起過來,你覺得他還會不清楚你和越辭之前的關係?
這種形勢下,你以為傅家還容得下你嗎?彆自欺欺人了,表哥,看來你很快就可以回到陳家了,沒有傅縉隻有陳縉,恭喜你啊……很快就可以和親生父母團圓了,這麼一看分明是三喜臨門嘛。”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是淬毒的刀捅下去,帶著滿滿的惡意,眼中是深深的憎恨,在盧溪看來,若非是為了報複傅縉,越辭又怎麼會和小叔攪在一起,他分明是計劃已久,和小叔在一起就是為了今天的訂婚禮上的致命一擊!
他氣越辭不信任自己能保護他,為他報複,更恨傅縉不知死活的招惹越辭,步步緊逼,逼的他出此下策!
連續兩個反問,卻讓傅縉僵在原地,隨著盧溪的話,他想到的卻是這段時間以來公司的處處不順利,每次隻要針對越辭,結果不僅沒能得手,必然還會讓自己損失慘重!
他最初以為是傅青溪和傅景越的手法,隨著季瑭栽進去便懷疑越辭身邊又更厲害的靠山,但是想來想去,看著公司危機重重而束手無策,卻沒料到越辭身邊的人是他最大的靠山,同時也是最尊敬懼怕的養父傅三爺。
但是……正是因為那個人是傅三爺,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眼看著傅縉陷入沉思,臉色逐漸鐵青,盧溪終於感覺到一絲的暢快,正欲再落井下石一番,餘光卻掃到一抹銀色的身影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他心裡一動,再也無暇顧及傅縉,隻丟下一句:“這件事情還不算完!”,便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傅縉看著他匆忙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他隨意的安撫了未婚妻兩句,然後迅速跟了上去,心裡隱約的升騰了一個念頭,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
洛姝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自嘲的笑笑,失魂落魄的坐在藤椅上。
雖然早就知道傅縉哥哥對自己的情誼並沒有多深厚,所謂的訂婚更多的是兩家聯姻,但是眼看著對方如此敷衍無情,完全拿她當一個愚蠢的傻子,還是忍不住感覺一絲悲哀,這就是她仰慕了很多年的世交哥哥嗎,她曾經以為對方高大英俊,像故事書裡的白馬王子,卻被現實擊碎了幻想,看清了醜陋的真實。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你的未婚夫呢?”
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關切,洛姝怔怔的抬頭,頓時感覺被高大的陰影籠罩,男人俊逸出塵的麵容映入眼簾,狹長的鳳眸,一絲不苟的西裝三件套,疏離的氣質,這麼多年始終沒有變化。
她怔了怔,喊了一聲:“方二哥。”
她總喜歡黏著傅縉跑,而傅縉卻很喜歡和方中規一起玩,哪怕隻是無趣的看影片分析結構,久而久之她和這位方家二少也就熟悉起來,雖然交集不多,但總是能說上一句話的,不過方中規主動關切的態度卻還是頭一次,是因為她表現出的樣子太慘了嗎?
洛姝慘淡的笑笑,指了指傅縉離開的方向,說:“讓你見笑了,我沒事,你是要找傅縉嗎,他朝那邊走了。”
不再是傅縉哥哥,而是傅縉,相差兩個字,其中的態度卻很耐人尋味了。
方中規卻未離開,反而是向使者要了一杯果汁,遞給她,然後便泰然自若的坐在一旁陪著她,也不說話,但態度卻很明顯。
洛姝捧著果汁,看著他沉穩的姿態,心裡漸漸的有了安全感,她咬了咬唇,問:“方二哥,你知道傅縉和越辭的關係嗎?”
方中規看了她一眼,聲音平淡的反問:“你在乎的是傅縉,還是越辭?”
這種問題,對於前者的未婚妻而言,還需要回答嗎,但是在這個問題出口之後,洛姝張了張嘴,竟然卡殼了。
“從越辭一出場,你的目光就一直在追隨著他而動,當他和傅縉相對而立的時候,你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身上,期間僅僅是朝傅縉看過三眼,但很快就轉了回去。
當越辭離開你的視線時,你就開始心不在焉,哪怕是傅縉和你說話的時候,你都是垂著頭敷衍的應付兩句,接下來的事情還用我繼續說下去嗎?”
洛姝的身體縮在藤椅裡,隨著方中規的剖析,她的頭垂的越來越低,最後揚起來苦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卻是默認了方中規的分析。
方中規從接過助理小楊遞上來的資料,放在桌子上,看著上麵的字他的眼中劃過一絲諷意,他伸手朝洛姝的方向推了推,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這裡麵。”
洛姝拿過資料,厚厚的一疊,手指在上麵摩擦著,神情中帶著幾分猶豫,她抬起頭,看著方中規起身的動作,突然問了一句:“方二哥,你過來其實就是為了遞這個給我吧,我還以為你轉性了,突然這麼關心我,還挺受寵若驚的呢。”
說著,苦笑著搖搖頭。
方中規微微頜首,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動機,他說:“看不看在你,我不勉強。”
看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