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麵(2 / 2)

瓦礫手中的竹竿打在前麵的草叢上,這是通往下一個寨子的路,但是因為累月沒人走,已經長滿雜草了,每年隻有大【煙成熟的時候,才會有商人帶著糧食衣物還有一些日用上品上山來交換豐收的大[煙[膏,“偷渡來種大[煙的啊,還有一些本來就是神木教的信徒,自願跟著來奉獻的。”

瓦礫說著諷刺一笑,“說起來這幾年煙{農的生活好了很多,至少餓死的少了,大米能吃上了,濮陽真做得真挺好。”

陳清雪覺得不可思議,“知道一[拽大[煙在歐美市場能賣多少錢麼?個彆時期單價是黃金的十倍左右,這些煙民連吃飽肚子的大米都換不到。”現在一月多,就已經開始吃野菜和樹皮了。

“可是他們很開心啊。”瓦礫看著綿延不絕的山脈,瞳眸漆黑,“這裡是罪惡之地,是惡人的天堂,澠河的每一滴水,都是黑的,流進人的身體裡,讓人心也跟著黑了,沒救了。”

“不是有原子[彈麼?”瓦礫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吐出的字和臨冬的寒意裹在一起,聽不出任何溫度,“一顆不能解決,就用兩顆,一了百了,你們這樣費什麼勁,沒用。”

提起這些事瓦礫總是態度激進,陳清雪不跟他討論這個。

陳清雪跟著瓦礫走遍了三百多個村落,最後停在了聖女山脈的峰頂上,山崖下隔著一條江,江水滔滔,從這裡遠遠能眺望到祥龍灣。

國中國。

從撣地有車的地方下車,不間斷走到這裡就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並且從最外層開始,每個村落都會有煙商駐紮,這些煙商直接就是士兵,駐紮在村裡,一來是為了大[煙的收購權,二來就像是眼線一樣監控著煙農的生活。

他們通常稱自己是大祭司手底下的傳遞人,會在饑荒的年節適當補給一些糧食給吃不飽的村民,村民們對他們感恩戴德十分敬重,更加信奉木神。

監控著煙農,也就監控著山林裡的一切,一層層往裡麵推進,將金平三角裡的整個腹地保護得像鐵桶一樣。

單兵作戰或者是少兵作戰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陳清雪隨著瓦礫往回走,道路崎嶇,等把所有村寨走了一遍回到瓦礫所居住的西撣後,已經是五個月以後了。

這裡的人把祭師稱為魔巴,人們都認為他們能通靈,再加上瓦礫確實是能治好一部分疾病,所以在這裡很得人信服,吃穿是不愁的,他住的地方挺寬敞,就是家具什麼的被人席卷一空了。

現在連鍋碗瓢盆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

陳清雪的手表就帶有小範圍信號發射器,單線的,洗漱完陳清雪就坐下來寫報告。

“……由於地貌地勢以及氣候環境的原因,山坳裡的百姓除了種植非法植被之外,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因為山路崎嶇,就算種出彆的糧食拉不下山,近十萬民眾還過著刀耕火種的生活,並將濮陽真奉若神明,祥龍灣四周的山脈都在浦陽真的嚴密掌握之下,很難打開缺口,並且祥龍灣隻是浦陽真的據點之一。”

“各地武裝[割[據依然大麵積存在,軍政一體,DU品出入境幾乎等於合法化,據悉撣地政[府軍駐地八千,但是光金棉手底下就有八千散兵,銀棉手手底下也有近八千,鬆棉擁兵一萬,武器裝備精良。”這樣懸殊的軍部勢力,是毒瘤亂竄的重要原因之一,地方正[規軍想管,那也是無能為力。

武器精良不精良這個壓根就不用怎麼查,大街上隨時都會有幫派勢力一隊一隊大搖大擺地扛著武器從家門前過去,遇上起衝突的時候,關著門一整天都能聽到子彈的聲音。

陳清雪和瓦礫出去這大半年,回來家裡亂七八糟什麼都沒了,甚至還有流浪漢和難民直接就住了進來。

和平一點的時候,街上就到處都是喝醉了隨處亂睡的人。

瓦礫卻習以為常了,這就是他從不積攢財物的原因。

“請求組織查一查國內的xie教、傳銷組織,尤其是蜀洲、嶺南一帶的偏遠山區,有許多人被騙到這邊了。”

陳清雪把查到的情況一一報告給趙毅。

瓦礫坐在火堆旁邊,看女子坐在微暗地燈光下,一臉凝重地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不用看都知道她是在整理那些民生大計,他本以為撣地混亂的生活會嚇到她,她連三天都待不下去,沒想到一晃眼大半年過去了,她幾乎是不休息的。

從她身上,瓦礫看到了認真處理這件事的決心。

瓦礫看她就穿著一件襯衣,坐了一會兒從旁邊撈了一件外衣丟過去,“將就穿著點吧,你不冷,我看著都冷。”

陳清雪朝他笑了笑,接過來穿好又接著乾活了。

瓦礫手指翻著火堆上的棍子,燒雞被火燎到發出滋滋滋的榨油聲,這些活原來是由陳清雪乾的,現在他做起來,倒沒覺得不甘心了。

她長得很漂亮,不像這裡的女孩黑漆漆的,又很有氣質,文雅溫和,而且她還是純粹的九州人,瓦礫看著就覺得心靈平靜,不像以往,有人要給他介紹妻子,他就莫名煩躁。

他還能回去麼,能回去的話,就娶一個妻子,娶得到的話。

陳清雪用密線把報告發送出去,回頭聞到了蛋白質燒焦的味道,然後就發現瓦礫正看著她出神。

陳清雪坐過去,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這個年青人表麵上看起來冷漠尖銳,討厭撣地也討厭九州,但其實偶爾不經意的,都能看出來他想念自己的國家,想念自己的家鄉。

陳清雪就問道,“瓦礫,你想回去麼,回自己真正的家園。”

瓦礫嗤笑一聲,“我在這挺好,要回去買個機票就能回去,我討厭九州的一切,為什麼會想回去。”

陳清雪拿過旁邊放著的魏碑字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古箏和長笛,還有牆角放著的一箱東西,笑道,“是擺脫T國的國籍,真正的回去。”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是路上遇到的,瓦礫買下來的。

瓦礫以為她看不出來,其實她都知道,紫砂壺瓷器這些都是九州的東西,他遇到就搜集,問了就說這些是好東西,這些人不懂得欣賞,也不會用,他不如拿回去墊桌腳……

其實就是想念故土吧,才會喜歡這些東西。

而且在撣地,收留奸細或者幫助外來人,都是會被槍斃的‘大罪’,這裡所有的幫派勢力都討厭這一點,所以瓦礫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幫助他們。

瓦礫畢竟二十六歲了,被看穿心思也沒有惱羞成怒,反倒是沉默著認真地烤肉,烤好就撕扯成小塊,用荷葉包著遞給她,陳清雪接過來吃,朝他道謝,“謝謝,相信我們,一定能讓大家回自己的故土去,然後過上太平安樂的生活。”

這是不可信的,這裡已經存在幾百年了,曾經被端過,然後又死灰複燃,然後更糟糕,M/t/L/Y國願意自己的國家裡有這麼多武[裝自衛隊麼,不,誰也不希望,但有什麼辦法。

可看著麵前女孩堅定的目光,瓦礫說不出話來,十多年來積壓在心裡的煩躁抑鬱消散了很多,做著什麼的時候,總比什麼也不做的時候強。

因為有希望。

瓦礫沉沉吐了口氣,起身道,“你早點休息,明天去東撣,1月1號是三角地的魔巴節,軍方也會出席,說不定能看見你想看見的人。”

陳清雪點頭,朝瓦礫道謝,“謝謝你,瓦礫。”

瓦礫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謝,要是真感謝,等回到我們家鄉,給我介紹一個媳婦,最好也是部隊裡的,但是年紀大一點的。”

陳清雪莞爾,朝他敬軍禮,“這簡單,報告打給組織,肯定能滿足你的訴求。”

瓦礫就勾了勾唇,擺擺手自己去歇息了。

陳清雪抱著電腦窩在角落裡和宋明月聊天,把情況和他說了,“比末世還慘,因為末世至少有人管,這裡的情況太糟糕了,昨天我看見一列拿著武器的紅袖兵過去,最小的孩子九歲,開槍打死了一個反抗不交稅的老人……”

一列的娃娃兵,表情漠然,不是天使,反倒先是惡魔,讓人不寒而栗。

宋明月看視頻裡她瘦了好多,心疼又無奈,“情況我們已經收到了,馬上就開會,連夜的,爭取明天一早就能報上去,相信很快就有成果,你不要擔心著急,急也沒用,在那邊注意隱蔽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陳清雪嗯了一聲,囑咐宋明月快去睡,自己關了電腦,坐著吸收能量了。

“這件事靠個人是解決不了的。”

宋明月從情報數據庫裡篩選出了一組數據,遞到唐仕群和王德武麵前,“在這一塊上我們國家管控嚴格,從發散情況上來看反倒不算是重災區了,M國才是,百分之八十的粉[品其實流通到了歐美地區,受害者還是青少年居多,我相信M國肯定也注意到了,但是必須讓他們重視起來……”

“……另外把M國個彆政黨私底下派遣使者和du梟交涉的證據秘密傳輸到聯[合會,這件事一旦引起震動,影響會被無限擴大,聯合會和M國必定要給m/T/y/L等中南四國施壓……”

“du品流通合法化,甚至變成硬通幣,這件事沒有官方默許是不可能實現的,背後必然牽扯巨大的利益鏈,這地方是中南四國的地盤,如果他們不想動,我們就算插手,進去也是有去無回白白犧牲。”

這是上報軍[委之前開的小會,議題就是要拿出個解決方案來,再請上麵定奪可不可行,大概有個方向後,再來修補計劃漏洞。

這是慣例了,總不能什麼也不知道就交給上級。

唐仕群深深看了眼宋明月,“果然隻要涉及到陳同誌,宋教授你就會格外用心。”

這家夥估計是怪他們把陳清雪派出去出這樣艱險的任務,雖然說也沒消極應對工作和項目,但創作熱情不高,之前因為來了空天飛機,研究過一陣,還說有希望在沒水沒氧氣的條件下種出植物,但是鼓搞兩天就沒心思了,硬要和他們一起處理中南半島的事。

宋明月沒回答唐仕群的話,“這群凶徒報複心強,我們最好先不要出麵,等中南四國做出正確反映、我們這邊準備妥當後,再和他們聯係,等待時機聯合執法。”

這是目前來說最妥當的一條路了。

王德武點頭,“我覺得可行,M國不像我們,因為有很多國人在那邊,所以投鼠忌器,他們路子野,態度一直都很強硬,再加上聯合會下了通牒,中南四島就算聯合起來,也不敢硬抗硬,禁煙行動是必然的。”

幾人商議過,就往上報了,散會後宋明月自個在會議室坐了一會兒,無意識拿出手機翻看照片,隻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吧,畢竟說好的三月一見,現在也沒影子了。

今年又要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過情人節。

一月一號是撣地的盛會了。

街上都是都是帶著麵具的人載歌載舞,有些是真正的魔巴,也有些是遊玩的人。

陳清雪被人流簇擁著往一個地方走,鑼鼓歡悅的地方架起了一座半米高的高台,上麵有一個人正張著雙臂,一隻手掌裡嘩啦啦倒出金黃的稻穀和玉米來,下麵的民眾接了一桶又一桶,廣場上彙集了成千上萬人,歡呼聲震,海潮一樣震耳欲聾。

“木神萬歲!木神萬歲!”

“請收下我做信徒吧!尊敬的木神!”

玉米和稻米源源不斷地從那個人的手心裡流出來,群情激動,粗糙得手掌捧著金黃的稻米,許多人竟然嚎啕大哭。

金黃的稻米和玉米一直在高台麵前堆出兩座山來。

台上撒米的麵具人轉身,背對著民眾,然後跪下叩拜了,他沒說話,一言不發,但台下的子民都明白他的意思,紛紛高呼著朝高台跪下。

陳清雪能確認他們都是清醒的,自願自發的跪下,真誠的,五體投地。

“我願意終生侍奉木神!”

“我願意為木神奉獻出一切……”

這樣的場麵,陳清雪隻在電視裡見過,陳清雪跟在人群後頭也跪下了,胸腔裡翻滾著驚濤駭浪,看著眼前這一場侍神的狂歡。

麵前遠處有一座塔,能看到塔尖直聳入雲。

陳清雪有種強烈的預感,濮陽真說不定就在上麵,看著這一場屬於他自己的朝拜。

陳清雪接著衣服的掩蓋,朝旁邊跪著臉色陰鬱的瓦礫點了點手上的腕表,示意他看消息,“我一會兒有事,你手上的腕表是信號發射器,連接著我的,有危險的時候按一下右側的紅色鍵就行,我就能趕過來,還能發射十五發異能子彈,異能者靠近五米範圍內它就會閃爍紅燈。”

現在微弱的燈光就是閃著的,台上至少有六名異能者。

腕表是今天出門前陳清雪交給他的,異能的事瓦礫也知道,所以很快明白了陳清雪的意思,示意她小心。

浦陽真在十七層,靠著欄杆看下頭越聚集越多的民眾,朝候在旁邊的撣乾吩咐,“讓樂邦再給一倍吧,人太多,讓他們拿回去過個好年,春節要來了。”

撣乾下去吩咐了,“大祭司說了,再發一倍糧食,一人領一桶,讓大家過一個能吃飽的二月!”

然後陳清雪就見大家非常有秩序地排著隊領糧食,說一桶就是一桶,沒有人偷奸耍滑,甚至有人控製不住地掏出錢幣或者是大[煙或者是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想要獻給神明,沒東西的就割一點頭發什麼的,陳清雪身上除了吸收能用的玉石沒有彆的,摸了塊品質下乘的,學著旁邊女子的動作,擱在了高台上。

然後讓開位置,讓下一波民眾來領糧食。

看這些人激動又虔誠的表情,陳清雪懷疑這些米拿回去以後會被供起來,壓根就舍不得吃,因為這一整個地區,一年內有五分之一的食物都是花在祭祀上的,哪怕剩下的食物根本不能填飽他們的肚子。

浦陽真用望眼鏡看著,等視線裡出來一張歡喜佛的麵具,看見那雙眼眸時就怔了怔,樂了一聲扔了望眼鏡就從塔台上跳下來了,找那個小可愛。

陳清雪這時候已經拎著一大桶稻米走在依然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了,察覺到有能量入侵安全範圍的時候,用儘了自製力才壓住因為共鳴被激起來的本能反應,她現在是一個普通人。

“抓到你了,小可愛。”

有人探手摘了她臉上的麵具。

陳清雪壓住心中的震駭,慌忙後退了一步,她是真的有點慌,麵前的人非常強大,不可能無緣無故走來她麵前來。

溫涼的手指在她臉側撫摸著,似乎在找人[皮麵具的接縫。

對方神色專注認真,陳清雪卻覺得像毒蛇在臉上慢慢爬行一樣,米也不要了,往後退了兩步,憤怒道,“你乾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寶們的撒花,愛你們,還有營養液,挨個麼麼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