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媽媽似乎怕嬌芙想不開,還總開導她,即使現在她不幫其他姑娘出名,那些姑娘也不敢對她吆三喝四,甚至日子比從前過的還好。
這些話嬌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如今確實沒人敢招惹她。可容顏易逝,一招落敗,她拿什麼立足?醉玉樓的姑娘花期最多幾年,再好看的人都是如此,以色侍人永遠走不長。
可是現在好不容易擁有的都沒了,猶如斷壁殘垣擺在她麵前,嬌芙又能如何挽回?
她欹斜在榻上雙腿微曲,正仔細的剝著葡萄皮,外頭傳進急促的腳步聲,抬眸看了眼,就見倚綠慌慌張張跑進來,她又將視線落在指尖,懶懶地問道:“怎麼了?”
“姑娘,三爺來了。”隻怕現在都到門口了,倚綠趕緊看嬌芙有沒有不妥。
嬌芙倒是老神在在地重複了句,“三爺?”神色無動於衷。
倚綠真佩服她家姑娘好氣性,還能沉得住氣,手上不緊不慢地剝著葡萄。
嬌芙還未開口讓弄琴將人請進來,人家就已經掀起珠簾入內。弄琴在後麵攔都攔不住,為難地看著嬌芙,她實在不敢麵對這煞麵閻王。
趙鬱今日身著黑色錦袍,滾邊繡著綠福,外罩青絲裳,腳上蹬了雙小牛皮做的靴子,鞋上湧金銀線繡祥雲,手工內斂而精致,進來時還帶了幾絲涼意。
嬌芙從與趙鬱見麵開始,他身上的衣物幾乎都以黑色打底,仿佛他隻有黑色的衣裳。
揮手讓兩人退下,自己懶洋洋地側身躺在榻上,將剝了皮的葡萄送入口中,酸甜適度葡萄味道不錯,她吐出籽含糊不清地說著:“給三爺請安。”
趙鬱上下打量嬌芙狠狠皺眉,堵著口悶氣不上不下,鳳眸不自覺眯起,沒想到自己不過一段時間沒來醉玉樓,嬌芙就像是變了個人:“這就是你的規矩?”
嬌芙拿著帕子,擦掉指尖沾著的葡萄汁,唇角淺淺勾了勾,微微立起身子,好笑地看著趙鬱:“來青樓談規矩,三爺怕是來錯地方了吧。”她的嗓音甜膩得令人酥進骨子裡,又嬌又媚。
不過月餘的時間她變化著實很大,趙鬱被嬌芙帶刺的話氣到,坐到她對麵盯著
她的麵容端詳,可視線不由自主隨著嬌芙噏張的唇移動。
嬌芙覺察到趙鬱視線正是落在她紅唇上,撐著身子仰頭調笑道:“爺要不要嘗嘗?”紅唇沾了葡萄汁,水光瀲灩,正微微張開無端誘人。
“誰讓你畫濃妝的?”趙鬱板著臉厲聲嗬斥,忽地不知他從哪掏出一方帕子,砸到那張亦妖豔亦魅惑,卻全然失去最初見到的素淨的臉上。
嬌芙猛地被遮住了眼,她還未來得及將帕子取下,就聽到低沉的男聲以命令的口吻道:“擦掉。”
嬌芙被帕子覆蓋的眼睛閉了閉,很好的將眼底情緒遮蓋,纖長的手指上留了截好看的指甲,提著絹帕放在小幾上,淡淡說道:“三爺怕是命令不動我,這是媽媽讓我化的,以精致妝容示人是規矩。”
方才還讓趙鬱莫跟她說規矩,現在倒是一口一個規矩來堵他的話。趙鬱掃了眼嬌芙,在她眼底瞧見明晃晃地寫著銀子二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現在不怕我了?”
“三爺又不是毒蛇猛獸,更加不是肆意殘害無辜人的劊子手……我不怕。”嬌芙杏眸眨了眨,明明頂著濃厚的妝容,卻又乖巧天真得可愛,讓人不自覺相信她說的話。
他掃了眼嬌芙的妝容,掏出一疊銀票放到桌麵上:“把妝擦掉,夠嗎?”
嬌芙歪了歪腦袋掃了眼,每張都是一百兩銀子的銀票,看起來這位三爺出門銀子還是帶得足。嬌芙大概估算了下趙鬱置於桌上的銀票數,笑道:“當然夠。”
似乎是怕趙鬱反悔,嬌芙旋即朝外間朗聲喊著:“弄琴快去打水,姑娘我要潔麵。立刻,馬上!”
趙鬱緊盯嬌芙一係列動作,見她露出原本白淨的麵容才挪開視線。因著淨麵的時候不小心打濕了額間鬢間的頭發,現在濕漉漉的她也管不了,放下手中帕子就斜靠在榻上了。
弄琴上來奉茶,剛走近一點,趙鬱下意識閃躲,他不習慣生人靠近。弄琴端著茶盞的手不知放下還是收回,站在旁邊臉色都白了。
“三爺如何有空過來尋嬌芙?”嬌芙若無其事地接過茶盞,放到趙鬱手邊,讓弄琴退下去。她還得多練練,膽子太小了些。
“不歡迎本侯?”趙鬱斜眸看嬌芙
。
“哪有,來者皆是客。”嬌芙轉身抽開後頭櫃子抽屜,從裡頭拿出隻匣子,將一疊銀票整齊放進去,嘴上念叨著:“隻要銀子給夠,不論誰來嬌芙都歡迎。”
趙鬱卻聽得直皺眉,心裡升起那點不舒服,被他壓下:“你接過多少客?本侯可聽說你最近好不熱鬨,名聲都傳遍渝州城大大小小角落了。”
嬌芙當著趙鬱的麵,正兒八經地扳著手指頭,她手指極好看,蔥白柔軟,修長白皙,乾淨得像是羊脂玉,一根兩根往下彎,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她眉尖微蹙,苦惱地說著:“三爺不在的這段日子,嬌芙接的客數都數不過來了。”嬌柔的嗓音猶如天籟,明明是矯揉造作的話,聽在耳中卻生氣不起來。
可趙鬱端著茶盞的手不斷收緊,另一隻手在小幾之下藏在袖中,拳頭緊握,兀自忍耐著他的情緒,抬眸問道:“你不是不想伺候人?”
實際上嬌芙接客從來隨心,她見的都文人雅士,隻有出得起銀子,且在詩詞歌賦上贏過她才能與她見麵,讓人知道她不是空有容貌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