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等下還有雨下。”等驚雷打完了,嬌芙站在窗口望了眼外頭天色,“爹爹貪涼,看著今日天氣尚好,估計將衣裳給減了不少。紅煙,記得著人給爹爹送外衣,讓府裡的車夫接爹爹回府,這種天氣還是在馬車裡舒坦。”
紅煙垂首領命,下去安排人將東西給王令秋送去,內閣辦公在東華門的文淵閣內,他們自然是進不去的,隻能在東華門外等著。
同為內閣大學士的齊粟落後王令秋幾步,剛走到宮門口,就瞧見有輛馬車停在外頭,嬌芙打發來的小廝撐著傘上前接王令秋,身上拿著件褚色羊絨的披風,低聲說著:“小姐讓
我接相爺回府,馬車已經在外頭那候著了。”
王令秋目光掃向馬車,麵上露出濃濃笑意,現在這裡可隻有他家有馬車,剩下的都是轎子在宮外等著,他原先也是坐轎子來的,但這種天氣再坐轎子回去,不僅轎夫受罪,坐在轎內的人也受罪。
王令秋特地往後看了眼,正好看見李文斌與齊粟,往日離了文淵閣,都不跟他們打招呼人的,今兒破天荒的同後麵幾人招手,“噯!李大人,齊大人,那我就先走一步啊。”要不是想早些回府,他恨不得還等著剩餘兩位內閣大學士出來,那兩人就是習慣了磨蹭,可惜見不到他外頭這架馬車了。
等入馬車內,如王令秋意料之中,裡麵東西準備齊全,熱茶熱點心,就連衣物鞋襪都準備了套,生怕他冷著凍著,不由得搖搖頭。自嬌芙來到相府後,府裡大小事務他就沒有操心過,而且這日子過得可比隻有他自己時舒坦多了。他目光掃到車內多餘的幾把傘上麵,頓時計上心頭。
齊粟隻能眼饞著人家坐馬車,他們隻能站在東華門廊簷下,從文淵閣出來一路有回廊,不必擔憂身上回淋濕,可到了東華門他們手上連傘都沒一把,就是想立馬回府,還得頂著雨入轎。
他豔羨地道:“雖說這女兒是王令秋半路認回來的,但不得不說王令秋真是走了運,天冷天熱、餓了撐了都有人惦記,著實讓人羨慕。”他們可見過不少回王家千金著人送東西,送不進來宮裡,但隻要王令秋到東華門總能有各種好東西等著他,偶爾他還能跟著沾點光。
就比如在文淵閣辦公,他們這幾人吃的都在閣裡。雖說吃的並不差,但卻好不到哪裡去,不可能像家裡自在,況且裡外還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吃的都有分例,想額外在宮裡添點是不可能。倒是王令秋身上總能藏著好東西,今兒身上荷包裡是滿滿的牛肉乾,明兒袖子裡是無油酥脆的香酥餅,一塊兒吃飯他偏能加餐,這種法子他們可從來都沒想過,也沒有人會替他們這麼想。
他們倒是有兒有女的人,回府人人都是請安問好,像是惦念著他們,惦念得不得了,可是這種時候偏偏就沒人想起他們處境來。他們都是入內閣多年的
人,有時候場麵話說的多了,就越發覺得嘴上說得好聽,遠不如實際上的行動,尤其麵對的還是至親的人。
李文斌聽到齊粟這話,老眼上下打量著齊粟,最後背著手道:“就算同為內閣大學士,同在文淵閣辦公,但人家現在負責監國,豈是你我能比的?”
話音剛落,齊粟就見馬車上小廝頂著把傘下來,手裡還抱著好幾把傘,走到幾人跟前行了禮,將傘交到幾人手裡,語氣恭敬道:“這傘我家相爺讓我借給幾位大人的,我家相爺還讓我提醒幾位,路上積水甚多,方才這段路我家相爺鞋襪遭雨淋濕了,如今在車內換鞋襪呢。”
王家小廝言罷,不做停留,舉著傘快步上了馬車,雨比方才還要大了幾分,落在傘頂劈裡啪啦的響。
“這人就是不把人氣死不甘心,有什麼了不起的?”齊粟手裡捧著把傘,從前知道王令秋心思多,哪裡顯得竟然還是個喜歡顯擺的人。他以為人家真是為了他們好,特地讓小廝下來送傘,結果不過想讓人來炫耀,他閨女不僅讓人送了傘,連鞋襪都考慮,給他準備妥當。
幾位內閣中最年長的便是李文斌,隻可惜在內閣他處處被王令秋壓一頭。自王令秋入內閣開始,王令秋便為正,而他隻能屈居副位,但要知道他長於王令秋近二十歲,心裡到底有多不甘,隻有他自己知曉。
他旁邊的隨從去而複返,回來時手裡便多了把傘,撐開傘舉在李文斌頭頂,李文斌將方才王家小廝遞給他的傘一扔,緩步走下台階,慢慢地道:“既然覺得人家沒什麼了不起,就將傘給扔了,閣老的身份借把傘還是能借到。”
齊粟聽到李文斌這話,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傘,不僅沒將傘扔掉,反而撿起了方才被李文斌丟掉的傘,將那把傘遞給他身後的隨從,“回府後記得提醒爺,明兒要將那把傘交給王相。”眼前有傘不打,反而問旁人借,那又何必呢?借來的傘還得還,這人親自送來的傘才好乘涼躲雨。不過有人不想乘涼躲雨,他也沒得辦法,隻能如人家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