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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莊明心正往臉上敷紫茉莉花粉呢,小滿就跑進來稟報。

“娘娘,昨兒靜妃娘娘不甚小產,不光皇上趕去了延禧宮,連太後娘娘跟廖太妃娘娘也趕了過去……太後娘娘把靜妃娘娘好一頓訓斥,責令她好生休養,三月不許出延禧宮大門。”

莊明心點了下頭:“知道了。”

靜妃小產虧了身/子,看起來是挺慘,然而於皇室中人來說,皇嗣可比妃嬪貴重多了,她沒保護好皇嗣,真要計較起來,可是大罪。

鄭太後隻罰她閉門思過三個月,用的還是養病的名義,已經是看在她是自個侄女的份兒上法外開恩了。

若換了旁的妃嬪,輕則連降數級,重則被打入冷宮,絕無可能如此輕易就放過的。

她坐肩輿到春禧殿時,寧妃已然在暖炕上坐著了。

寧妃上身妃紅立領斜襟長襖,下頭是石青織金馬麵裙,肩上還披了件珍珠串成的雲肩,頭上戴著是五尾赤金嵌寶掛珠釵,鬢邊還簪了朵大紅金絲菊絨花。

莊明心用腳趾頭都能瞧出她內心有多快活了。

也對,靜妃是鄭太後的侄女,若她生下個皇子來,寧妃所出的二皇子就得往後靠了。

現下靜妃小產,闔宮上下要說誰最高興,怕是非寧妃莫屬。

可惜她也就隻能蹦躂今兒一天了,今兒過後,她的下場可比靜妃要慘多了。

道理雖是如此,但莊明心這個人,想來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主兒,現下寧妃還未倒黴呢,故而她照例行禮問好。

並一如既往的嘲諷了一句:“姐姐這個壽星今兒打扮的如此隆重,是怕被旁的姐妹搶了風頭?”

寧妃日日被懟,早就習以為常了,笑道:“旁人我是不怕的,就怕被妹妹搶了風頭,少不得要好生裝扮一番。”

說著,掃了眼莊明心身上的丁香紫繡白梅交領短襖、絳紫馬麵裙,疑惑道:“喲,妹妹今兒怎地穿的如此素淨?”

莊明心斜了寧妃一眼,嗔道:“素日胡鬨也就罷了,今兒是姐姐的好日子,我這個當妹妹的怎好搶姐姐的風頭?”

真相是靜妃小產,鄭太後心裡憋著氣呢,她若是打扮的滿身織金一頭珠翠,又好巧不巧的撞上

鄭太後,豈不是自找難堪?

說不得,要低調個十日八日的,等鄭太後在彆個身上撒了氣再說。

寧妃狐疑的看向莊明心,顯然不信這話是從莊明心嘴裡說出來的,偏莊明心一臉真誠,半點端倪都瞧不出來。

她隻好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妹妹如此照顧姐姐,姐姐銘感五內,回頭妹妹生辰時,姐姐投桃報李,定不會搶妹妹的風頭便是。”

莊明心扯了扯嘴角,自個是三月十六的生辰,那會子她早就升貴妃了,莫說寧妃馬上要倒黴,就算不倒黴,她想搶走自個的風頭也難。

畢竟四妃是有資格佩戴七尾鳳釵的,比寧妃今兒精挑細選出來的五尾鳳釵要多兩條尾巴呢。

她無可無不可的笑道:“那就多謝姐姐了。”

前來批條子的掌事宮人已在外頭候著了,兩人隨口閒扯幾句,便開始料理宮務。

今兒雜七雜八的事兒尤其多,結束的時候都快午時了。

莊明心拉住要返回翊坤宮的寧妃,笑道:“好姐姐,這會子就隨妹妹過去罷。”

見寧妃拿喬,她又嚷嚷道:“好姐姐,天寒地凍的,就疼惜疼惜妹妹的宮人,彆叫他們再跑一趟了。”

寧妃見莊明心如此做小伏低,給足了自個這個壽星臉麵,這才哼了一聲:“罷,罷,罷,我連自個的宮人都不刻薄,怎好刻薄妹妹的宮人?”

裝作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吩咐替自個抬肩輿的太監:“去鐘粹宮。”

兩人坐著肩輿到達鐘粹宮的時候,明間已經坐滿了妃嬪。

除了閉門思過的張德妃,摔斷腿養傷的梁貴人以及才剛小產的靜妃,餘下諸妃嬪無一缺席。

加上莊明心跟寧妃,統共二十三人。

莊明心叫小廚房備了三桌酒席,兩桌八人,主桌七人,正正好。

因時辰不早了,兩人更衣淨手後,莊明心便叫崔喬安排上菜。

等待上菜的間隙,李連鷹拿了戲本子來,叫莊明心點戲。

莊明心忙將戲本子遞給坐在自個旁邊的寧妃,笑道:“今兒是寧妃姐姐生辰,合該由寧妃姐姐替咱們點幾出好戲。”

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

寧妃也沒推辭,點了三出新戲,將戲本子遞還給莊明心,對眾人笑道:“本宮點的都是新

戲,隻怕未必對諸位妹妹們胃口,一會兒你們想聽甚自個點。”

莊明心將戲本子遞給李連鷹,讓他去安排。

戲本子她事先瞧過,裡頭都是文戲,畢竟鐘粹宮沒有單獨的戲台子,天寒地凍的也沒法在院子裡紮戲台子,故而熱鬨戲是看不得了。

慈寧宮倒是有戲台子,但寧妃位分不夠,且又不是整壽,不好打借戲台子的主意。

徐貴人突然從隔壁桌走過來,衝莊明心福了福身,笑問道:“娘娘叫人從哪裡請來的戲班子?唱腔可好?扮相可好?”

莊明心笑道:“自然從教坊司請的。”

為免徐貴人生事,她又解釋了一句:“如今外頭亂糟糟的,哪敢胡亂請些不知底細的戲班子進來?”

不想徐貴人竟不是來找茬的,得到答案之後就乾脆利落的福身告退了。

不過提到教坊司,莊明心倒是想起一事來,忙招來李連鷹,對他耳語道:“你想法子跟教坊司的人打聽下寧王是如何瞧上那兩個樂人的。”

昨兒她就好奇了,隻是不好直接問狗皇帝,免得又引出什麼是非來,隻好自個叫人私下打聽打聽了。

“是。”李連鷹應了一聲,就腳步雀躍的去了。

心想,這等私/密事兒,若他能打聽出來,婉妃娘娘必定會給自個打賞,隻怕還不會少。

一眼就看透他在想什麼的莊明心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家夥真是掉進錢眼裡去了,得了那麼多賞錢也不見他花一點,莫非現在就開始攢養老錢了?

唱戲的樂人們一時半會兒的沒那麼快裝扮上,故而管事先打發了幾個穿著頗為喜慶,年紀十二三歲左右的女孩子抱著樂器進來合奏了一曲。

恰好菜肴也已上齊,莊明心於是站起身來,招呼眾人先敬壽星寧妃一杯。

眾妃嬪自然響應。

寧妃象征性的推辭了一番,見推辭不過,這才端著酒盅站了起來。

“慢著。”怡嬪突然開口。

寧妃臉色頓時一僵,今兒是她的大好日子,怡嬪莫非想鬨她個沒臉不成?

怡嬪鬨不鬨事,莊明心是不在意的,真打起來還更熱鬨些呢,但前提是彆在她的鐘粹宮。

若是在這裡打起來,將正殿搞的杯盤狼藉,回頭還不得她的宮人收拾?損壞的

物件還不得自個掏銀錢去內務府買?

故而莊明心看向怡嬪,笑眯眯道:“怡嬪妹妹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怡嬪隨口回了一句,然後將自個跟前的湯碗往寧妃跟前“砰”的一放,吩咐在旁伺候的立夏:“倒酒!”

然後她對寧妃說道:“今兒是寧妃娘娘的好日子,娘娘何等爽利的一個人兒,怎好意思用米粒大小的酒盅來吃酒?莫非是瞧不起咱們這些低位妃嬪?”

見立夏已將湯碗倒滿,她抬手將湯碗推了一下,強硬道:“若是還瞧得上咱們,就滿飲此碗。”

說是湯碗,也就跟現代盛米飯的小碗差不多,古代酒水又未蒸餾度數不高,莫說這一碗,就是兩碗三碗,寧妃也不是扛不住。

然而扛得住是一回事,被怡嬪架到台子上威逼是另一回事兒。

喝吧,臉麵上掛不住。

不喝吧,萬一怡嬪惱了,給她也來一窩心腳,那可是麵子裡子都丟光了。

權衡利弊後,寧妃將湯碗,不,酒碗端了起來,笑道:“怡嬪妹妹如此向著本宮,本宮今兒占大便宜了,畢竟這可是婉妃妹妹好容易才托人弄到的金華酒呢。”

說完,將酒碗遞到嘴邊,頗為好爽的“咕咚咕咚”喝起來。

片刻後,她將酒碗反轉朝下,笑讚道:“好酒。”

眾人見狀,紛紛將酒盅裡的酒一飲而儘。

莊明心生怕怡嬪還不滿意,忙指了指擺在桌子正中的烤魚,誇張的說道:“這道烤魚,頗受皇上喜愛,大家趕緊嘗嘗,趁熱才好吃呢。”

眾妃嬪的宮女們紛紛上前替主子夾烤魚。

怡嬪被這麼一打岔,也不好再尋釁,沒好氣的瞪了莊明心一眼,揮退欲給自個布菜的宮女,自個揮著筷子狠狠的夾了一大塊魚肉回來,擱臉前的碟子裡。

無可無不可的隨意扯了一點魚肉下來送進嘴裡。

頓時眼睛瞪的滴流圓。

這也太好吃了吧?

心思瞬間從找茬惹事變成了搶烤魚。

莊明心見狀舒了一口氣,總算把這茬給敷衍過去了。

這個時候,樂人們也已裝扮妥當,按照衛賢妃點的戲,咿咿呀呀的唱起來。

莊明心眉頭立時皺了起來。

倒不是樂人們唱的不好,他們出身俱都不錯,又是讀

過書識過字的,比市井間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戲子們悟性要好得多,故而無論唱腔、辭藻還是裝扮,都是極好的。

但她這急性子,實在對戲曲愛不起來,聽他們咿咿呀呀好半晌才蹦一個字出來,她就忍不住著急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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