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莊府時,府裡一請戲班子進來,她就忙不迭的躲出去,免得被折磨。
現下想躲都沒得躲。
然後她腦子裡突然就冒出個想法來,何不叫這些樂人們改行演話劇?
話劇在大齊一片空白,算是個稀罕物種,若能叫人寫幾個好本子出來演,必然會吸引一些百無賴聊追求刺激的富貴閒人。
有了這些在圈子裡有影響力的“自來水”,再買些“水軍”滿京城造勢,勾起達官貴人的好奇心,再“說服”幾位數得上名號的官員拖家帶口前往教坊司,不愁沒人跟風。
另每月在教坊司門口紮戲台子對外免費公演一次,以滿足平民百姓的好奇心。
如此,教坊司興許還真的能從官辦青/樓變成文藝單位。
之後再讓毓景帝下令禁止官員夜宿教坊司跟狎玩樂人,並允許非官員出入教坊司,就順理成章了。
隻是好劇本難求。
現下話本子都是文言文,沒標點符號就不說了,裡頭的人物也是各種拽文,動輒引經據典,若直接將其改成話劇,顯然是不合適的。
好的話劇,必得做到“雅俗共賞”,才能叫成功。
看來這帶標點符號的白話文,她得儘快寫出來了,以此帶動話本界改革,好替未來的“話劇院”挑選出幾個合適的劇本作者來。
莊明心腦子裡天馬行空,卻還沒忘勸酒。
三折戲很快唱完,李連鷹又呈了戲本子上來。
這回寧妃不肯再點,莊明心便讓宸妃點,宸妃推辭了一回,便點了一出,然後讓莊明心點。
莊明心推讓不掉,隨便點了出《龍鳳呈祥》了事。
一直鬨騰到申正才散場。
期間眾人生怕觸寧妃黴頭,半句不曾提起靜妃。
旁人不提,莊明心就更不會提了,畢竟靜妃與她關係頗有些微妙,很大可能是敵非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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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眾人,莊明心歪到東次間的暖炕上,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順利的把這事兒了了,沒辜負賢妃
娘娘的請托。”
瓊芳坐到腳踏上,用兩根迷你木棒槌給她捶腿,聞言笑道:“等把帳算了,下剩的銀子給賢妃娘娘送回去,此事才算真正了了呢。”
莊明心哼唧一聲:“彆跟本宮提帳的事兒,今兒本宮勞心勞神,是斷然不肯再費一點腦子的,算賬的事兒明兒再說,橫豎各宮主位也不等那幾兩銀子用。”
既然是湊錢賀壽,剩下的銀子還給衛賢妃,衛賢妃也不會貪下,必定會平分給湊錢之人。
“娘娘,奴才有事稟報。”明間裡頭傳來李連鷹的聲音。
莊明心自然曉得他要稟報何事,忙吩咐道:“進來罷。”
李連鷹進來後磕了個頭,候莊明心一叫起,就立時笑道:“娘娘吩咐奴才打聽的事兒,奴才打聽出來了,特來說與娘娘聽。”
“你說吧。”莊明心頷首。
李連鷹忙道:“寧王爺有位名喚苟铖的名士朋友昨兒過壽,寧王爺叫人去教坊司請樂人湊趣,偏巧教坊司將那兩位樂人派了過去……寧王爺一見鐘情,非要將他們收房,生怕委屈了他們,還揚言要擺三日流水席慶賀。”
頓了頓,他又笑道:“這後頭的事兒,娘娘您都知道了。”
莊明心:“……”
一見鐘情?
鐘的是他們的臉吧?
也是,這世間所有的一見鐘情,不外乎如是。
出身、性情一概不知的前提下,能被吸引的自然隻有那張臉了。
既然此事純屬巧合,其中不存在陰謀詭計,她也就懶得理會了。
畢竟她要忙的事兒多著呢,有那個閒心關心小叔子的妾室,還不如好好構思下話本子的大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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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累著了,許是喝多了黃酒,當晚莊明心的癸水就來了。
瓊芳卻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樣,嘟囔道:“小日子比上月遲了幾日,還以為是懷上身孕了呢,誰知竟沒有。”
若真懷上了那還得了?莊明心白了她一眼,哼道:“本宮自個還是個孩子呢,並不著急生孩子。”
瓊芳一聽,這還得了,忙勸道:“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娘娘若不趁著正得寵,及早生下個小皇子,回頭失寵了,近不得皇上的身,再想生卻也不能夠了。”
莊明心笑罵道:“你好的不想,卻成日想
著本宮失寵,本宮失寵於你有甚好處?怎地,莫非你果真瞧上了王屠戶,所以盼著本宮失寵吃了上頓沒下頓,不得不把你賣出去?”
“娘娘,奴婢誠心誠意盼著您好,您卻這麼說奴婢,奴婢惱了。”瓊芳一跺腳,將湯婆子往才從外頭走進來的崔喬手裡一塞,掀簾跑了出去。
“娘娘,您又逗瓊芳姑娘。”崔喬無奈的笑了笑,將手裡的湯婆子塞到莊明心的被窩裡,笑道:“夜深了,娘娘身上不乾淨,早些歇息吧,莫要再看話本子了。”
頓了頓,又威脅道:“否則回頭皇上來了,奴婢可要告您狀的。”
“崔姑姑,你跟瓊芳學壞了。”莊明心玩笑了一句,也沒跟自個的身/子過不去,順從的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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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風平浪靜,次日天才剛亮就又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著,不多時就將屋瓦都染上了一層白色。
瓊芳一臉愁容的走進來,抱怨道:“外頭又下雪了,娘娘身上不好,還得大老遠的從東六宮跑去最西邊的春禧殿理事,萬一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今年雪下的如此勤快?”莊明心感慨了一句,又笑著安撫她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你家娘娘身/子骨沒那麼弱,回頭到了春禧殿喝一碗薑湯驅寒就好。”
心想,這跋涉之苦,很快就要結束了。
先前是不好打草驚蛇,狗皇帝這才同意了寧妃提出的要求,為此他夜裡給自個賠過好幾次不是。
她也不是那等胡攪蠻纏的人,橫豎委屈不了幾日,忍忍便是。
果然,這委屈很快就到了儘頭。
管後頭塞進來跟自個搭檔的是誰呢,囂張也好,跋扈也罷,她必要將理事的地兒由春禧殿換成鐘粹宮旁邊的絳雪軒。
用過早膳後,她裡頭穿著薄棉小襖,外頭套著茄紫緞麵灰鼠褂,還披了件櫻桃紅羽緞麵子青狐皮裡子的鬥篷,頭上罩觀音兜,手裡揣著手捂子,手捂子裡捧著手爐,腳上踩著腳爐,防護嚴密的坐肩輿去往春禧殿。
莊明心無奈道:“現下你們就把本宮裹成熊,都快蛄蛹不動了,寒冬臘月可如何是好?”
同樣把自個裹成熊的瓊芳笑嗬嗬道:“衣箱裡頭比娘娘身上好的大毛衣裳少說也有五
六件,娘娘很不必為此費心。”
頓了頓,又狡黠道:“若著實太冷,一件不夠,就套兩件,橫豎娘娘身/子骨壯實,擔的起。”
莊明心:“……”
自個這身/子骨可真不穩定,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全憑瓊芳這丫頭的嘴。
她也懶得理會,大不了熱了再脫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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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寧妃來遲了足足半個時辰,才一踏進門檻就告罪道:“我來遲了,讓妹妹久等了。”
莊明心從炕床/上站起身來,福身行禮,客套的笑道:“我也才到沒一會子。”
寧妃搖了搖頭,無奈道:“昨兒過壽,沒騰出空來陪三皇子,今兒一早他就抱著我不撒手,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聽。折騰半晌,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將他哄睡,已然這個時辰了……”
莊明心理解的笑了笑:“自然是三皇子重要,宮務早些晚些有什麼打緊?橫豎也無甚大事。”
話雖如此,但耽誤了哪一處的差事,都可能惹出亂子來,故而兩人客套了幾句,就趕緊叫人進來。
正忙活著呢,突然鄭太後身邊的張嬤嬤來了,冷臉道:“太後娘娘召見寧妃娘娘,還請寧妃娘娘立時隨老奴前往慈寧宮。”
寧妃吃了一驚,問道:“隻召見臣妾一個?”
言下之意,如今是她跟婉妃一塊兒協理宮務,若有哪裡不妥當或是有甚大事吩咐,也該兩人一塊兒前往慈寧宮才是。
張嬤嬤淡淡道:“隻召見寧妃娘娘一個,還請寧妃娘娘彆磨蹭,太後娘娘正等著呢。”
這話聽著耳熟,先前鄭太後召見自個的時候,張嬤嬤也是如此態度,導致她提心吊膽了一路。
寧妃心裡當然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鄭太後胡攪蠻纏的將靜妃小產的事兒扣在自個頭上,但當著婉妃跟張嬤嬤的麵半點都不敢表現出來,以免顯得心虛。
她“從容”的站起身來,對莊明心交待了一句“下剩的宮務就勞煩妹妹了。”,然後“鎮定自若”的與張嬤嬤一塊兒出去了。
莊明心歎了口氣,將手裡的單子團了團,丟到玄穹寶殿掌事太監跟前,冷聲道:“把帳算明白了再來。”
兩位數加法都能算錯,糊弄誰呢?
玄穹寶殿掌事太監訕訕的應了個“是”,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莊明心很是無語,這是今兒第三個算錯賬的了,簡直是在挑戰她的耐心。
再這般下去,她恐怕會忍不住將豎式計算拿出來,扔去內書堂,叫他們好生學學怎麼算數。
當然,這隻是氣話。
貪多嚼不爛,她還是先用水泥混成貴妃,把教坊司改造成話劇院,再折騰其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