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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時間進/入十一月。

古人稱呼十一月為冬月,即“寒冬臘月”裡頭的“冬”。

因要去慈寧宮給鄭太後請安,莊明心打扮的低調了許多,上身茶白素緞立領對襟琵琶袖短襖配藕色圓領短比甲,下頭鬆花色馬麵裙,外頭仍披了那件鵝黃色麵子的紫貂鬥篷。

日頭雖還未出來,但天邊已有雲霞彌漫,且又無風,想來今兒是個好天氣。

加之癸水徹底沒了蹤影,莊明心的心情頗有些愉悅。

當然,這愉悅也隻愉悅在路上,到慈寧門時,她就忙板起臉來。

靜妃小產,寧妃被嚴懲,無論哪一樁,對鄭太後來說都堵心,莊明心若喜笑顏開,隻怕要被扣個“幸災樂禍”的罪名。

顯然旁人也跟莊明心想的差不多,故而今兒的慈寧宮,全然沒了往日的和樂融融,氣氛沉悶壓抑,簡直比上墳還沉重。

廖太妃見狀,便想活躍下氣氛,笑著對莊明心道:“你送的桂花藕粉,我與太後娘娘都愛喝,隻是太不經喝了些。”

想必聽說了皇上將津州皇莊的蓮藕賞給了莊明心,故而拋個引子出來,好讓莊明心順杆爬的再孝敬鄭太後一些藕粉。

莊明心會意,順勢道:“先前是托和貴人的福偶然得了一百斤蓮藕,統共才製出七八斤藕粉來,不得不扣扣索索。如今好了,皇上將津州兩個皇莊裡頭種植的蓮藕都賞給了臣妾,太後娘娘跟太妃娘娘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供得起。”

廖太妃伸手拍了下鄭太後胳膊,笑道:“姐姐可聽見婉妃說的話了?往後我要喝第二碗,您可不許再攔著了。”

她們各有各的份兒,廖太妃彆說喝兩碗,就是喝十碗八碗,鄭太後也不理會的,之所以如此說,不過是湊趣罷了。

鄭太後自然不會戳破,白了她一眼:“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跟個貪嘴貓似的,也不怕被小輩們笑話。”

廖太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嘻嘻道:“人活著不就圖一口吃的?”

鄭太後沒接話,反而對莊明心道:“你有心了。”

莊明心忙恭敬道:“是皇上想著孝敬太後娘娘跟太妃娘娘,這才將特意將津州皇莊的蓮藕賞賜給臣妾,叫臣

妾幫著做成藕粉,臣妾不過是奉命行事,當不得太後娘娘誇。”

自個不貪功,反而將功勞推到自個兒子身上,莊明心的這番舉動果然取悅了鄭太後,她唇邊露出抹淺笑來:“皇帝是個孝順的。”

怡嬪突然跳了出來,討要道:“太後娘娘,您彆隻顧著自個跟廖太妃娘娘,也想想咱們這些饞嘴貓呀,好歹分給咱們個十斤八斤的,讓咱們也嘗嘗藕粉是什麼滋味。”

莊明心:“……”

十斤八斤?怡嬪可真敢說!

一百斤蓮藕才出八斤左右藕粉,津州兩處皇莊共運來三千六百斤蓮藕,大概能出兩百八十八斤左右的藕粉。

兩百八十八斤藕粉,聽著是不少,但要分的人實在太多,勻到每個人頭上就沒多少了。

況且毓景帝還讓她預留二十斤出來,回頭年節時他賞給幾個老臣。

故而莊明心笑道:“皇上賞賜的好東西,本宮自然要與諸位姐妹們共享的,隻是因為藕粉有限,皇上還另有用處……所以,怕是與怡嬪妹妹期待的十斤八斤有出入。”

程和敏笑道:“白得的東西,能有就不錯了,咱們豈是那貪心的?”

程和敏的擁躉——徐貴人,立時附和道:“就是就是,聽聞藕粉做起來頗費勁,出粉又少,能得一兩斤嘗嘗嬪妾就心滿意足了。”

心想,自個應沒幫倒忙吧?總不見得每人一兩斤都沒得吧?

怡嬪被擠兌的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眼瞅著就要發火。

莊明心立時道:“每位姐妹兩斤,夠喝必定是不夠喝的,大家權當嘗個鮮吧。”

頓了頓,她又灑然一笑:“如今運河封凍,蓮藕這才成了稀缺玩意兒,待年後運河恢複通行,蓮藕應有儘有,大家想要藕粉,叫人采買了蓮藕進來自個做便是了。”

周貴人弱弱道:“我們哪裡會做這稀罕玩意兒?”

莊明心笑道:“有了本宮的方子,自然就會做了。”

趕緊將藕粉方子分發出去吧,不然闔宮上下,甚至連外頭幾位老臣重臣的藕粉,都得她來供應了,是想累死她的宮人不成?

徐貴人誇張的叫道:“哇,婉妃娘娘,您要將藕粉方子拿出來跟大家分享?天呢,您也忒大方了吧?!”

陳鈺沁白了她一眼

,哼道:“婉妃娘娘大方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兒?又不是頭一回將吃食方子拿出來與大家共享了。”

眾人立時聯想到了先前的涼皮方子,雖現下已過了吃涼皮的時節,但受過的恩惠卻是不能抹去的。

鄭太後淡淡道:“你倒是大方。”

莊明心笑道:“美味的吃食,大家一塊兒吃才有意思,躲起來吃獨食,無異於錦衣夜行,又有什麼趣味呢?”

因莊明心用吃食吸引了毓景帝的注意,受她影響,先前不少有小廚房的宮妃們都叫廚子偷偷摸/摸的研究新菜。

大都有所獲。

好容易才折騰出的成果,自然要捂的死緊,如此才好在毓景帝翻自個牌子時一鳴驚人。

現下被莊明心來了個地圖炮,宸妃、惠嬪以及怡嬪等人臉色都有些尷尬。

鄭太後扯了扯嘴角,婉妃這個小狐狸,嘴上說的大方,卻也隻是將涼皮跟藕粉兩樣方子拿出來,緣由不過是嫌麻煩,旁的吃食方子可是捂的死緊,連禦膳房都打探不出。

莊明心這話一出,立時引來一陣附和。

端妃、陳鈺沁跟程和敏一個不拉,就連喻貴人,也戰戰兢兢的舉著紙本子進行了“應援”。

怡嬪不好犯眾怒,隻能咬牙切齒的忍了下來。

*

打發走眾妃嬪後,鄭太後歪到暖炕的引枕上,對廖太妃道:“婉妃既能乾又狡猾,宮裡這幫子妃嬪,統沒一個是她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她還獨占著皇帝的寵愛。

廖太妃不甚走心的笑道:“這也是姐姐的福氣,有這樣一個能乾人兒在前頭頂著,姐姐才有清閒日子過呢。不然後宮亂糟糟的,還得姐姐親自出麵料理,與從前那些糟心日子有甚區彆?”

心想,婉妃能乾又狡猾倒還是小事兒,可怕的是她收攏人心的本事。

端妃就不提了,家中長輩是婉妃祖父一派的,自然隻能跟婉妃抱團。

欣貴人跟和貴人可是婉妃祖父政敵的孫女,兩人從前與她水火不容,也鬨出了不少的是非來,再看現在,儼然唯她馬首是瞻了。

啞了嗓子的喻貴人,先還將她當成凶手呢,現在恨不得抱住她的大腿不鬆手。

就連宸妃,也幾次受過她的恩惠,即便不跟她抱團,遇事也要禮讓她三分

對了,還有個衛賢妃,也不知怎地就對她另眼相待。

闔宮上下,真正看她看不順眼,也隻有張德妃跟怡嬪。

然而張德妃殺雞儆猴不成,自個反倒栽了跟頭,失了鳳印不說,連門都出不得。

怡嬪這爆炭性子,沒揍到人不說,連禦賜的寶石都被勒/索走,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依自個的推斷,怡嬪早晚也會被收服。

畢竟依照鄭太後的推測,婉妃很可能是莊二姑娘莊明心,而莊明心可是會功夫的,且在怡嬪之上。

多揍幾次,可不就不打不相識了?

於自個來說,後宮眾心歸一自然是好事。

但對於鄭太後來說,可就未必了。

鄭太後雖不至於為了娘家的榮華富貴,打不論靜妃所出皇子資質好壞都讓他當太子的主意,但必要靜妃生個皇子出來,必要靜妃在後宮中有一定的話事權。

如此才能保住鄭家的地位。

但如今婉妃近乎椒房獨寵,不久之後又會晉升貴妃,眾妃嬪又這般抬舉她,哪裡還有靜妃立腳的地兒?

鄭太後斜了廖太妃一眼,冷笑道:“你心裡在編排哀家什麼呢?擔憂哀家為了靜妃,會出手整治婉妃?”

廖太妃心頭一跳,麵上若無其事的笑道:“姐姐又不是那等糊塗的,豈會做如此有傷母子之情的蠢事兒?”

婉妃是皇上的心肝肉,出手對付皇上的心肝肉,可不就母子離心?

鄭太後哼了一聲:“你果然在編排哀家。”

她以手掩唇打了個嗬欠,腦袋在引枕上蹭了蹭,淡淡道:“哀家是想借靜妃肚皮保住鄭家的富貴,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果真成不了事,也不過是天意如此,哀家又何必強求?”

頓了頓,她又哼道:“哀家連先帝的心肝肉都懶得捥,又怎會去捥兒子的心肝肉?”

廖太妃扯了扯嘴角,先帝活著的時候您是沒捥他的心肝肉,但先帝一死,您就將那心肝肉趕去守皇陵,每日在先帝靈位前被三五個膘肥體壯的漢子強/乾,還將她跟前夫的女兒選進宮來當人質,免得那心肝肉自儘。

這可比直接捥心肝肉都可怕。

要知道先帝的心肝肉——小鄭太妃,跟鄭太後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

在後宮這座大

染坊,能熬成太後的,豈有良善之輩?拚的就是誰夠狠罷了。

廖太妃笑道:“姐姐是甚樣人兒,我豈有不知的?”

就是因為太知道了,所以早早的選擇了投誠,不然哪有她的活路?

“難得哀家說幾句實心話,偏你不信。”鄭太後哼了一聲,也沒再多說,揚聲朝外吩咐了一句:“衝兩碗桂花藕粉來。”

*

今兒坐班理事的地兒正式挪到了絳雪軒。

莊明心從慈寧宮出來,回鐘粹宮用了早膳,還眯了半個時辰的回籠覺,這才從容的走去絳雪軒。

今兒來批條子請太醫的宮人甚多,而且大半都是來自壽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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