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底下人就將毓景帝要的羊毛給送進宮來。
生怕搜羅少了會被治罪似的,竟足有二十麻袋。
羊毛在紡線之前,得先清洗乾淨,將上頭的羊脂、雜草跟碎屑等物什都清洗掉。
如此龐大的工作量,單靠坤寧宮的宮人很難完成。
莊明心便叫人將其送到了浣衣局,讓浣衣局的宮女幫忙。
自然是用肥皂清洗,如今官辦售皂鋪子在大齊遍地開花,普通平民百姓都用上了肥皂,何況宮裡的浣衣局?
雖說肥皂是堿性洗滌劑,對羊毛有一定的傷害,但她又造不出不傷羊毛的中性洗滌劑,隻能勉強湊合了。
幾日後,浣衣局將洗好、曬乾的羊毛送了過來。
莊明心忙叫人將從外頭采買回來的手搖紡車搬出來,讓幾個入宮前曾在家中紡過棉線的宮女紡毛線。
紡毛線跟紡棉線原理是一樣的,宮女們熟練的搖著紡車,沒幾個時辰就紡出了十幾紮毛線。
於是莊明心叫瓊芳將她從匠作監定製的竹子毛衣針取來,開始教下剩不會紡線的宮女織圍巾。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不可能一上來就織毛衣,得先練好基本針法,掌握了繞線的鬆緊度,才能挑戰高難度。
幾位閒的發慌的妃嬪,譬如怡貴妃、欣嬪、和嬪以及喻嬪之流,聽聞消息,忙不迭的跑來湊熱鬨。
然後各自霸占了一副毛衣針。
“就知道會這樣。”莊明心笑著搖了搖頭,幸虧她有先見之明,命匠作監製作了兩百副毛衣針,不然有她們搗亂,正事都要被耽誤了。
教了她們正針、反針以及元寶針,再教她們給圍巾起頭,然後讓她們自個實踐。
莊明心自己則叫崔喬取了毓景帝的一件寢衣來,用直尺測量好尺寸,然後開始給他織毛衣。
期間不免回想起前世讀書時給暗戀的男神織毛衣的情景來,這一刻突然就釋然了。
男神不珍惜自個,自有毓景帝珍惜自個。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與暗戀的男神無緣罷了。
想到毓景帝拿到毛衣時驚喜與感動的眼神,她嘴角溢出抹幸福的微笑來,手上織的更來勁了。
事實證明,毓景帝並未讓她失望。
半個月後
,他拿到自個的毛衣時,尚未上身試穿呢,就感動的眼眸濕/潤。
將莊明心一下摟進懷裡,他哽咽道:“辛苦梓潼了。”
這半月裡,她得空便拿起毛衣針來奮戰,一針一針,一行一行,不可謂不辛苦。
莊明心:“……”
不就給織了件毛衣麼,至於感動成這樣?
轉念一想,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似乎是她親手替他做的頭一樣物什。
幾年前他向她索要的荷包,因她毫無學習繡花的勁頭,拖到現在還未交差。
簡直不能細想。
難怪他抱怨自個對他不上心,還真是半點都無法辯駁。
她訕笑道:“皇上您試穿下,看大小可還合適?”
依照他寢衣的尺寸織出來的,想來應是合適的。
毓景帝鬆開她,乾脆利落的將自個脫了個乾淨,隻餘一條明黃襯褲。
莊明心:“……”
她忙將他的中衣撿起來,替他披到身上,嗔道:“毛衣紮人,得套在中衣外頭穿。”
幫他係中衣係帶的時候,不免觸碰到他的胸/肌。
他斜眼看她,打趣道:“梓潼不正經,竟趁替朕更衣的機會占朕的便宜。”
莊明心嘴角抽了抽,在他胸/膛身上捏了一把,哼道:“您命都給臣妾了,彆說臣妾隻是不小心摸到了,就是存心摸到的,又如何?”
毓景帝朗聲大笑:“不如何,自然是梓潼想怎樣便怎樣,朕哪裡反抗得了?”
莊明心懶得理他,將毛衣套到他頭上,然後命令道:“將手伸進袖子裡。”
毓景帝乖乖的攥緊中衣袖口,然後兩手分彆伸進毛衣的兩條袖子裡。
莊明心拽住毛衣的下緣,給扯下來,抻平。
她歪頭左右打量了一番,又繞到後頭去看了下他的後背,笑道:“不錯,大小正合適。”
然後拉著毓景帝進了東哨間,將他往梳妝台旁邊的玻璃穿衣鏡前一推,笑道:“您自個瞧瞧。”
毓景帝在玻璃穿衣鏡前扭了扭身/子,端詳了一番,失笑:“怪模怪樣的。”
然後又伸了伸胳膊,發現活動自如,不由得誇讚道:“的確如梓潼所說,既保暖又輕便。”
莊明心謙虛道:“因趕得及,沒顧上給毛線染色,織的也是簡單的元寶針,並未折騰甚花
樣……隻是簡單打個樣,給您拿去向朝臣們展示的。”
想了想,又承諾道:“回頭臣妾好生替您織一件講究些的,再給您織件毛褲,圍巾、手套以及襪子也來一套,就算是您今年生辰的賀禮吧。”
這會子才剛二月,他的千秋是六月,中間四個月的時間,足夠她織出來了。
“果真?”毓景帝簡直受寵若驚,身/子一蹲,就將莊明心給抗了起來,然後在屋子裡轉起圈圈來。
“您發什麼瘋,快將臣妾放下來。”莊明心被他抗麻袋一般抗在身上,他堅/硬的肩頭正好抵住她的胃,再轉下去她可不保證不會吐出來。
好在毓景帝也隻是興奮了片刻,便將她放下來,然後揪住她的櫻/唇便嘬了一口。
然後又跑回玻璃穿衣鏡前,扭來扭去,照個不停。
莊明心見他興奮的跟個孩子似的,有些心酸,又有些心虛,看來以後還是得在他身上多用些心。
就在這個當口,年哥兒“噠噠噠”的跑進來,一眼就瞅見了毓景帝身上的白毛衣。
那是自個不曾穿過的,也不曾見過的。
他立時不樂意了,指著毓景帝,對莊明心撒嬌道:“母後,年哥兒也要白白的衣裳。”
莊明心笑道:“已是早春,即便現在立時給你織,待織好後也熱的穿不得了。待入秋時,母後再給你織,到時天一冷,年哥兒就可以穿了,好不好?”
小孩子長的快,現在卡著身量織出來,冬天時就小了。
織得大一些倒是可以,但堂堂太子,穿著不合身的毛衣,豈不跌份兒?
年哥兒嘟嘴,不情不願的說道:“好叭,那就入秋再織,母後可不許騙兒臣。”
莊明心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笑道:“是誰在皇祖母跟前說母後從不騙你的,這會子竟又懷疑起母後來?”
年哥兒哼唧道:“母後給父皇織白白的衣裳,不先給年哥兒織。”
毓景帝不樂意了,板著臉瞪年哥兒:“小崽子,沒父皇哪來的你?你母後先緊著父皇是應該的。”
年哥兒一下撲進莊明心懷裡,告狀道:“父皇凶凶。”
“哎,朕這暴脾氣!”毓景帝擼了擼毛衣袖子,作勢要打年哥兒。
年哥兒立時嚎叫:“母後救命!”
莊
明心被他倆這日常上演的“父子相殘”大戲給逗笑了,沒好氣道:“你倆消停點吧,仔細惹惱了本宮,本宮把你們統統趕出去。”
毓景帝立時道:“對,把年哥兒趕出去。”
年哥兒忙道:“不,年哥兒不走,把父皇趕出去。”
“好了。”莊明心趕緊製止他們,對毓景帝道:“您把毛衣脫下來吧,臣妾叫瓊芳再收拾些羊毛跟紡好的毛線,明兒您好一塊兒帶到早朝上去。”
毓景帝摸了摸身上的毛衣,不舍道:“帶去早朝上,他們這個摸一把,那個摸一把,哪裡還能再穿?”
雖是樣品,但畢竟是莊明心親手替自個做的,才穿一回就要不成了,未免有些可惜。
莊明心笑道:“這件毛衣過於粗糙簡單,哪裡配得上皇上這樣的尊貴人兒?且叫他們看去,橫豎臣妾回頭會給您織更好的。”
其實展覽過後洗洗就不妨事了,但與蠻族通商之事,必得由某部負責,該部必定會將樣品討要去,好開展後續的事項。
拿回來是不可能再拿回來了。
毓景帝如何不知道這些?他歎了口氣,說道:“也隻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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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的日子,莊明心除了忙宮務,就是教宮人織毛線,且還要見縫插針的替毓景帝織壽禮,可謂十分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