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2 / 2)

落塔聽他語氣,不再開口,安靜的退出了房間。

“吱呀”一聲,房門方關上。

都天祿仍似陷於未知的情緒中,安嘉瑞卻已然失去了看戲的興致,剛從椅子上站起,欲拔腿走人。卻聽見都天祿突兀開口道:“嘉瑞……”聲音嘶啞低沉,似有話要說。

安嘉瑞停下腳步,看向他。

都天祿停頓了一下,方慢慢道:“我好像變成了怪物。“

安嘉瑞揚了揚眉,覺得他這開脫的理由確實十分新奇。

都天祿躺著一動不動,似心灰意冷,又似絕望:“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他並未起身,隻是喃喃自語道:“那不是我!我絕對不會對你做出這種事……”說道這裡,他微微停頓,露出一個極為慘淡的笑容來:“是否在回轉前世之時,我亦曾對你做出過這種事情?”

安嘉瑞這下倒是不想走了,隨手拉過凳子,坐到他邊上,看著心灰意冷的都天祿問道:“將軍何時知道回轉前世之事?”

都天祿卻未回答他此言,隻是道:“若是如此,嘉瑞不喜於我,也是應該。”

他閉上眼,頭痛欲裂,但遠不及他心中所痛,之前所覺得未曾擁有嘉瑞的些微不滿,遠不及他所想到嘉瑞曾受過之苦楚時的感同身受,若是如此,嘉瑞便是恨他亦是自然,他如此待他,那時他是如何度過的?

被強迫,被欺辱,被折斷傲骨,都天祿連碰都不敢碰及,隻覺得身上之痛渾然不及嘉瑞之心痛,嘉瑞知道這一切,卻仍願意原諒他?

他自己都不願意原諒自己,他竟然能?

都天祿身體痙攣,微微顫抖,隻覺得無法想象,他是如何的絕望,方在麵對都天祿的一絲善意,一絲柔軟,便願意敞開胸懷接納他。

定是遭受了極為不堪的侮辱,這樣想著,都天祿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惡中,失去了麵對嘉瑞的勇氣,恨不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方能沉浸在自己所謂的深情中,自我滿足。

現實血淋淋的剝開,露出腐爛的內在,他不想看,不想聞,但無處逃脫。

那回轉之前世他們是如何的結局?都天祿手指微顫,便覺從一開始他便犯下了滔天大錯,縱是喜歡,亦不若予他自由。

無視他的意願擄來軍中,強與他結契,不喜他與友人交往,恨不得把他囚禁在自己的地盤上,珍藏起來。觀一路所為,都天祿恍然清醒,他難道不是正走在曾經的道路上嗎?一步一步的逼迫於他,縱是嘉瑞直言歡喜,亦嫌不夠,無窮儘的索取,直至今日,方知從開始便是錯誤。

安嘉瑞等的連心頭怒火都熄滅了,也沒聽見都天祿的下文,隻能看見他的身體時不時的抽搐,簡直如同在受刑一般。

他此時倒是冷靜了下來,思及他突兀的變化和閃爍的珠串,以及他口中所言回轉前世之事,倒有了些有趣的猜測。

他乾脆走近幾步,站到都天祿身邊,見他神情恍惚,目中無神,表情蒼涼,渾身籠罩在傷心欲絕的氣場裡,十分具有感染力,讓人見之則感同身受。

安嘉瑞見狀沉默了片刻,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出口的語氣卻軟了些:“將軍……”他微微停頓,方繼續道:“將軍做出此事,亦對我無所解釋?”

都天祿才如同被驚醒般,眼珠在空中轉了一圈,慢慢定到安嘉瑞身上,見他脖頸間一片狼藉的紅印,裹著外套,亦可想象下麵是何等狼藉,雙手攏在腰間,纖細的手腕處,一圈青紫,觸目驚心,可見施暴人所用力度之大,外套將將蓋到大腿,愈顯他身量單薄,一折便斷的模樣。

都天祿如被火燙了一般,忙不迭的收回眼神,錐心之語在心間回蕩,卻不敢言之,生怕嘉瑞又被他所言裹挾,心軟原諒了他,便隻硬邦邦的道:“我已知回轉前世之事……”他垂下眼道:“方才此番,我可曾對你做過?”

安嘉瑞眯起眼,聞言而知其未儘之意:“此番行為非你之本願?”

都天祿不答,隻是道:“若我之感情,予嘉瑞而言,非是幸事……”他雖有遲疑,但仍是堅持說道:“若嘉瑞有意,我願送君離去。”

安嘉瑞便沉默了下來,天地之大,何以與他死磕?且以都天祿之身份來說,亦非談情說愛的好人選,他亦有其責任,不似他,天地間一孤魂,無來處,無去處,隨心所欲。

又思及友人所言,皆有勸他離開之意,不看好他與都天祿之未來。

安嘉瑞方沉默片刻,都天祿卻已心生悔意,恨不得立刻反悔,對嘉瑞的感情和對自我的鄙夷糾纏成一團,越覺蕭瑟之感,忍不住環成一團,將自己埋入,使安嘉瑞無法看到他的表情。

安嘉瑞知道自己有許多的理由,說服自己離開他,或者繼續他的套路,若即若離,在他崩潰邊緣,隻需輕輕推上一把,便可獲得一個死心塌地的狼犬,拿走他的尊嚴和愛情,任由他妄為。

小花兒似有所覺,慢慢的探出花苞,搖頭晃腦的尋找著陽光。

若是感情能隨心所欲,那何來那麼多癡情怨女?

安嘉瑞輕輕歎了口氣,他有無數條道路,無數個選擇,海闊天空揚名於辭國或是浪跡天涯笑對人生,皆是上上之選。

他有良朋益友,知己二三,想來那生活定是符合他對古代名士的所有暢想,暢情山水間,飲酒作樂,豈不妙哉?

安嘉瑞低頭看都天祿,他團成一團,毫無往日之風采,狼狽不堪,衣服上殘留著之前的汗漬,哪裡像意氣飛揚,睥睨世間的小王子,倒像是可憐兮兮無處收留的流浪犬。

即使有那麼多條路可選,他卻仍然放不下。他截然一人,於此世間,不若是一孤魂。但唯有在都天祿麵前,他才是他,無處所放的感情飄然所係於他身上,方能讓他感到他確實存在此世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小花試探著打開花苞,顫顫巍巍的搖曳著,有些後怕,又有些歡喜。

前幾世的糾葛,蔓延至今,已然變成了裹腳布的存在,又臭又長,便是那原先糾纏於此,紛擾不休的原身,也具已消散,如今卻又輪到了都天祿嗎?

何必呢?他既不是原身,又對那因緣巧合錯綜複雜的狗血劇情無感,前世事,前世了,何必讓都天祿仍陷於悔恨和痛苦中呢?

他微微皺眉,隻覺都天祿此番覺醒來的突兀了,他並非此間人,知曉此事,亦是大巫所言。大巫非凡人,知曉此事也是正常,那都天祿又是為何?

回轉兩世,與他又無關,他皆是配角,不應有執念殘留,何以今日竟突然做出非他所欲為之事?

安嘉瑞如此一疑惑,便覺心頭迷霧忽起,恍惚間見一白衣男子,長發飄飄,自迷霧間飄然而至,似仙非仙,似鬼非鬼。

安嘉瑞凝視看去,方見迷霧慢慢散去,顯出他的容貌來,一眼得見,便是驚豔,眉眼間透著仙氣,與容顏無關,他之驚豔,來自於他的氣質與神態,舉手投足皆讓人晃神。

美貌或會隨時光老去,但唯有氣度與舉止永不褪色。

他便如那皎皎明月,使人一眼看去,無法移開目光,不被容顏所惑,亦被其氣質所吸引,心甘情願的膜拜於他腳下,做他的信徒,隻求他的目光能一掃而過。

心神動搖,魂不守舍,直至看到他眼中冰冷之色,安嘉瑞方堪堪回轉過神誌來,才能注意到他的外貌,從而不敢置信的對照著記憶中的樣子,一時驚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對方注意到了安嘉瑞的目光,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不喜之色浮於臉上,直叫人心生恐懼,反省自己何處不得他歡喜。

安嘉瑞倒不如常人那般,但亦有些悵然,恍如他的不喜,便是安嘉瑞的罪過般。

他看了一眼安嘉瑞,又收回了眼神,繼續盯著團成一團的都天祿,眼神冷厲,尤帶有憤怒,連帶著那四散的濃霧,都層層疊疊的湧動起來,似欲將他隱藏起來。

但這亦無用處,安嘉瑞仍能清楚的看見他的身影,在都天祿身邊,如影隨形,目光中似有無儘的恨與不甘,便是這般,他亦是飄然若仙,無損半點氣度。

都天祿卻沒有察覺,他逃避開安嘉瑞的目光,埋藏在自己的方寸之地間,任由種種情緒將他吞噬,最終,殘留下來的僅剩後悔和愛戀。

我愛你,從開端到結束,我都摯愛於你。

我隻後悔,不該從那樣的開端開始我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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