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十分安靜, 毫無聲響。
在牧奪多公布自己的決定之後, 不管是被“請過來”的部落首領們,還是被“請過來”的文臣幕僚們, 皆一時沒了聲音, 拿不準到底是不是大汗被都天祿所迫才做出此決定。
至於皇子們, 壓根沒有被“請過來”, 還被袁三軍看押著呢。
在一片寂靜中, 邊勇捷猛的一拍大腿道:“大汗英明!要我說,你早就該……唔唔唔。”
柱子間一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調的衝眾人點了點頭, 深藏功與名。
不過邊勇捷這一開口,好歹是開了頭, 接下來便是一片讚揚和阿諛奉承。
不要以為大金的人一根筋就不會拍馬屁了, 越是混的好的越是精通此道,直誇得都天祿好似長上翅膀就能飛升一般。
居然小瞧你們了, 安嘉瑞在一旁默默的低下了慚愧的頭顱。
在這一片祥和中, 突現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大汗可是被都天祿所挾持才如此?”
滿室的聲音一頓,不由側頭看向那個問出此言的人來,見是一眼生之人,不由微微皺眉, 想這家夥哪裡的狗膽包天,敢在這滿室的狼群前問出此言?不要命了嗎?
牧奪多都思索了一番對方的身份,才想起對方是哪個小部落的首領來著?
不過對方的身份不重要,他問的問題確是恰到好處, 牧奪多沉吟片刻道:“諸位可有與他想法一樣的?”
在場眾人慌忙搖頭,恨不得指天發誓證明自己的清白,倒是有幾個小部落的首領臉上不由露出猶豫之色來,又有一人道:“我聞大汗膝下亦有親子……”
眾人與他們退開些距離,劃清了界限,生怕被牽扯上關係。
牧奪多麵上仍是好聲好氣的模樣:“我膝下有三子,但可惜皆不成器。”
室內靜了片刻,連皆不成器這話都出來了,可見大汗的決心已然無可動搖。
幾個小部落的首領便不言語了,靜靜的退到了一旁。
倒是牧奪多似有些感慨道:“父親臨終前曾與我說,若我膝下子女無如天祿般出色者,則當兄終弟及。如今天祿獨掌一軍,又已結契,我思來想去正是好時機。”
眾人小心翼翼的拿餘光看了眼在大汗懷中淚痕未乾的汗後,又看了眼在都天祿旁邊低頭搖晃著茶杯事不關己的安嘉瑞,真是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場和平的權力交接呢。
都天祿眼神張狂的看了一圈眾人,嗤笑道:“有人有意見嗎?”見眾人紛紛彆開目光,默不作聲,他便更囂張了幾分:“乘著大兄還在位,趕緊提,不然我可不像大兄那樣……好說話。”
他用手抵著下巴,目光在幾個部落首領上飄來飄去。
但是眾人隻是連連搖頭,加大力度的拍馬屁,便是沉默的那些人,也低頭不語,沒有人敢出來挑戰都天祿的威嚴——在他囂張到把袁三軍調進大都後,他們可都是被袁三軍恭謹的請過來的,光憑這一點,隻要還有理智的人便不會腦抽到提什麼意見。
都天祿見著他們這副模樣,意興闌珊的扭頭對大兄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牧奪多倒是不意外現場的情況,聞言也隻是問道:“還是先舉行個立儲儀式,再西征辭國,這樣好安撫百姓。”
都天祿思索了一番,有些不耐煩這些繁文縟節,念頭一轉,便在安嘉瑞耳邊輕聲問道:“嘉瑞,你想參加立儲儀式嗎?”
安嘉瑞猝不及防的被他cue了下,有些迷茫的抬起頭看他:“啊?”
都天祿便又靠近了幾分,低聲道:“應該能搞得挺隆重的。”
眾人雙眼無神的看著天空,耳邊還是能清楚的聽見都天祿好似獻寶的聲音,完了,他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怕不是個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
安嘉瑞搖了搖頭。
都天祿便轉頭提高了音量道:“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便今日宣布了就是,何必興師動眾呢?”
你這樣說難道以為我們就不知道你是因為不能討好那個辭國人才不想舉辦立儲儀式的嗎?
沉默了片刻,眾人還是配合得誇讚了都天祿一波。
牧奪多眼含嘲諷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反駁,當事人都不在意,他們還能省點錢下來呢,更何況誰還能強迫他不成?
都天祿側頭對身後人說了幾聲,對方便躬身走出了門外。
一時間室內又安靜了下來。
都天祿把玩著安嘉瑞纖長的手指,毫無不耐。牧奪多輕輕拍著絡清的背,亦是頗有耐心。
下首的眾人隻好大眼望小眼,等著士卒召集百姓。
大都對於袁三軍來說不小,但是對於召集百姓這等事來說,又太大。
都天祿與安嘉瑞眼神相對,親昵的按按手上凹陷處,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有情人飲水飽,壓根不覺得時間走的多慢。
等士卒進來在都天祿身後彙報的時候,都天祿還有幾分戀戀不舍,牧奪多沒他那麼矯情,伸手拿著帕子仔細的擦乾絡清臉上的淚痕,幫她扶正發髻,方小心翼翼的牽著她走在最前方。
都天祿隨意的拍打了下灰塵,牽著安嘉瑞的手走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