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吉可汗嘴角掛笑,“怎得,老公爺要和他說兩句?他才從京城趕來,康王謀逆叛回皇城,戰敗身死,被秦王一刀砍了,而且這其中還有你賈家的事呢。”
“寧國府的老將軍,被誆騙著帶兵入了京城,隻為了助力康王登基,能將你換回去。”
“老國公你可不彆不信,不然你問問他。”
賈代善微微偏頭,看向杜恪,動了動嘴唇,卻似是塞了棉花一樣,沒發出多少聲音。
又見賈代善眨了眨眼,杜恪不知何意,看向吐吉可汗。
吐吉可汗笑道:“看來今天老國公有興致了,讓你湊近點說話呢。”
聞言,杜恪上前道:“老國公你說吧,我聽著呢。”
賈代善卻是又眨了眨眼,杜恪微微皺眉,俯下身側耳傾聽著。
倏忽之間,賈代善從床榻上暴起,張口便咬在杜恪的耳朵上,狠狠一撕,便扯下了半隻耳朵。
杜恪疼得大叫,連連退後了幾步,捂著殘缺的耳朵,對著賈代善破口大罵,腦袋上是血流不止。
賈代善吐出了嘴裡的半隻耳朵,連帶著吐出一顆牙來,啐道:“小雜種們,給你祖爺爺一個痛快的!”
再瞥了眼杜恪,賈代善怒斥道:“我若能動刀劍,第一個便砍了你這個叛徒!”
片刻驚詫,吐吉可汗恢複了鎮定,忙叫人將杜恪抬了出去,尋醫師救治,又對榻上的賈代善語重心長,道:“老公爺,你這是何必呢?”
“尋死容易,活著才難呢。我費力將你救活,自然舍不得你死在這草原上,總也得發揮下你的價值不是?”
擺了擺手,吐吉可汗便出了帳,再不顧背後賈代善的辱罵之詞。
不多時,被包紮止血的杜恪來到了大帳中,一臉憤恨與吐吉可汗道:“可汗,為何還留著那老東西的命?”
原本在沙盤上擺著輿圖的吐吉可汗見到杜恪歸來,用紗布包著半個腦袋,不由得笑道:“你瞧瞧你,賈代善渾身上下也就這一處硬一點,就能把你傷了,你那些計策不都是紙上談兵的?”
杜恪皺著眉,道:“可汗,你還沒說為何不置他於死地。”
“彆急,彆急呀。”
如今成了吐吉可汗反過來安慰杜恪,“賈代善於我自然有大用處,就算是在我們攻打京城時,以他來祭旗,也能助我軍之威風,滅他人之士氣。”
杜恪道:“如此,可汗隻會招惹了他們的怒氣,反而會拚死頑抗。”
吐吉可汗搖了搖頭,“我看透了大昌人,自私自利者為多數。他們不是賈家的私兵,和賈代善無半分瓜葛,隻會害怕自己落得和賈代善一般的下場,不會想到為賈代善報仇的。”
杜恪接口道:“倘若有那一日,這一刀必須由我來砍。”
吐吉可汗拍了拍杜恪的肩頭,安撫道:“好好,我答應你。當下還有京城的來信箋未曾回信呢,你幫我擬一個吧,內容就寫……”
……
大同府東城門外,十五裡處的客棧,
一行黑衣人腰懸飛魚牌,手挎斬馬刀,等候在二樓客房中。
此處為大同過紫荊關入京的必經之路,為攔截關外與京師往來送信,錦衣衛在大同鎮摸索了好幾日,最終斷定了送信人的路徑,以及行程時間。
適時,窗沿被輕叩了幾聲,有話音傳入,“大人,來了。”
錦衣衛小旗官麵色嚴肅,環視眾人,下令道:“點齊武備,速戰速決,走。”
從窗台上魚貫而出,隻留了桌案上些許銀兩,錦衣衛便往馬廄牽馬,飛奔而去。
是日,豔陽高照。
地處黃土高原的大同府,外麵的官道上,也儘是黃沙。如同被火燒焦過一遍,一眼望去不是丘陵,便是零零散散幾棵枯木。
枯木枝頭,有墨黑的烏鴉落著,時不時啼叫上幾聲,是除了車輪、馬蹄以外少有的聲音了。
往來商隊眾多,人們皆戴著草帽遮陽,氣候乾燥的厲害,人都不願開口,更無人交談。
一處丘陵之後,錦衣衛一行人伏在地上,遠遠觀察著官道上的人們。
“大人,查清楚了,就是之前我們跟隨入城的人。這次是同樣的路數,白日便混雜在商隊中躲避耳目,夜裡拚命趕路。”
錦衣衛旗官皺眉望了望,思忖著道:“將人放到近前來,分一隊人除官服扮作蠻人去劫掠商隊,將人群驅散開。再來幾人,隨我拿了那兔子。”
“遵命。”
不多時,丘陵下繞出兩隊人皆是身披毛皮,半裸露著上身,揮動著腰刀便衝向了商隊。
走南闖北的客商最是見過各種突發狀況,貨不重要,命才重要,除了押鏢人,當遠遠奔來一夥人時,便都四散作逃,將貨車棄在一旁。
見事態不妙,為京城和關外往來送信的信使立即脫離了官道,縱馬往深處逃去。
隻是走出不遠,就被設伏的錦衣衛攔了下來。
“砍馬腳!”
錦衣衛中呼喝了一聲,兩道斬馬刀襲來。
信使躲避不及,隨著馬一同跌落在地上。幸好黃沙起了緩衝的作用,不至於讓他的腦袋磕在地上,喪失意識。而且作為訓練有素的死士,在這危急關頭,他腦中也隻有一件事,那便是銷毀身上的重要信息。
將火折子插進懷裡,下一刻便就被人擒住了。
見其身上冒起火星,錦衣衛立即以黃沙滅火,再
將信使從土裡挖出來時,見其麵色青紫,已然是服毒自儘了。
“大人,從身上隻搜出了這個。”
錦衣衛旗官接過一方錦帛,從上麵隻能分辨出一個“陸”字,其餘皆被燒得炭黑,根本不見本來麵目。
長歎一口氣,旗官道:“追擊了半個月,來回兩千裡,總共得了這一個字,怎麼交差?真是服了,這夥人到底什麼來路,死都不眨眼的。”
身邊人接口道:“能鍛煉如此死士的,不但擁有遠超常人的財力,還得在朝中有極大的權勢,才能往來與邊關與京城。大人,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免得耽擱了。”
取了一方錦盒將錦帛收了進去,存放好,旗官又下令道:“留幾人處理殘局,與附近縣衙聯係,令他們回來維持官道秩序,其餘人隨我回京複命吧。”
與此同時,大同府中,
將軍府,當下駐紮此處的是元慶帝將康王調回之後,所任免的牛繼宗,出自四王八公一脈的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