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響午,
秦王領先鋒騎兵營官兵五千人,率先抵達了山海關。
山海關西倚燕山餘脈,東直達渤海灣,依托長城建城,北城牆便是長城的一部分,東西城牆與長城相連,是以城為關。
當秦王過了護城河,趕到南城門下,便能聽得對向喊殺聲震天,伴著炮火的聲音,正是在守城。
久等了一會兒,才有人來與秦王開門。
見得秦王真容,來人自是喜極而泣,半跪於地拱手道:“太子殿下,下官北翼千戶所千戶徐傑,如今叛將耿炳文同女真人來犯,前方情況危急,嚴將軍正在鎮東樓上指揮拒敵。”
一路顛簸,不曾多歇息的秦王,麵上稍有疲憊,但聽聞此言,火氣直達頭頂,緊了緊眉頭,道:“速速帶孤前去。”
由徐千戶引領著,秦王登上山海關城牆,便能見得關外打著建州女真旗號和耿炳文旗號的各列了一方軍陣。
建州女真的兵馬較少,以騎兵為主約莫二千人左右,而耿炳文的兵馬便較多些了,至少有五千人以上,以步兵為主,兩翼騎兵環繞。
而城牆下,放眼望去,屍體遍地,有披甲士兵,更多的則是些粗布麻衣的百姓。如今場間似是在進行第二輪攻城,有小股敵兵又趕著大量的百姓往城牆邊上跑,以充當炮灰。
秦王見之大怒,拍著城牆嗔道:“這個耿炳文,竟然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來!這曾都是他治下的百姓,隻為了他一己私欲,就要白白在戰場上送了性命嗎?”
秦王怒不可遏,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不多時,山海關守將嚴鬆快步走來,見到太子殿下,也是激動非常,半跪於地,拱手道:“殿下,這耿炳文狼子野心,驅趕不願意參與謀反的屯軍及其家屬來充當肉山,使得我們炮弩用起來皆是束手束腳,鏖戰了一整日還不能將敵軍打退,亦是不敢輕易開啟城門。”
遼東地處關外,於關內有一定的獨立性。
其中屯兵便是戰時執戈,閒事屯田,與之相對的便是操軍,並不下地農忙,算得上專職的軍隊。在遼東六鎮中,開墾的荒地皆不在少數,多數守將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將更多的操軍轉為屯軍,而後便能扣下更多軍餉,還能收回更多糧食,實在一舉兩得。
軍營中的屯兵占比便越來越多了,甚至有些乾脆就演化成了佃戶,不再進行軍事活動,使得遼東六鎮的戰力大打折扣。
當下被當做炮灰的人,皆曾是大昌的子民,甚至家中原本就是大昌的軍戶,曾為大昌流過血,負過傷,此情此景之下,如何讓秦王不震怒。
“受他們裹挾而來的百姓,還有多少人?”
秦王語氣含煞,眸眼緊緊盯著遠處。
嚴鬆忙應道:“他們曾圈了數千人在關外的山坡上,如今再奔來的這是最後的活口了。”
“對方陣中可有火器?”
嚴鬆搖頭道:“前一日他們曾發了幾炮來打,並未對城牆造成太大損傷,而且因為長久未用炸膛了不少,如今倒不敢輕易發炮了。”
“女真人那邊呢?”
“女真人還是以弓弩為主,而且這一隊是輕騎兵,少有來攻城的。”
秦王點了點頭,心裡稍有些數了。
這耿炳文是上了賊船,讓女真人裹挾著來叩關,探察一下山海關的守軍配置,或是前來誘敵的,但秦王並不懼怕。
“那好。”
秦王回過頭,與身後所攜的秦王府舊將道:“楊千戶,劉千戶點羽林軍,京營各一千精銳騎兵,人馬具甲,配以火器,待一會開城門,隨孤出城征討。”
嚴鬆聞言一怔,勸道:“殿下,此刻開門麵對的是敵方數倍的兵力,而且門下雜亂,一旦被混進來奸細,豈不是得不償失?”
秦王又解釋道:“你們鏖戰一日,遠看敵方軍陣有些鬆散,必不知孤已至,此刻出門正打他們個措手不及。而且他們陣前並無壕溝也無拒馬,戰車克製騎兵,也是料定了你們不會輕易出城。”
“此刻孤率兵出擊,正是最佳時機。至於接進來的百姓,先統一安置到一處,辨彆內奸之事,便是該你來做了,還用孤教你不成?孤不能因為一兩個奸細入城,就眼睜睜看著百姓在送死!”
這等利弊鮮明的二選一,也是當代的電車難題了。但秦王身為儲君,隻能站在大義一方,他不能違背了自己內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這……”
嚴鬆被說得啞口無言,便隻好從了軍令。
秦王又道:“孤在關外列陣時,發炮弩掩護一輪,見得孤的大纛立起,便就停了火炮,接納百姓。”
說罷,秦王便快步走下城牆,提了自己的馬槊。
秦王將要帶出城的這兩千精銳騎兵,是人馬具甲的重騎兵,也算秦王此次北伐的殺手鐧。其中,有一半是先前王府親軍充作羽林衛的老兵,還有一半是在京營中挑選的精銳,各個是能開三石硬弓,膂力過人的壯漢。
但畢竟是數倍於己的敵方,秦王自也不敢太過輕敵,臨陣與眾人傳令。
“檢查甲胄,火器,城門開啟於城外列陣,炮響蒙馬眼,先衝擊耿炳文大纛!”
“遵命!”
秦王再與一旁的京營騎兵千戶道低聲吩咐了幾句,設下最後保障,便持起馬槊,立於陣前。
城門緩緩打開,一隊隊騎兵迅速衝出,在城下列陣。
與此同時,城牆上炮弩齊發,儘力打向遠處,揚起一陣陣砂
石。
打著耿炳文旗號的軍陣中,領兵的實際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副官穆林,陪同女真人來設伏。
“穆將軍,城門開了!”
適時,有小兵上前來與他稟報著。
穆林麵色一喜,道:“這個嚴鬆還真熬得住,城下的路都變成血泥了,才開城門。也罷,開了就是好事,還怕他真的龜縮城內,不然不就白來了一遭?”
“快擊鼓列陣,待炮火一停,全軍向前!”
伴著擂鼓之聲,穆林的兵馬由方形陣,逐漸變換成楔形陣,待飛沙塵霧散去,炮火停歇,全軍當欲攜大勢而下,衝擊城門之時,卻見迎上前來的已是擺出突擊陣型的具甲騎兵。
而明晃晃打著一個金字大纛,上麵書了一個“秦”。
“山海關中有姓秦的武將?”
就在穆林一陣恍惚時,他身邊的軍陣開始有些慌亂,似是在逐漸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