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要再抖了呀,你又不出門,你緊張什麼?”
房內,梳妝台前,薛寶釵蹙著眉頭,望著麵前的秦可卿,心情頗為無語。
自回到了驛館之後,秦可卿就好似不正常了一樣,總是在東張西望的看著,做什麼也心不在焉。
等到補起妝來,手又開始發抖了,薛寶釵真是想不通她腦子裡裝了什麼。
秦可卿訕訕一笑,道:“寶妹妹,你說老爺會不會來驛館先與我們見一麵呀。與你們商議一下一會兒要做的事,然後在驛館待上個盞茶功夫?”
薛寶釵撇嘴道:“不會,侯爺給林妹妹寫過信了,會在詩會上見麵,其餘的都讓我們兩個看著操持。”
言罷,薛寶釵話鋒一轉,“我清楚你思念侯爺,晚上就能見到了,先彆誤了侯爺的大事。”
秦可卿歎出一口氣,心裡略感失望,又垂下了頭道:“哎,那好吧。”
薛寶釵微微翻著白眼,容秦可卿在自己白皙的臉頰上,畫上幾條黑線,再暈開顏色,使得五官更加有棱角,更像男子。
外衣換上高領的袍子,將脖頸也都遮住,再從椅子上起身,薛寶釵儼然已是個男子的相貌了。
秦可卿惋惜道:“隻可惜,寶妹妹的個頭,還有眉間的英武氣還差老爺許多,不然……”
薛寶釵斜睨了秦可卿一眼,追問道:“不然什麼?”
秦可卿將要說的話吞了下去,打了個哈哈道:“沒什麼,你快出去吧,林姑娘還等著你呢。”
適時,外麵鶯兒走了進來道:“姑娘,快來了,外麵來人接你去雅集了。”
薛寶釵心下一沉,手心捏了把汗,又開口問道:“林妹妹呢?”
“她們也都準備好了。”
“那好,我們也走吧。”
出了房門,便見得廳堂上,林黛玉著了一身月白銀竹紋的小襖,一條月白色的馬麵裙,頗為清新淡雅。
麵上遮著淡綠色的輕紗,隻一雙含情目露出來,眸眼眨眨卻似是精靈一般。
薛寶釵湊近了些,低聲道:“倒羨慕你,能穿的輕快一些。”
林黛玉將手指比在嘴唇前,小聲道:“後麵寶姐姐可就不要說話了,隻看我的意思,點頭搖頭就好,且不要穿幫了,壞了嶽大哥的事。”
薛寶釵無奈點頭,“好,知道了。”
說著,林黛玉又將一方折扇放在薛寶釵手裡,“給,公子哥必備的飾物,你若是不舒服了,也能拿此物來遮一下麵。”
薛寶釵的嘴角,這才有了些許笑意,“還是林妹妹想得周道。”
林黛玉歡心的挎上了薛寶釵的手臂,兩人便一同往院外走去。
院外等候接待安京侯的人,是府丞範鵬程,一身石青色官袍,躬身立在轎旁。
見房門打開,從中走出了一雙人,範鵬程便立即垂下頭來,作揖行禮道:“屬下蘇州府丞範鵬程,見過安京侯。”
未聽得回應,卻是一道明亮的女聲,說道:“範大人請起。”
範鵬程疑惑的抬頭望去,見是安京侯身旁的小姑娘在回話,疑惑的望向安京侯,問道:“安京侯,這位是?”
安京侯並未答應,而是小姑娘回道:“小女是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之女,此番是陪同安京侯下江南的。安京侯喉嚨不適,才用了藥,如今還不能言語,便是我來傳達侯爺的意思了。”
範鵬程試探著問道:“安京侯不說話,你也能清楚他的意思?”
林黛玉落落大方的點著頭,闡述著什麼大道理似得,“我與安京侯相處的久了,早是能心有靈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說錯了,他總也會搖頭糾正我嘛。”
範鵬程聽得以為有幾分道理,但還是很是彆扭。
但就見安京侯搖著折扇,微微頷首,這不置可否的模樣,也容不得他多懷疑。
官場上,深諳和光同塵的道理。
範鵬程也不細究,免得落了安京侯的顏麵。瞥見小姑娘扶著安京侯的手臂,還抓得牢牢的,當知曉兩人關係相厚,心裡不禁默念道:“安京侯的傳言果然不虛,看來他們預先的準備,定然能討得安京侯的歡心了,也不枉白白花費了三萬兩白銀。”
“等等,這是林如海的女兒?”
範鵬程瞪大了些眼睛,望向林黛玉。
他和林如海同在一片官場之下,可不是生人。
“好家夥,這他們討好侯爺也隻是花銀兩去外麵買一些姑娘來,這林如海竟舍得讓自己的女兒親自上陣,還相處的久了?甚至過家門也不回去,還跟來蘇州?”
“往日相處,我還以為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呢。果然,能簡在帝心者,都是有長處啊。”
“真當不拘小節,我該對其另眼相待了。”
腦中一陣天人交戰,又聽林黛玉在前問道:“範大人?”
聽得聲音,範鵬程才回過神來,搔了搔頭道:“哦哦哦,你方才說提到林禦史,我便想起他的事來了。舊時我曾去巡鹽禦史府做客,見你還是在繈褓之中呢,不曾想一轉眼已是這般大了。”
林黛玉輕輕福了一禮。
範鵬程拱手還禮,也不托大,請道:“來上轎吧,詩會那邊大人們也都等了許久了。”
薛寶釵微微頷首,便走在了前麵,當先登了轎,林黛玉緊隨其後同乘了一頂。
原本範鵬程還計劃與安京侯同坐一頂轎內,探一探口風,卻不想多了林黛玉這個變數。
見兩人關係如此身後,他又不能做個礙事的,往轎子裡鑽,便隻好再尋了一匹馬來,跟在轎子旁。
猶豫半響,範鵬程還是開口道:“不知安京侯來此地,首要之事是……”
林黛玉打起轎簾,應道:“侯爺來此地,先是要整頓邊防。如今國策改稻為桑,其實關鍵不在改,還是在開海。若是猖獗的海盜能夠平定,才好做成事呀。”
“隻是眼下蘇州好似澇災嚴重,首要之事怕是要放在賑濟災民上了。”
得益於在滄州時日日與嶽淩商討政事,冰雪聰明的林黛玉也對政務有了一定的認知,根據嶽淩書信中留下的隻言片語,她便能說出她的論調來,還頗為合理,讓供職府丞的範鵬程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