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嶽淩身邊,妙玉本來是充當人證的,隻因為孫逸才這個人證做的實在太好了,滴水不漏,反而沒了她表現的機會。
在場上,一個個弑父仇人,被嶽淩震懾得不敢妄動。
嶽淩講清了他們的罪狀,便也證明了她的父親是含冤而死。
當這群賊人身死,也是她父親昭雪之日了,妙玉感動不已,眼睛早就泛紅了。
父親的夙願完成了,妙玉心中的執念也了卻了。
曾與好姊妹邢岫煙探討說,若真有一日父親大仇得報,她便了卻了紅塵,真正剃發出家了。
可眼下,心裡好似又多了一道執念。
在麵對那群她需要像高山一樣仰望的大官,嶽淩卻是如貓戲老鼠般隨意拿捏,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妙玉的眸光根本離不開嶽淩,他就好似在那裡發著耀眼的光,是上天賜予她的英雄。
小小的種子早就在之前紮進了心田,在這一刻是徹底破土發芽了,妙玉情難自抑的踮起腳尖,在嶽淩臉頰上偷襲得手。
觸感很真實,心臟跳的更快,一切都不是夢。
而後,妙玉不等嶽淩回過神來,就撫著如小鹿亂撞的胸口,落荒而逃了。
女子獻吻,本就是極為逾越之事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帶發修行的女尼。
這一吻過後,恐怕她再也做不到遁入空門了。
乘舟泛在湖麵之上,妙玉回頭望著亭內,考慮的還不是她自己。
“沒給侯爺添麻煩吧……”
……
“嶽大哥!她是在做什麼呀!”
嶽淩還沒回過神來,卻是林黛玉立即奔跑了過來,掏出袖中的手帕,便在嶽淩的臉上用力的擦拭著,想要將那一抹痕跡,立即清除掉。
“嗚嗚嗚,這本來是該我做的,她到底是誰?!”
嶽淩被林黛玉擺弄的不知如何開口,嘴角都被她帶的歪斜了。一旁的薛寶釵卸掉戴著的官帽,擦拭掉臉上的妝容,笑著走到兩人之間,問道:“本該是你做的?林妹妹,你做了什麼?”
將嶽淩的臉頰徹底擦乾淨了,林黛玉的內心才稍稍的寬慰了些,收回了托著嶽淩麵頰的手。
聽得薛寶釵的話,又惹得她臉頰酡紅,雙靨生花。
薛寶釵是知道林黛玉在滄州離彆的時候,偷偷親了嶽淩,就與方才如出一轍,而林黛玉又時刻以關係清白,自己十分自持來自居,眼下一股氣,全被薛寶釵打散了。
林黛玉撇撇嘴,小聲道:“哼,不檢點的女尼!可惡的女人!”
薛寶釵笑道:“那人方才侯爺也介紹了,是之前知府冤死案中,朱知府的遺孤,想必是因為侯爺將其父案情處理之後,使其父沉冤得雪,故此才會激動不已吧?”
薛寶釵向嶽淩眨了眨眼,嶽淩忙道:“是,正是如此,我們的關係不算親近,隻是因此共事而已。”
林黛玉皺眉道:“真是這樣?真沒有彆的關係?不是嶽大哥以貌取人,看上了人家的相貌?”
嶽淩立即舉起手來,“我發誓,若……”
話還沒說,就被林黛玉將手臂扯了下來,跺了跺腳,急道:“不許發毒誓!”
嶽淩坦然一笑,攤開了手,林黛玉瞪著的眼睛,也慢慢淡開了,轉為了思念之情,倚靠進了嶽淩的懷裡。
“嶽大哥,我好想你。”
“我也是……”
林黛玉牢牢的環著嶽淩的腰,似是害怕被人搶走一般,久久都不鬆手。
……
“好了,亭子外麵還有人呢,這畢竟是雅會,不是在家裡,你們多少留意一下呀?”
薛寶釵真是被這兩人氣得生笑了,就算是久彆重逢,也得分清場合吧?
一手戳著嶽淩的肩頭,一手戳著林黛玉的肩頭,薛寶釵好心提醒著。
林黛玉此刻才是如夢初醒,望向亭外,果然有許多人都在往這邊張望著。
林黛玉迅速從嶽淩的身上彈開,躲到了薛寶釵的身後,連連點頭,“對對對,寶姐姐說的極是,這雅會生了這麼大的變數,還得有嶽大哥來主持結束呢。”
嶽淩放下了手,又望見一旁的眾人所作的詩詞,便大步來到桌案前,盤腿坐下,提起了筆。
兩個姑娘眸眼一亮,歡喜的湊來了嶽淩身旁。
林黛玉為嶽淩研墨,問道:“嶽大哥也想留一首詩?”
嶽淩微微頷首,“那是自然,畢竟是雅會嘛,借此也宣傳一下,我已經到江浙了,所有宵小,該留意下自身的安危。”
說著,嶽淩挽袖提筆,在如雪般白淨的宣紙上,留下了他的墨跡。
隨著一個個字落了下來,一旁的兩個小姑娘,還隨著讀了出來。
“侯封京口鎮吳淞,赴任驚逢宦海重。
不見孟嘗高潔士,儘多當道虎狼凶。
吞金饕餮倉廩瘦,泣血黔黎賦稅癰。
今日狂歌書檄語,要將清氣換汙風。”
薛寶釵拍手叫好道:“好一個‘今日狂歌書檄語,要將清氣換汙風’,我是寫不出這麼大氣的詩來,若是方才我作了,準保露餡。”
嶽淩收了筆,笑著道:“那倒不然,‘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也很大氣,像是個鬱鬱不得誌的書生所作,怎像一個姑娘家的詩作?”
林黛玉皺眉問道:“寶姐姐,你還做過這首詞,我怎得沒見過?”
薛寶釵被嶽淩說得一怔,沒想到在閨閣所作的詩詞,嶽淩都知曉,他到底對自己了解到什麼程度啊……
薛寶釵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衣襟,訕訕一笑道:“就是往日裡隨手一作,倒是還沒給林妹妹看過,待回去之後,我給你書下來。”
林黛玉點點頭,狐疑的看了看嶽淩,再看了看薛寶釵。
嶽淩起身,笑道:“好了,今日雅集也該畫上個句號了,我們走吧。”
出亭,便見石階下賈芸在等候著。
許久未見,小姑娘們能夠無病無災的抵達蘇州,也有賈芸的一份功勞在。
上前拍了拍賈芸的肩頭,嶽淩讚道:“做得不錯,差不多能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了。”
賈芸躬身行禮,“皆是為老爺做事,不敢邀功。”
轉回身望著滿場等候的參會人,賈芸又小聲道:“依老爺之意,這雅會如何收場?”
嶽淩微微頷首,沉下一口氣,如同洪鐘的聲音,便在湖心的孤島上飄揚,“前任知府朱懷凜,為人設計陷害,冤死獄中。蘇州七月澇災,也非是天災而是人禍,本侯悉數查清內幕,將在此雅會上,將所有作奸犯科者一網打儘!”
“若與江浙行省參知政事錢仕淵、蘇州知府孫逸才、蘇杭製造監督甄應嘉,徐家徐耀祖等人有利益牽扯者,更有關改稻為桑的利益,自己站出來,等候審訊。”
“主動認錯,本侯會爭取寬大處理,若隱瞞不報,等本侯審訊了他們,一並從重處置!”
不多時,便有寥寥幾人站了起來,又是京營的將士上前,將其一並帶走。
嶽淩再與賈芸問道:“此間的記錄官呢?”
賈芸回身去尋,又帶了一夥文弱書生過來,每個人手上都捧著一冊書卷,用來記錄雅會上所發生過的事。
隻待雅會結束後,將所記錄過的內容編修成冊,傳揚出去。
嶽淩隻翻看了其中幾人所記錄的事,便吩咐道:“此間亭上之事,不必記錄詳細,隻將最後的結果記錄下來便可。亭上還有參會之人所作詩集,皆為評審之人所挑選的佳作,可以裝訂成冊。”
“詩魁為《秋窗風雨夕》,另有本侯留的一首詩,也一並收留進冊。”
幾名書生連連應下。
將事情都交代完畢後,嶽淩便攜著兩女,欲要先打道回驛館。
等途經了沈家父子席旁,卻見兩人依舊是跪地不起。
嶽淩皺眉道:“你們沈家和徐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在陷害朱知府一案上,你沈家亦有牽扯,為何還不投案自首?”
沈逸書老淚縱橫,叩首道:“侯爺,您看在英蓮的麵子上,能不能放沈家一馬?”
沈瑛也一改方才的猖狂,磕頭不止,哽咽道:“侯爺,您大人大量,莫與我這宵小一般計較,您隻當我是路邊的野狗一腳踢開就行。”
嶽淩凝眉不開口,沈瑛指著自己的老爹又道:“侯爺明鑒,沈家所有犯下的錯,都是這老家夥做的事,我從來都沒參與過,侯爺,侯爺您就饒了我吧!”
沈逸書看著兒子求饒的模樣,歎出一口氣,道:“是,是我所作,侯爺您饒他一命,將我捉去吧。”
沈瑛聽之狂喜,匍匐著來到嶽淩的腳邊,臉上諂媚之色,溢於言表。
“侯爺,他都認罪了,能不能放過我?”
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戲,看得嶽淩是頻頻皺眉,身後兩個小姑娘看得也是厭惡的緊。
嶽淩淡淡開口道:“是非曲直,在衙門內定奪,來人,一並帶走!”
兩人被生拉硬拽的拖走,沈瑛還在大叫不止,“侯爺,侯爺!我們是親眷呀,您要了英蓮,怎得棄我們如敝履?”
林黛玉蹙眉道:“英蓮又是誰?”
嶽淩原本冷酷的表情,又被林黛玉問得一滯,正待開口,薛寶釵接過話來道:“英蓮就是我身邊的香菱呀,隨著侯爺南下的那個丫鬟。看來,侯爺是找到她的父母,隻可惜看來這親族也不是什麼好人。”
想起是那個身世淒慘的小姑娘,林黛玉的嘴唇癟了癟,雖然有預想過,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但真得知消息了,心裡還是有點吃味。
“我還當那個小姑娘是個老實的,平日裡也不會多講話,如今看來,一個賽一個的狐媚子!”
林黛玉內心暗暗腹誹,又想到了皇後的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