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怎麼來了?(1 / 2)

賈璉一路乘快船南下,星夜兼程,成功的趕在赴蘇州上任的新官之前,先行抵達了揚州。

隨著船入碼頭,一個個檀木箱子從船艙中取出,裝入馬車中,賈璉吹著江邊微風,環視起了江南風景。

一眼望去,燈燭璀璨,如同天上繁星。往城內水門的河道裡,更有船舫,畫舫打著各色的燈籠,隨波搖曳。

影影綽綽有畫娘作畫,舞女獻舞,賣力招攬著岸邊摩肩接踵的路人。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在揚州這等風流浪蕩之地,賈璉已經開始暢想自己的好日子了。

揚州瘦馬,西湖船娘,不管好得賴得,他總得都品嘗一番,才不虛此行。

“二爺,都裝點好了,可以進城了。”

旁邊一小廝輕聲稟報著,使得賈璉又收回了思緒,輕搖著手中折扇,大步流星的繞著馬車轉了轉,問道:“怎得就這點東西,船艙中不是備了許多禮嗎?”

小廝應道:“那些禮都是甄家準備的,不是咱家準備的。”

賈璉疑惑道:“哦?這是什麼道理?甄家難道也有人跟著來,要和我們分開給林姑父送禮?”

小廝搖頭道:“這倒沒有,小的聽說,這些禮不是給林老爺的,是給安京侯的。”

賈璉麵色一滯,愣了片刻,才道:“甄家給安京侯的禮,為什麼在我賈家的船上?難不成,是想讓我去送?”

小廝疑惑反問道:“二爺難道不知,二爺此行最終就是要去蘇州的呀。”

賈璉愕然道:“為什麼要去蘇州?”

“那小的不知。”

賈璉忽得想起來他爹爹被賈母差遣去大同送信的事,自那回來之後,賈赦就入牢了,等再出來之後,性情比之前還要暴戾,似是在牢中受了多大的打擊一樣。

不過,從賈璉的角度出發,他聽聞爹爹是被嶽淩提審的,再想想嶽淩審他的時候所用上的手段,賈璉似感胯下生風。

“爹,你說你硬撐著做什麼呢?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審時度勢,不然怎保自己安穩啊。”

在賈璉眼中,賈赦肯定是在牢中受了非人的折磨了,才導致如此的。

這樣想來,他就更不願意去見安京侯了。

賈母的信放在手上都有些燙手,總感覺這也與安京侯有關。

正要打退堂鼓,想要回船上休整一日再做打算,卻是有林家的車駕從遠處走了過來。

落地是林家的大管家韓大,上前畢恭畢敬的與賈璉行禮道:“這位就是賈家大房的璉二爺吧,聽聞有賈家快船南下的消息,老爺早就讓我等在這裡恭候了,府裡已經備好了接風洗塵,您隨我來吧。”

賈璉扭頭一看這車架上打著的賈家旗幡,此刻有想將其拔掉的衝動,可是就算遮掩也來不及了,總要麵對事實的。

賈璉強撐麵色,苦笑著拱手道:“那就請您帶路吧。”

……

林如海一襲常服,石青色的直裰衣袍,腰間係著一根玄色絲絛,十分低調且內斂。

宦海沉浮十數年,他也早沒了之前探花郎的意氣風發,更中庸平和了。

麵容清臒,雙眉如峰,居中端坐著,帶出幾分淩厲氣質。頜下胡須修理得整整齊齊,幾縷銀絲夾雜其間,更多幾分穩重。

得知賈家的後輩要來造訪,林如海頗為重視。

這還是在賈敏去世之後,第一次有賈家到訪。可畢竟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自詡近來是沒什麼值得慶祝的事的,賈家遣人來此,必然有著什麼目的。

而眼下,隻是蘇州裡的事鬨得沸沸揚揚,連揚州都受到了波及,甚至說整個江浙,都在看嶽淩下一步會怎樣做,這件事究竟追查到什麼深度。

林如海作為嶽淩在江南稱得上的盟友,自是願意他肅清官場,為百姓做出些實事的,這是林如海不變的立場。

“晚輩賈璉,拜見林姑父。”

賈璉隨著管家韓大一同登堂來,當麵便先作揖拜了拜。

不論其他,賈家這等的人家,教養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在外麵的哥兒麵容體態上都還過得去,也不會失了禮數。

林如海抬手虛浮了下,“都是自家人,就不必這麼客道了。賢侄自京城來,一路舟車勞頓,竟是不出十數日就抵達了揚州,若是有急事,大可先說來聽聽,也不枉賢侄趕路的辛苦。”

賈璉微微頷首,斟酌著從袖口中取出了一封他打心眼裡不想取出的信箋,“老祖宗沒與我知會是什麼事,還請姑父看了這封信再做定奪吧。”

林如海接過了信箋,一麵拆著,一麵問候道:“近來老太太身子可恢複些,之前倒是曾聽聞老太太在府上養了許久病。”

賈璉連連頷首,“老祖宗操勞一整個府上的大小事,隻是精力有些不濟,連續歇了幾日,便就養好了。”

林如海歎了口氣道:“老太太就算再為賈家著想,總也得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事情總得交給你們這些小輩來辦了。”

展開信紙,林如海的微皺著眉頭瀏覽著,卻不比方才閒聊時輕鬆了。

賈璉忐忑的等著林如海開口,時不時挑起眉頭偷偷望上一眼,卻見林如海的臉色並不輕鬆,便就愈發坐立難安了。

林如海抬頭問道:“為何甄家求情都求到老太太麵前去了,可是給了家裡什麼好處?”

賈璉應道:“似是備了些禮,也沒彆的了,應當隻是念在是世交故舊的情麵上,老太太動了惻隱之心。”

林如海搖頭歎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是不願意看到你們來趟這趟渾水的。你們或許不知道,甄家的罪名很重,嶽淩他與我通過信,其中涉及到誣害官員,毀堤淹田的重罪,甚至還有宮中的事無法交代。”

“這罪名開脫,除非是陛下首肯,不然都隻能按規矩辦。如今就看陛下那裡會不會動惻隱之心,彆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

一聽甄家的事已經直達天聽了,賈璉更是如坐針氈,連連點著頭,已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林如海拿著信紙又細細的品讀了一番,而後按在一旁案上,歎了口氣道:“老太太主持這麼大的家業也是不容易,賈家經曆了之前的風波,世交故舊能來往的也少了許多。”

“這遭是礙於情麵了,我倒也能理解,便應著這話,我給嶽淩修書一封,你帶過去呈給他吧。”

“不過說實話,此時此刻這事情,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也沒必要抱太大的希望。”

賈璉還是點著頭,一言不發。

一想到要去見嶽淩,他就腦殼痛。

不知道為什麼賈母總是為難他們大房,這等不好做的差事,都交由大房來做。

按照嶽淩的那個臭脾氣,要是翻臉不認人將他打做同黨,下入大牢怎麼辦?遠在蘇州,他可真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有林如海的手信,他還敢去問一問,若是沒有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去的。

眼下他的事也能交差了,賈璉向上拱了拱手道:“多謝姑父體諒。”

林如海擺擺手道:“無礙,你這一路也不容易,暫且在府上留宿一夜,明日再走吧。”

賈璉微微頷首,見林如海如此念及親情,還不忘熱絡的道賀一聲道:“嘗聞林妹妹要與安京侯定下婚約,賈家也先備了些賀禮來,就在堂外,微薄賀禮不成敬意,還望姑父不要見怪。”

這些禮品本是賈家帶來的見麵禮,而賈璉審時度勢,改成了賀禮,這意思便大不相同了。

就在賈璉還在沾沾自喜,自己為人周正之時,就見堂上居中端坐,性情平和的林如海,頭一次變了麵色,深深皺著眉頭問道:“賀禮?訂婚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得沒收到消息?”

賈璉也被問得一懵,愕然道:“沒有這回事?可是京城裡早就傳揚開了呀,賈家上下都知道。”

如今大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便是安京侯,就算賈璉如何不喜歡安京侯,也都不得不承認,與安京侯聯姻,是一樁好姻緣,怎得林如海會不喜呢?

賈璉很是不解,便斟酌著問道:“安京侯南下的時候,難道沒順路來見姑父,提及此事嗎?”

林如海嘴角一抽,揮袖起身道:“韓大,你陪著璉哥兒用膳,我往房裡走一趟。”

“是。”

望著林如海快步離去的背影,賈璉小心翼翼的問道:“韓管家,我方才說錯話了?安京侯不是早就與姑父相識了嗎,他們兩個關係不睦?”

韓大忍笑道:“沒事,璉二爺多慮了,我家老爺和安京侯關係十分親近,常有書信往來,可能是一時得知賜婚的事,有些彈壓不住心中的喜色了,不想在後輩麵前失態而已。”

賈璉微微頷首,若有所悟,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那就好,那就好。”

房中,兩個姨娘坐在一桌用膳,嬉笑閒聊。

白姨娘是賈敏從賈家帶來的陪嫁丫鬟,而周姨娘是揚州城中後娶入門的妾室,父親是曾經鹽兵營的千戶。

賈敏是個不好生養的類型,先天有虛,生下林黛玉就多災多病,再生下一子更是夭折。

後娶姨娘,也是為了七出之條,免得外人嚼口舌,為林家延續香火。

然而林如海和賈敏感情深厚,心思也不在妾室身上,後來膝下便也再無子嗣。

年逾不惑,林如海也沒什麼心思,隻一心為公,在府上安居之日也少了許多。

這倒讓兩個姨娘相處成了姊妹一樣,沒什麼好爭搶的,每日都在一塊兒做做女紅,談天說地。

兩人正說笑著,林如海卻是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麵色十分難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