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嵐的聲音落下,李春肖先愣了愣,隨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看到在外麵癡站著,眉毛都結了冰霜的人。他‘哎呀’一聲,趕緊起身,將沈向晚拽進了屋裡。
步伐被拖拽進來的人走了幾步,便停在了與莫清嵐不近不遠的地方。
如今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麵目清秀,身體消瘦單薄,現在身上都掛著霜,一副被凍得不輕的模樣,自然就讓人有些垂愛。
李春肖好笑道。“這小子,我近乎每天都能在峰下碰上他,也不知道每天什麼時候來的,起得比雞都早,看來是對你這個師兄極為在意了。”
沈向晚聽言,恐莫清嵐對他退避,立刻開口:“不光是我。有許多弟子與我一樣,都盼著師兄可以早日康複。”
李春肖:“……”
氣氛安靜。許久,明光之下,墨發披散的人垂眸看來,低道:“多謝。”
因為沉睡太久,說話之人聲音還帶著幾些沙啞。
沈向晚沒有言語地看著莫清嵐,看到人神色縱然疲倦,但沒有病態,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落下。
師兄沒事。
火焰劈剝的聲音忽然響起。
發覺火勢過猛,李春肖立即煽動手上的蒲扇,沈向晚思緒回攏,這才注意到,在他們麵前擺著一個正在慢燉的藥壺。
李春肖正在熬藥。邊熬,他邊叮囑道:“因為嬰丹受損,你這段時間沒辦法使用靈力,不要強行調用……”
師兄如今,沒有靈力?
沈向晚愣了愣。
而低頭看著,卻看到李春肖手法生疏,估計此前並未像凡人一樣生火熱過東西,黑色的煙霧被扇動之後全都散到了師兄那一頭,他看得眉頭皺起,立即起身,伸手道:“長老,我來吧。”
李春肖愣了愣,有這等上趕著的苦力,也樂得清閒,將蒲扇遞過去坐到了另一邊,連歎道:“凡間的藥真是不好熬,不如煉製丹藥。不過體內沒有靈力護體的人,最近一段時間也隻能喝這個。”
得了空子,老人家心思上來,自然繼續念叨。
“這幾日自己也注意一些,一日三餐缺一不可。還有啊,如果出行,就用你師尊的‘烏雲踏’。你師尊他沒有想拘著你,但九淩宗太大了,隻靠腳力太過費神……宗中事物呢,現在全部都交給行淵,尊上交代不準他帶著任何事打擾你,還有……”
一句又一句,句句不離‘你師尊’三字。
他的話滔滔不絕,聽得沈向晚都要耳朵生繭,而莫清嵐依舊如方才的模樣,神色淡然,靜首聽著,沒有半分不耐。
卻無人可窺的眼眸深處,他的神思略有遲緩,情緒仿佛單薄。
終於等到藥品熬好,沈向晚拿起白布將藥倒進玉瓷碗,將藥遞了過去。
碗是靈具,一切進入其中的東西都會很快轉化為適宜的溫度,自然也不用擔心將人燙到。
在明光下,骨節分明的手觸上碗沿,手主人的手指纖長乾
淨,近忽泛著玉透的光。
沈向晚神識晃了晃。
現如今的師兄,倒真像一個在凡間沒有靈力,卻矜貴出塵的世家驕子。
李春肖依舊在單方麵輸出,沈向晚站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道:“長老,天色不早,師兄才好,早些讓他休息吧。”
李春肖說得嗓子冒煙,如今也反應過來,莫清嵐現在沒有靈力,和凡人沒有區彆。
“好。我就先不說了,這幾日我就在殿外宿著,有任何事情都隨時叫師叔,聽到了嗎?”
莫清嵐將藥喝完,眼瞼輕動,微微點頭。
“這孩子。”李春肖無奈搖首,將欲離開。卻足未起,便聽到身後之人忽然低啞問道:“師叔可知,我師尊現在何處?”
李春肖轉回頭來,仔細想尊上似乎並未說過不讓清嵐去尋他,便沉吟道:“你師尊方才才離開,應當很快就回來了。你不用管他,早些歇著。”
他這句話落,莫清嵐不再多說。
分明是聖尊儘心看顧,如今卻被他冒領了這個功……李春肖心中頗有些不踏實,但也無法,擺了擺手便抬腳出去了。
人走之後,沒有那些連綿不斷的問話,四周忽然變得異常安靜。
沈向晚盯著莫清嵐手中的藥,幾息後回神,反應過來他也該走了。
“師兄,那我……”
“沈師弟。”
莫清嵐卻看來,靜然道,“臨海道現在怎樣了?”
沈向晚一愣,道:“師兄放心,聖尊已在繁鳶腹中之物轉生前將它消殺,繁鳶亦已伏誅。”
莫清嵐素來多思多顧,知曉他的性格,沈向晚並不隱瞞,事無巨細與莫清嵐說明:“花家一部分人追隨繁鳶,被抓了回來,花慕晴與花慕生姐弟、還有那個叫殷蔣的人也隨洪玄一起到了九淩宗,現如今在被薑堂主看押,等候師兄醒來覲見。”
說到此處,沈向晚頓了頓,溫聲道:“但不急於這一時,師兄醒來的消息傳出去,明天薑堂主就會帶他們過來了。臨海道的凡人被誆騙,如今已經知曉真相,他們體內的寄生之物,許是因為疫鬼還在祟世活著,沒有完全消去,春醫峰的弟子們已經接手在考慮如何拔除,這七天裡臨海道和九淩宗中都沒有什麼大事。”
最後一句話落,莫清嵐眉間輕動,淡淡道:“有師尊在,如此結果,甚好。”
沈向晚抿了抿唇,沒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