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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祟峰內,莫清嵐將結界關合。
命長蘇走來,看到他這一舉動,輕輕挑眉:“怎麼了?”
想到方才外界之人的模樣,莫清嵐從記憶中很快找到了結果,語氣淡淡道:“南疆國之人。”
命長蘇一頓,“是他們?”
莫清嵐頷首。“南疆國是侍奉神明的樓蘭古國之後,此番過來,大概是為了見我師尊。”
話落,他也不在意,隻道:“李師叔之約,擇日再去吧。”
今日晨時,李春肖派人傳信,說研究了一味調養嬰丹的靈藥,因為靈藥需要以活草調之,難以移動,這才有了他們下山準備前去春醫峰這一遭。
卻不巧,正好碰上了前來拜訪的南疆國人,無欲多生事端,便隻能打道回府。
回到知晴院,正取水回來的洪玄見狀微怔,問道:“主人怎麼回來了?”
莫清嵐解釋了一句,洪玄便恍然知曉,將水倒入石缸,“南疆國,倒確實與尊者有些關係。”
莫清嵐一頓,轉眸看去。
洪玄手上忙碌著,有些唏噓,與他們說起舊事,“當年冥海水漲,我在其中掙紮時被尊者所救,尊者那個時候,”洪玄道,“也還小。”
說完,他目光落在跟在莫清嵐身後的少年身上,啞然笑道,“和如今蘭公子差不多大。”
“說起來尊者那時候的模樣和氣質,也與蘭公子頗為相像。”
莫清嵐饒有興趣挑眉,命長蘇則麵無表情看去。
洪玄毫無察覺,繼續老神在在道:“尊者帶著我遊曆人間,曾去過南疆,南疆國也在西域,不過那裡的環境不好,有一道橫絕天際的洪流,還有相當高聳、多生野獸的密林,連孤鳥都飛不過去……尊者到那裡的時候,南疆國的土著人,餓得餓死,渴得渴死,還有被那凶殘野獸吃了的,數不勝數,路邊都是殘骸野骨,過得比我們冥海的生靈也要苦。”
冥海是鬼界與人間交彙的地方,海深處皆為不願超度、恨世不散的冤魂,它們在海底作亂,所以冥海水域常年動蕩不安,忽漲忽消,活人不可渡,其中的生靈生存也極為困苦,被人間稱為無生絕境。
比冥海還要苦的地方,其中情況,可
() 想而知。
“尊者帶著我在那兒待了一段時間,最後留下了一道結界,還有一冊修真鍛體的秘籍,想讓他們學會自保,能在有生之年尋個出路,”
洪玄道,“這個南疆國,若真的是從南疆而來,或許真是當年的那些苦徒,學成出世了。”
洪玄說完,臉上露出些笑意。
莫清嵐仔細聽著,輕笑道:“怪不得他們對師尊如此崇敬。”
“主人不曾知曉這些?”
莫清嵐搖首。前世今生,除去少年孺慕,對於命長蘇年輕之事,他知道的少之又少。前世的南疆國因為‘紅線’之事給九淩宗帶來諸多動蕩,這些細微的小事,他沉浸於痛苦中,也不曾發覺。
洪玄實在道:“尊者那一張嘴,真是什麼都不與旁人說,從以前便這樣,主人又不是外人。”
莫清嵐淡笑不語。
洪玄正在侍弄魚苗。
這些東西原本是蘭淆從人間買來,以免莫清嵐在山上待著無趣用來打發時間消遣的小活物,卻買來之後,殉祟峰天冷,魚苗又是海生之物,並不好養活,二十多條漸漸死到僅有十幾條後,洪玄看不過眼,這才接手過來養著。
許是海生之物更為了解同類的習性,如今的小魚苗都被他養成了小魚,一個個精力充沛,見到人來也要湊上前吐些泡泡,與此前蔫蔫的樣子截然不同。
莫清嵐垂眸看著,心中意起,準備投喂,旁邊便伸來一隻手,手中端著他想要的東西。
他看向蘭淆,伸手撿出些餌料慢慢灑在水中,看著魚兒爭食,啟唇道:“蘭公子就準備與我一直在這山上待著荒廢年歲,也不去遊曆了?”
命長蘇看著他沾了零星飼料的指尖,輕輕皺眉,取來手帕。
“餌料的味道很腥,仙君可以用靈力托著。”
他將餌料的石碟放到一旁,打濕了手帕,給莫清嵐遞過去。
而莫清嵐卻未接。
回過神他在問什麼,命長蘇道,“我陪著仙君。”
“為何陪我?”
命長蘇一頓,輕輕抬首。
莫清嵐就那般看著人,一身輕薄的青衣站在魚水壇前,眉宇淡泊,唇色清淺。
目光從他的唇側劃過,命長蘇喉結微滾,道:“我素來仰慕仙君,有這樣的機會,自然心甘情願,沒有其他目的。”
莫清嵐語氣淡淡道:“是嗎?”
洪玄在一旁聽覺,聞言轉頭看來,正看到少年幾乎能從眼裡淌出沉沉的情愫,心中橫生如他所料的複雜。
而就在此刻魚兒爭食忽躍起,水生波瀾,命長蘇也移開視線。
莫清嵐踱步離開魚水壇。
“蘭公子此前,可喜歡過彆人?”他道。
命長蘇道,“我……”
卻還不及他回複,莫清嵐便道:“我曾有過。”
“那現在,”命長蘇一愣,聲音微啞道:“仙君可還喜歡他?”
莫清嵐卻唇畔輕揚,搖了搖首。
“是因為他待仙君不好?”
莫清嵐道:“沒有原因。”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
“情字一事,因不由己,即便年少有多麼喜歡,”莫清嵐看向蘭淆,將他手中帕接走,語氣淡泊道:“等回過神來,有時候是眨眼之後,有時候是一場夢醒,就會發覺一切成空,過往所有的年少輕狂,可愛,卻也可憐。”
“我大你近百歲,”莫清嵐垂眸,“蘭公子,早些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