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滿臉笑容地湊到跟前:“夏小姐,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您就住下吧,明天少爺再送您回去。”
顧長玨也見風使舵:“是啊是啊, 你要非大雨天回去, 彆人該說我招待不周了。”
夏愛蓮沒怎麼聽旁人說話,就看著顧河喝下那杯酒, 喉結滾動咽了下去。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直到撐不住了, 才眨了兩下,又卷又密的睫毛也跟著上下扇動。
她活了好幾十年也沒遇過這樣的人!
剛剛他明明可以不喝酒的!
顧河居高臨下睥睨著她的視線:“帥麼?”
夏愛蓮兩根小辮子支棱了一下:“?”
顧河笑聲低醇:“我的臉都快被你看穿了。”
“……”
九年義務教育告訴夏愛蓮, 她不能罵人。
不但不能罵人, 如果一定要在彆人家打擾一晚,還應該禮貌問候。
她極不情願的對向顧長玨,咬著牙禮貌道:“打擾了。”
宅子裡這麼多人,男男女女都有。
就跟以前出差的時候住賓館一樣。
沒什麼的。
不要自己瞎想。
顧河看她明明不高興還要保持禮貌的彆扭樣子,悶聲笑了笑。
真的好乖。
好想欺負。
一條走廊, 對門兩個房間, 以前都是顧河在用。
那時主臥他多用來休息,次臥則是看書,寫些東西,但有時候弄的晚了, 也會直接在裡麵休息。
兩個房間共用一個很大的衛生間, 就在走廊儘頭。
夏愛蓮對於她跟顧河房間就在對麵的事倒沒多想。
以為能住的屋子就這麼幾個。
以前條件苦, 在生產隊女孩子們都擠大通鋪。
所以隻要不是跟顧河在一間屋子裡睡, 她都可以忍受。
她完全想不到,就在宅子另一邊,真正的客房區那邊, 還有七八個板板正正的大客房無人認領。
房間裡東西不多,被傭人收拾的很整潔,映入眼簾的,是一整麵牆的書櫃,一張書桌,對麵,一張鋪了潔白床單的大床。
當然,夏愛蓮睡起來一定會覺得很大,但對於身高腿長的顧河來說,也就還可以。
頭頂一盞富有科技感的幾何圖形大吊燈。
冷白色的燈光透著股距離感。
夏愛蓮感興趣的,是牆上貼著的幾張星係的航拍圖。
美輪美奐,神秘莫測。
幾聲敲門聲響起,進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傭人。
老傭人慈眉善目,臂彎搭一套睡衣。
夏愛蓮很有禮貌地說了謝謝。
展開發現,那是一套全新沒開封過的男士睡衣。
深藍色,真絲垂料質感。
款式……略顯童真活潑。
不過夏愛蓮試了一下。
尺寸真挺合適的,她穿起來剛剛好。
老傭人也見過彆的女明星,大多是嬌嬌氣氣的、很會矜貴自己。
可夏愛蓮當著她的麵直接換衣服試,一點也不拿她這個老婆婆當外人,這樣樸實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看著夏愛蓮穿著睡衣大小剛好,老傭人笑笑地點頭:“老宅沒有女主人很多年了,沒什麼女孩子能用的東西,現在外麵下大暴雨,也不好出去買。”
聽她似乎是在跟自己解釋,夏愛蓮忙說:“沒事,這個穿起來就很舒服。”
有一件事,夏愛蓮上次來就注意到了,這會兒又聽老傭人很自然地提起,似乎不是什麼禁|忌話題,便想多問一句:“顧總的媽媽……”
問到一半她有點後悔,感覺這樣打聽彆人私事不太好。
更奇怪的是……
她為什麼要去關心顧河的私事?
不過老傭人顯然還挺願意聊的,單刀直入,直接得連夏愛蓮都嚇了一跳:“少爺1歲多,夫人就離開了這個家……”
老傭人不是愛嚼舌根的人,相反,她口風很嚴。
願意跟夏愛蓮說,是因為她知道少爺待夏愛蓮不同。
關於20多年前的事,也隻有老傭人才知道。
顧河媽媽是個學曆很高、很聰明、也很有氣質的女人。
或許是先天條件過於優渥,她同時也很驕傲,甚至有些傲慢,並不隨和。
傭人們都知道,先生和太太的感情並不算好。
往好了說是相敬如賓,往差了說就是形同陌路。
不過豪門裡大多是這樣,傭人們慢慢也就習慣了。
直到有一天——
顧長玨不知因為什麼事發了很大的脾氣,把自己跟顧河媽媽關在樓上書房裡,不讓任何人進去。
傭人們緊張的等在門外卻束手無策。
聽著裡麵砸東西的聲音、高爾夫球棒敲碎玻璃的聲音、顧河媽媽歇斯底裡的謾罵、最後……是巴掌落下的聲音。
裡麵安靜了許久,最後書房的門被從裡麵拉開,顧河媽媽走了出來。
她臉頰還紅著,沒有一滴眼淚,表情冷漠到讓人心驚。
屋裡,顧長玨盯著自己顫抖不已的手,脖頸青筋全都爆起。
“太太,您沒事吧……”
顧河媽媽沒跟任何人說話,回房間收拾了行李。
聽說當天就出國了。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回來過,顧長玨也沒找過她。
誰都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傭人坐在床頭講述著陳年往事,夏愛蓮就在床上安靜地聽著,一句話沒說。
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老傭人才收住聲音。
兩個人同時看向門口,因為有點心虛,夏愛蓮也沒問是誰,清了清嗓子,直接說:“請進。”
結果這次,進來的是顧河。
夏愛蓮下意識就想揪起被子往身上蓋,後來想起來自己穿睡衣了。
上下兩件套,遮得嚴嚴實實。
想到這兒,她挺胸抬頭,故意表現得自然又大方。
誰知她不遮掩,顧河還真就目光露骨地朝她身上打量起來了。
瞧著身穿男士睡衣、大小很合身的小姑娘,片刻後,顧河手打在唇邊,似乎是想掩住笑容,幾秒後宣告失敗,男人低笑出聲,連睫毛落下的影子都很溫柔。
夏愛蓮有種被冒犯的感覺。
正不知他到底在笑什麼,老傭人忽然笑著開口:“少爺認出來了?”說著,又對向夏愛蓮:“抱歉夏小姐,剛剛沒跟您說,其實這是——少爺的睡衣,不過是沒穿過的。”
“!!!”
睡衣嘛,自然都是貼身穿的。
夏愛蓮一想到自己身上穿的是顧河的睡衣,瞬間感覺渾身都滾燙滾燙的,像有無數麻酥酥的小針在紮她。
可她又不能脫,脫了就證明心裡有鬼!
崩潰邊緣徘徊幾秒,夏愛蓮看一眼顧河身上那件大號睡衣,忽然覺得老傭人是在逗她:“他睡衣怎麼可能這麼小?”
老傭人:“啊,這是少爺小時候的睡衣……”
想了想,一臉回憶地看向顧河:“應該是初一吧?”
顧河靠在門上,語氣肯定:“是小學六年級。”
夏愛蓮氣得耳朵冒煙。
這話什麼意思?
說她跟學校六年級的顧河一樣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