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金甌酒(1 / 2)

萬派招新結束的第二天夜晚,各大小門派在清河坊擺出美酒,叫“金甌酒”。

各大門派的弟子們把著金卮勸酒,前來討酒的諸位,不論老少、不論仙凡、不論修為高低、不論進選還是落選,為了喜氣,儘到清河坊飲一杯。

十一位坤柱站在最前,領著宗門的弟子為來人斟酒,送上祝福。

無論結果如何,祝願諸位前程似錦、不枉今生。

清亮的圓月懸在夜空,寫滿祝福的七彩燈籠交叉橫錯,掛在街道上方,連遍巷子。

一隻信天翁輕巧敏捷地穿梭其間,從屋簷飛到另一邊的屋簷,它跳入無人的小巷,隱沒在角落的陰影中。

不一會兒,一個俊朗的年輕修士走出巷子,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他渾身甩了甩,扯了扯衣服,似乎覺得有些不適。緊接著,他提步加入人群,朝金甌酒的方向行去。

走街串巷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行人三三兩兩,走上街頭,同過節一般熱鬨。

偏僻的小巷,落選的凡人沒精打采地蹲在牆角。

他的同伴安慰道:“沒選上還有下一次,過幾年,各大門派還會招新。哪怕再次,還有大門派的分部,盛京郊區就有萬佛宗的分寺。況且,藏經閣那麼多功法心法,我要是沒能當上宗內長老的弟子,學不了秘法,和散修也差不多。”

凡人還是失心落魄。

同伴繼續道:“塗鳴也是散修出身,一沒宗門,二沒師承。靠著藏經閣的書,他不也修到了大乘期嗎?”

“可他是邪修。”

“邪修怎麼了?邪修也是勵誌逆襲的榜樣!”

兩人聊了一會,凡人被同伴的話振奮精神。

方天抱著一缸酒,經過兩人,走出巷子,往金甌酒的方向去。

今夜所需酒量甚多,各大門派忙著招新的事兒,抽不出人手釀酒。再者,有些宗門沒有會釀酒的弟子,比如天道院、聖賢儒門。

各大門派找上盛京的酒樓們,送去原材料和報酬,委托釀酒。

方天的老爹當年參加無相魔門的招新,三戰三敗後,索性絕了修仙的念頭,這輩子安心當個凡人,享受喧鬨紅塵。他留在盛京,白手起家,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

如今店裡忙不過來,老爹使役方天去送酒。

酒缸有半個人大,方天舉得吃力,酒缸擋住視線,看不見行人,他隻能大聲吆喝。行人見此,紛紛避開。

突然方天抖得一踉蹌,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差點摔了酒缸,幸好他及時穩住。

他放下酒缸一看,驀地咧嘴一笑。

“喲,這不是師弟嗎?”

青鯊從地上爬起,拍拍衣服的灰塵,麵無表情地說道:“你我一同入門,按修為算輩分,是不是師弟還不好說。”

他嘴唇一張一合間,露出鋒利的鯊魚齒,還怪可愛。

方天也不爭辯,摸了摸他的腦袋,被他黑臉揮開。

“你也是去喝金甌酒的?來,一起走唄。”

青鯊抿著嘴,點點頭。

方天舉著酒缸,青鯊在他前麵,揮開提醒行人,為他開道。兩人互相配合,頗有幾分師兄弟的默契。

方天掂了掂酒缸,把它往上抬了點,開口道:“師弟,進了萬佛宗,弟子們根據自身意願,各自選一禪,通過那一禪的測試後方可入峰修行。”

他頓了頓,樂嗬一笑,語氣自信地說道:“我想進殺戮禪,打遍山內無敵手,我就稱霸王,冠上禪子‘麵瓜’的道號。”

他微微挪開酒缸,打趣地看青鯊,“你呢?”

青鯊眨眨眼,怔了一會,摸摸尖利的門牙,悶悶吐出幾個字,“嗔怒禪。”

“哈?”

他說得太小聲,方天沒聽見,又問了一遍,然而不論怎麼追問,他都不再開口。

清河坊外,人頭湧動,摩肩擦踵,滾滾熱浪翻過人海,直衝兩人去。

青鯊借著人小的優勢,像隻遊魚一般,靈活地鑽了進去。

方天抱著酒缸,大聲吆喝,“讓讓,酒來了,諸位借個道。”

前進到一半,人擠人,好像糍粑堵在喉嚨,實在下不去。兩人隻得停下,慢慢排隊。

方天把酒缸往地上一放,周圍瞬間空出一塊。他拉著青鯊站到酒缸上,兩人越過密密麻麻的人頭,能看見遠處的金甌酒攤。

方天指著最前頭的十一位坤柱,依次給青鯊介紹。

左邊,萬佛宗菜瓜、和光,同無相魔門韓修離。三人往那一站,依次排開,怒目低眉,黑道大佬,霸氣四漏。你看前去討酒的人,握杯的手都在顫抖。

大衍宗封曜、步雲階在前邊笑著敬酒,昆侖劍宗的江在棠站在身後,一杯杯遞酒給兩人。這叫什麼?出門走親戚的爹娘,拉扯著不善言辭的家裡蹲孩子。

萬獸宗石蠻,身後領著一群化成原型的妖族,毛茸茸、軟乎乎、肉嘟嘟,前去討酒的都是小孩子,趴在酒攤上往前爬,一隻隻鹹豬小手,快把妖族擼禿了。

媚門曲無眉往牆一靠,一個眼刀子飛入人群,多少彆有用心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子爭前恐後地朝裡擠,手掐手,腳跺腳,生怕落後一步。

藥門冷白薇那一隊,大多是拄著拐杖的老人,以及病弱的凡人。

天道院鐘離亭和聖賢儒門顧鼎臣,咦,兩人正在吵架。

聊到聖賢儒門時,方天頓了頓,語氣莫名地補了一句,“聖賢儒門這一甲子的坤柱是個凡人。”

青鯊抬眼看他,麵露疑惑,凡人怎麼了?

方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略帶炫耀地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選為坤柱,表示他有機會參與下一甲子的門派核心規劃。凡人壽命不如修士,在此之前,罕有凡人被選為坤柱。”

“我老爹說了,聖賢儒門參與建設坤輿界的方針,擁有製定和修改律例的權力。凡人被選為坤柱是一個信號,表示下一甲子坤輿界政策和資源向凡人的傾斜。”

“老爹說以後凡人的形勢會更好,他準備開分店了,到時候我每日請你吃飯啊。”

萬佛宗的酒攤後,和光正在同明非聊天,內容與方天兩人不謀而合。

談及顧鼎臣時,明非眼中劃過一絲莫名的光,他抬手,又加了一層隔音罩。

“去年九節竹會議,聖賢儒門提及律例的幾個條文過時,提出三年後修改律例。他們選出凡人當坤柱,是一個訊號。”

和光靜靜地聽著,九節竹會議的參與人員全是大人物,會議決定坤輿界發展的大方向,她的資格和閱曆連旁聽都夠不上。

明非深深看了她一眼,補了一句,“也是一個警告,師侄,你懂嗎?”

和光點頭,思忖了一會,措了措辭,道:“幾十年前,執法堂下了一個命令,減少各地的分寺給予凡人參拜的時間,挪給各個參禪的弟子,聖賢儒門對此不滿。回執法堂後,我會同各個分寺的主持商討,重新規劃時間分配。”

明非讚許地點點頭,透露了幾個她不知曉的信息。

“不止我們,其他門派也開始行動。幾日前,我同大衍宗的堂主來穆臣聊過,他承諾大衍宗加緊簡單符陣的研發,產出更多凡人適用的符陣。聖賢儒門警告的主要對象不是我們,而是藥門。”

和光聞言,往藥門冷白薇的方向望。

那人如名字一般,麵無表情地斟酒,連祝福也說得冷冰冰。

“幾十年來,藥門多研製修士的丹藥,減少了凡人用藥,尤其延齡增壽的丹藥大幅縮減,價格提高。十年前聖賢儒門就此詢問過藥門,藥門稱一味藥材產量不夠。王家從中斡旋,經其他界域引進藥材,填補了不足。然藥門不知為何,產量毫無變化,已經引起了九節竹高層的不滿。”

談到一半,賀拔勢和王千刃來了,兩人停下交談。

和光朝明非點點頭,上前一步,迎上兩人。

賀拔勢在前,滿臉笑意地看她。王千刃跟在其後,嘴角扯了扯,就當打招呼了,他眼裡無波,看不出情緒。

賀拔勢屈指彈了彈酒缸,問道:“可否討杯酒喝?”

和光眯眼笑了笑,視線掃過王千刃,落在賀拔勢臉上,“自然。”

她拿起金卮,剛要給他斟酒,被他阻止,他從懷裡遞來一隻白玉杯,笑道:“用這個吧。”

旁邊討酒的人看他一眼,眼裡帶著幾分驚奇和嫌棄,第一次看到有人自帶酒杯。

和光沒說什麼,放下金卮,接過白玉杯,重新斟了一杯酒。遞給他時,被他拉住手。“大師,介不介意親自喂我?”

和光擰緊眉頭,冷眼看他,罵人的話剛到嘴邊,手心被輕輕敲了三下。

他一臉曖昧的調笑,然而眼神深沉,不帶一絲調戲。

這家夥想乾嘛?

“你不吭聲,我就當你同意了。”

賀拔勢詠了句詩,“一見話相投,半醉捧金甌。”

和光心頭一震,這句詩,好耳熟,她在哪裡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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