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顧鼎臣(1 / 2)

這不是成汝玉第一次來萬佛宗。

作為聖賢儒門的執法堂副堂主,盛京小報的負責人,他經常去萬佛宗進行采訪,或者去萬佛宗訪問好友,抑或是刺探情報。

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踏足殺戮峰。

在世人眼中,殺戮峰一直是萬佛宗最神秘的地界,從不對外開放,神秘程度僅僅遜於無相魔門的第九洞天。

在金丹期之前,殺戮禪弟子不允許私自外出行走,彆說遊曆,連菩提城也出不去。他們也不參加門派大比,所有人就當他們完全不存在一般。

不如說在金丹期定性之前,誰也不知道培養出的是一個正道修士,還是一個殘忍嗜殺的魔頭。

大眾最多聽到的新聞,不是哪個殺戮禪禪主又誤殺了同門師兄弟,就是哪一屆殺戮禪禪子又走火入魔了。

上一個殺戮禪的大消息還是幾百年前的事兒,禪主苦瓜誤殺了同門師兄,被囚禁在峰內黑獄。

而這一切虛無縹緲的傳聞謠言,在那一年的門派大比上戛然而止。

屠萬生在比鬥台上脫穎而出,打敗種子選手來穆臣和明非,一鳴驚人。殺戮禪才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走進坤輿界修士眼裡。

一般來說,殺戮禪是萬佛宗的最強戰力保證,或是在三千年一次的天曜戰爭來臨時,填補昆侖劍宗弟子的空缺。

屠萬生的橫空出世,坤輿界的修士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殺戮禪也像他們一樣,是活生生的修士。他們的人生中不止有殺戮,喜怒哀樂,無一不有。

那一年的門派大比,成汝玉大抵是印象最深刻的人之一。

屠萬生奪得首魁,萬佛宗的明非緊跟其後,第三是大衍宗的來穆臣,第四便是他。

如今的前三位都成了各自門派的翹首,手握大權,呼風喚雨。

他卻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隨著時間的流逝、經曆的殊異,隻會越來越大,什麼後來居上,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如今,他跟在一個凡人身後,聽其差遣。

幾個時辰之前,聖賢儒門收到探子的消息,萬佛宗的西瓜堂主在滄溟海上滅殺了蛟四,甚至抽掉它的龍筋。

消息前腳傳來,後腳便收到了西瓜堂主的邀請函,請盛京小報去殺戮峰做一個專門的采訪。

幾日前的事兒,晚了幾天才傳來,這就不叫消息,叫彆人丟給你的魚餌,你還不得不咬。

成汝玉咬住後槽牙,嘖了一聲,便放下了這份仿佛被捉弄的不忿。

他點出門下的幾名弟子,囑咐要點,令他們速速前往。此時傳來堂主顧鼎臣的訊息,暫緩派遣的人選,喊成汝玉快點過去一趟。

他收到訊息時,內心糾結了一刻,又趕去了堂主的房間。

執法堂空降人選,直直壓在成汝玉頭上,要說沒有不忿,是不可能的。何況空降的還是個壽命短暫的凡人,他一個閉關的時間就比那人活得長。

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壓在他頭上?

門派內的弟子都在為自己抱不平,成汝玉卻明白,這件事已經成了定論,他隻能接受了掌門的決定,然而這件事卻在心裡埋了一個疙瘩。

他總是忍不住想,顧鼎臣,到底有什麼能耐?

成汝玉推開堂主房間的門,一股濃鬱的煙味蜂擁而出,他不禁微微閉氣,慢慢推開門,湧出的煙越來越多。

門開到最大,明亮的光線一點點照進房內,不斷侵入黑暗的房間,直到包裹住最角落裡的那人。

顧鼎臣悠閒地躺在藤椅上,手裡夾著一杆長長的老煙槍,吞雲吐霧。

成汝玉記得,這人不飲酒、不逛花樓,早起早睡,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過得比佛修還佛修,唯獨有一個愛好,就是一天離不開煙。

據顧鼎臣的話,抽煙有利於他思考。

屋外的陽光衝進來,照在顧鼎臣臉上,他不由得微微眯上眼,側頭望向門外,細細眯眼望了許久,等眼睛習慣光線,才慢慢睜大眼,接著他的臉上才慢慢展露一個笑容。

顧鼎臣已經三十多了,修仙界的風水養人,他看起來才像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年輕正茂。

然而他的舉手投足間,暴露出了凡人隨著年齡增長的成熟感,比之年限漫長的修士更甚幾分。

他朝成汝玉招招手,語氣間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和藹,緩緩道:“進來吧,把門帶上,刺眼。”

成汝玉淡淡地點頭,反手合上門。

房間內瞬間昏暗下來,隻剩角落的夜明珠發出隱隱發亮,夜明珠上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黑紗,微弱的光亮仿佛海上大霧天的燈塔光一般,虛無縹緲,恍若海市蜃樓,捉摸不透。

這份捉摸不透,恰如顧鼎臣這個人。

成汝玉懂得掌門選擇凡人做堂主的心思,大格局中的一種結構性調整,提高凡人的地位,施展更加有利於凡人繁衍生息的政策。

就成汝玉與顧鼎臣共事的這些年來看,顧鼎臣確實做了不少有利於凡人的事情,也狠狠給了藥門一個警告。

但是,他覺得顧鼎臣的心思不僅在凡人身上,這人身上掩藏著一些更深的東西,比如一些政策的著眼點隱藏得很深,他目前還沒有看透。

他朝顧鼎臣作揖,恭敬地問道:“堂主,找我有何要事?”

顧鼎臣瞥了他一眼,眉頭壓得低低的,沉聲問道:“小成啊,你與萬佛宗的西瓜同出一屆,你和他熟嗎?”

成汝玉眼神微微動了一下,便如實回答,“不算熟,數麵之緣罷了。”

顧鼎臣的臉色沒什麼變化,他翹起二郎腿,捏著煙,狠狠嘬了一口,接著問道:“那你覺得西瓜是個什麼樣的人?”

成汝玉聞言,眉頭一緊,半闔眼皮,細細思索了一番。

顧鼎臣進門時間晚,與西瓜堂主並不相識,聖賢儒門的執法堂內,最了解西瓜堂主的大抵隻是他了。

不過,他與西瓜也不過是幾麵之緣。

“治世之人。實力強勁,城府深……”

話到一半,被顧鼎臣揮手打斷。

“我不是問檔案上的那些,我指的是拋開檔案,你覺得西瓜是個什麼樣的人,私人方麵。”

成汝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私人方麵?

他突然想起了當年門派大比的一幕,來穆臣臉上的麵具。

他斟酌道:“打人喜歡打臉?”

成汝玉看著顧鼎臣的反應,似乎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

顧鼎臣兩指夾著煙鬥,往藤椅的把手上磕了磕,成汝玉微微眯眼,看見紅椆木的藤椅上已然被磕出一個圓形的小洞,還有些隱隱的燒焦。

他謔地往藤椅後背一躺,鷹隼一樣的眼睛直直地朝自己射來,眼神深沉。

他的喉結動了動,嗓音更低沉了,“你覺得,西瓜是不是喜歡玩人/獸?”

等等?他聽見了什麼?

成汝玉聞言,雙目一瞪,整張臉都扭曲了,微微側頭,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話。

西瓜?人獸?

他怎麼知道?

成汝玉內心巨震,對著顧鼎臣期待的目光,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西瓜是不是有個妖族的相好?”顧鼎臣敲了敲煙鬥,又狠狠地嘬了一口,“奇了怪了,處理妖族和蛟族的矛盾又不是他的責任,他沒事兒跑十萬大山去乾嘛,吃力不討好。”

顧鼎臣站起身,原地繞了幾圈,神情複雜,像是怎麼也想不通的樣子。

成汝玉回想了一遍西瓜的事情,神情有些扭曲,卻還是回道:“據我所知,西瓜孑然一身,並未有謠言傳出。”

“一丁點都沒有?”顧鼎臣頓了頓,皺了皺眉,接著道,“無甚根據的緋聞也算,比如說萬派招新時,和光與韓修離這種也行。”

成汝玉沉默了一會,堅定地搖搖頭,肯定地答道:“沒有。”

心裡卻想,誰這麼不要命,敢和西瓜處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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