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猴奴島(2 / 2)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滿臉疑惑,兩萬年離他們太遠了,濱海城的曆史也不怎麼熟悉。

多魚猛然瞪大眼睛,捂緊嘴巴,渾身顫抖起來。他記得,他小時候去過濱海城的曆史典籍館,兩萬年前濱海城叫......

人群中響起一陣陣驚呼聲,也有些人想起來了,旁人紛紛問知道的人。然而知曉的人連忙搖頭,短短幾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猴奴島’。海族管你們的祖先叫猴奴,長得像猴子的奴隸。”

是猴、是奴,唯獨不是人。

和光的話擲地有聲,一字一字像一柄錘子,釘進在場所有人心中,苦澀的沉默頓時吞沒了濱海城。人們咽喉哽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不記得了,我記得,濱海城的曆史典籍館裡還留著當年的資料和曆史影像。兩萬年前,萬佛宗第一次登上猴奴島,島上才五百人。你們知道他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哭泣聲在人群中響起,去過典籍館的人已經捂嘴哭了起來。

和光一揮手,幾枚留影球飛上半空。影像放大最大,在場的五百萬人都能清楚得看到,看到他們祖先的苦難日子。

空蕩蕩的島嶼,幾個破舊慘敗的茅草罩子,人們蜷縮在裡麵瑟瑟發抖,海風一吹,茅草屋就被掀飛了。一到白天,人們從茅草屋裡爬出來,骨瘦如柴的身子,後背佝僂,無論男女衣不蔽體,眼窩凹下,臉上全是絕望。

一眼看去,真沒個人樣。

海族一隻隻爬上岸,搶了女人在一旁偷歡作樂。

在呻/吟聲和哀嚎聲中,小孩的腦袋被一刀割下,混著血和肉,被當作皮球踢。

老人被圍著打,幾隻海族打賭,要踢多少腳、打幾棍,老人才會死。

男人在角落裡燒煮海族的食物,鍋裡燉著的是他日日夜夜同眠共枕的人。鍋裡的人慘叫哭喊,男人卻不能給她個痛快。他隻能抹掉眼淚,把火燒得更旺點,把鍋蓋蓋得更緊點,讓她少受些折磨。

夜幕降臨,海族玩夠了,走了。人們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要儘早入睡,等待接下來的一天。茅草屋旁邊,小孩腦袋的血一點點流儘,鍋邊的骨頭隨風響起鬼哭聲,老人的屍體剛好做明日的飯。

......

“萬佛宗的先輩與你們的祖先相遇的時候,雙方都很驚訝。佛修們想,他們怎麼能過得比天魔大戰裡的人還慘。祖先在想,對方怎麼能活得這麼像個人。”

“萬佛宗清空了附近的海族,建立了人族的第一道防線。考慮到這兒將會成為對戰海族的前線,萬佛宗提出把你們的祖先遷移到更安全的大陸。”

“你們的祖先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他們能不能在大陸活得像個人樣?萬佛宗說是。第二個問題,那他們能不能在猴奴島活得像個人樣?萬佛宗不敢保證。”

“祖先的族長說,猴奴島,猴奴島,他們要是走了,不就做實猴奴之名了?於是,你們的祖先靠著搓磨了一生的血性,和對海族無儘的恨意,在濱海城紮根繁衍。那位族長死前留下一句話,他說,哪怕在他們這一代不能擺脫猴奴之名,下一代、下下一代、下下下一代,總能活得像個人樣。”

“兩萬年過去,猴奴島變成了濱海城,五百人變成了五百萬人。兩百代人過去了,你們的脊背挺直了,你們的生活變好了。可是,海族還在擄走你們的親朋好友,對著拚命逃回來的混血孤兒,你們視而不見、嗤之以鼻。對著八月十八死去的三千多人,你們暗自慶幸,感慨自己的運氣,準備著再賭一次,手不沾血地把身邊的人推進海族口裡。”

“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講,你們和兩萬年前的祖先,到底哪個更像人?哪個更像猴奴?”

和光說話途中,沒有一人插嘴。她說完話後,更是全體沉默。

所有人罩在同一塊黑布下,每人緊緊拉住一角,從頭到尾藏在烏漆麻黑的陰影裡。一旦外邊有人想扯黑不,底下所有人都會幫忙遮擋,大家都是幫凶。一個人說他是人,所有人都附和。另一個人說他是人,其他人也會附和,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

這時,黑布被猛地掀開,所有人大剌剌暴露在陽光下,見不得人的秘密豁然敞亮。

他們都跪著,沒有一個站著。

他們不是人,他們都是猴奴。

祖先的血性和脊梁,在兩萬年的蜜罐溫床,在兩萬年的黑布遮羞中,被消磨得乾乾淨淨。

那名推搡和光的大漢猶豫了好久,艱難地說道:“就不能先把化龍功法給蛟族嗎?”

和光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臉上的諷刺。

“你說得倒輕巧,把化龍功法給它們。沒有化龍功法,它們尚且能吞下整個濱海城。要是有了化龍功法,它們能淹了整片沿海。五百萬人團成螞蟻,現在,還要把沿海的幾千萬幾億人都團進來?”

大漢哭喪著臉,“我們還被困在海底,一定要現在打?”

和光目光沉凝,收起了語氣裡的尖銳,鄭重地說道:“對,一定要現在打!兩萬年來,這是最好的時機!從此以後兩萬年,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

眾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反對,臉上全是絕望之情。他們會死,死在幽暗不見天日的海底,淪為魚蝦口裡的食物。

和光注意到了,用堅定的口吻鼓舞道:“我向大家保證,這一戰,我們肯定會贏。”

大漢神情猙獰,指著執法堂門口的修士道:“你拿什麼打?就這麼幾個軟腳蝦?你們之中最厲害的,也才元嬰期,海族光派一隻蛟都元嬰了!”

聽到這話,她非但沒皺眉,反而輕輕笑了,眉眼間全是狂妄和囂張,目空一切的笑容逼得大漢後退數步。

“你問我拿什麼贏?拿半個坤輿界,拿坤輿界最頂尖的高手!”

她張開手掌,掌心朝上,唰地一下握緊了。那股氣勢,仿佛坤輿界儘在她手中,最頂尖的高手全是她手裡的棋子。

方天定定地看著她,回想起她的戰術,回想起她的兵力布置,不禁咽了咽喉嚨,豪情壯誌油然而生。

“萬佛宗百萬僧眾全體出動,無相魔門築基以上渡江而來,大衍宗執法堂最頂尖的弟子全力以赴,十萬大山的蛇族傾城而出,龍族赴湯蹈火......”

眾人聽得,眼珠子瞪得極大,嘴巴都合不上了。他們的眼裡,慢慢亮起光芒,希望的種子在心裡紮了下去。

和光的話,還沒有結束。

眾人癡癡注視著,臉龐的肌肉聳動著,期待從眉宇間、從酒窩裡、從唇角上蹦了出來。

“現任大乘期戰力,殺戮禪禪主苦瓜。原大乘期戰力,現渡劫期劍修,昆侖劍尊夏枕風。無相魔門太上長老,賀道台。三萬年前的滄溟海霸主,龍百川......”

這些人,赫赫有名,哪怕在偏鄉僻壤的濱海城也無人不知。這些人,單挑出一個,就足以引起腥風血雨。現在,這些人都會來滄溟海,都會為了他們參戰。

和光每說一個名字,眾人就驚呼一聲。一個個名字,仿佛一個個戰鼓,砰地一下,錘在他們頭上,錘進他們心裡。

仿佛慷慨激昂的戰歌,眾人的鬥誌都被激起來了,豪邁的氣魄充斥心胸。

“劍尊?劍尊真的會來?我的天,他一劍不得斷了滄溟海。”

“苦瓜,我聽過苦瓜的名字,聽說他打起來就像往人群裡扔了個炸彈一樣。他要是衝進海族軍隊裡,豈不橫屍遍野?”

“賀道台?那個走火入魔起來,跑到彆的界麵,殺光人家所有渡劫期修士的賀道台?娘娘個腿喲,隻有一個老蛟王,怕不夠他砍。”

“龍主回來了?他會幫我們?我去,等我算算輩分,現任老蛟王是三萬年前蛟主最小的幺兒,三萬年前的蛟主隻有給龍百川提鞋的份兒,那現在的老蛟王不是隻有給龍百川□□底的份兒?”

壓在心頭的陰雲漸漸消散,眾人說著說著,竟然開起玩笑來。

和光拍拍手,再次激起眾人的關注。

“大家聽我說,上麵我說的人都會參戰,他們一定會把海族打得屁股尿流。我們也不能輸給他們,我們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濱海城五百萬人,一起活下去!”

“我們距離大陸八百裡,距離海麵五百尺。我們不需要打敗龍族,我們隻要撐下去,撐過海族的攻擊,撐到人族的軍隊把海族趕出八百裡外!”

大漢大呼一口氣,抬起手臂大喊,“好!撐下去。”他轉過身,高高地揚起手臂,號召其他人。

高高揚起的手臂,野火燎原一般,頃刻傳散開來,一根手臂、十根手臂、百根手臂、千根手臂、萬根手臂、五百萬根手臂高高揚起。

“不過八百裡,老子走上一夜就到了,何況是修士呢?”

“咱們還有執法堂的修士在,還有和光管事在,還有盛京王家的少主在,怎麼也能撐過這八百裡啊!”

......

所有人心底,希望的種子一瞬間生根發芽,刹那間長成蒼天巨木。

看著團結一致的濱海城,和光欣慰地笑了。

“好!兩萬年來,海族對濱海城造的孽,對人族做的惡,是時候有個了結了!這一次,我們要讓它們千倍萬倍還回來。蛟族、鯊族、烏賊族......一個都彆想逃。”

“我們要活下去,要親眼看著海族戰敗,要讓海族匍匐在我們腳下磕頭道歉,要把它們押到慘死之人的墳前,割頭分屍,以慰親朋好友在天之靈。”

想到兩萬年來被海族擄走的人,想到八月十八那日無辜慘死的親朋好友,眾人紛紛捂嘴哭了。八月十八的屍山血海還曆曆在目,每每回想一次,仿佛一刀刀割在心頭。

和光大手一揮,又把兩萬年前濱海城祖先的畫像掛在半空。

“兩萬年過去了,你們要告訴你們的祖先,這兒不叫猴奴島,叫濱海城!人族的濱海城!你們要告訴祖先族長,你們活得像個人了!”

“兩萬年來,我們和海族隔著一道防線互相對峙,日日夜夜擔憂被擄走。兩萬年後,我們要蕩空滄溟海,乾掉所有欺壓過我們的海族。曆史從此開始重新譜寫,由我們翻開嶄新的一頁,我們是曆史的見證者。從此往後,濱海城安枕無憂,滄溟海風平浪靜。”

“你們可以自豪地告訴祖先,曾經膽戰心驚,如今歡歌笑影,這盛世如他所願。”

多魚說不出心裡的滋味,曾經他萬般厭惡濱海城,恨不得自己出生在繁華安定的盛京,現在一場災難撲麵襲來,反而讓他對濱海城生出了幾分眷顧。

厭惡濱海城的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心喜眷戀的濱海城島民。

他們的臉上綻放出由衷的雀躍歡喜,高昂激動地大喊著,歡呼聲越來越高,震動得天頂的罩子都瑟瑟打抖。

這一刻,本應是被保護者的五百萬凡人,轉而變成了捍衛濱海城的戰士。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有點慢,我想儘量把這場戰爭寫完,天魔大戰的時候沒能寫好的地方,這次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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