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地下(1 / 2)

烏束從沒想到自己會輸,輸在一個元嬰期修士手裡。縱然他們倆都沒有拿出壓箱底的絕招,也不可能在這種胡鬨一般的場合使出來,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他輸了。

如果他沒有試圖虐待她,在太陽出來之前解決掉她會怎樣?結果會不會和現在不同?

這個想法在他心底一閃而過,立即被他壓下去了。

輸了已經夠丟人了,不能再想這種弱者的假設。

他小瞧她了。

仿佛太陽墜地一般,巨大的【卐】字懸於她腦後,如同佛像親臨,從未念過一字佛語、聽過一段經文的他,驀地感受到了來自心底的戰栗感,被從裡到外衝刷過一般。

轟隆隆——

身下的地麵碎裂開來,烏束頓時渾身失重,跌了下去。

【卐】字追了上來。

她沒有鬆開手,掐在他脖子的手指掐得更緊了。她高高舉起左臂,【卐】字化成絲絲縷縷的金光,纏繞在左手的手掌上,手心浮現出又一個端正的【卐】字。

那一掌直衝他門麵而來。

砰——

他重重跌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她手心的【卐】字越來越近,金色的佛光侵占了整個視野。

會死。

真的會死。

他腦海裡登時冒出這個想法,來自身體的危機感更快一步,使得丹田自動運轉,想要把修為重新升回化神期。腦子反而慢了一步,意識到他的舉動時,他咬緊牙關,硬是把化神期的靈力壓了下去。

輸給一個元嬰期已經夠丟臉了,要是怕死恢複修為,那他算個什麼玩意兒。

他睜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卐】字。

【卐】字擠滿了整個視野,佛力的燒灼感已經刺到了皮膚,就要拍上腦門前,突然停住了。金光一瞬之間消散,【卐】字隱入手心。

透過她的指縫,他看見她神情怔住,正呆呆地看著旁邊。

窸窸窣窣的瑣碎的聲響從四下傳來,還有那種臨死前特有的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突然之間從四麵八方撲上來,幾乎包裹了他們。

烏束不禁屏住氣息,什麼玩意兒,仿佛掉入了萬人塚一般。

啪嗒、啪嗒。

碎石子從上方的地麵掉下,天光傾瀉下來,照亮了地底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龐。

妖族、人族、海族,各個種族都有,相同的是破舊不堪的衣裳、溝壑縱橫的皮膚、皮開肉綻的傷口、沉重冰冷的鎖鏈,還有那渾濁絕望的眼神,以及脖頸上的鎖奴環。

奴隸,天極界的奴隸。

啪嗒。

半塊地磚掉在和光身旁,她轉頭看去,地磚上的陣紋發著微弱的光芒,而那光芒的來源顯然就是地下的這些奴隸。

天極界地麵之上,片雪不積的街道,光鮮亮麗的疊加陣法,威懾諸天萬界的五百飛舟陣法......

和光早就聽聞天極界底下腐爛不堪,沒想到竟到了這種程度。

她環繞四周,光是這個中央廣場下方,就擠滿了奴隸。

每一個都被幾乎被抽空了靈力,白白在這兒等死。他們惶恐不安,顫抖著往後退去。

痛苦的□□聲從不遠處傳來,和光順著聲音看去,一隻幼小的妖族被大石壓住,整張臉全是血,她卻覺得莫名有些臉熟。

衰老的氣息從全身各處彌漫出來,明明是個幼崽,身上的皮膚卻蒼老無比,瘦弱得沒幾塊肉,一根根皺紋幾乎壓到了骨頭。

它雙眼渾濁,定定地看著她。她看不出它眼神裡的情緒,不像求救,也不像怨恨,就是看著她。

和光抬手揮出一掌,拍開它身上的大石。

一個東西從大石底下露出來,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陶哨。

蛟六離開坤輿界之時帶的貓形陶哨。

貓形陶哨怎麼會在它手裡?它是誰?

妖族幼崽慢騰騰地坐起來,血液從它頭頂流下來,它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擦乾淨之後,露出了額頭上的兩個窟窿。

窟窿的位置,赫然是蛟角生長的位置。

和光不禁睜大眼睛,這家夥是蛟族的幼崽?

它怎麼會在這兒?蛟六呢?蛟六也被抓了?

和光怔愣之間,脖頸一痛,被烏束抓住機會反壓回去。

這時,上方傳來眾人的驚呼聲。

“我的天,這兒不是中央廣場嗎?下邊是什麼玩意兒?天極界的禁地?”

“奴隸,天極界的奴隸吧,支撐地磚融雪陣法、提供靈力的估計就是他們。”

“這麼多?裡麵到底有多少?”

“讓開點,我看看。”

......

地麵的窟窿外,圍滿了人頭,每個人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些人的眼神裡流露出隱晦的嘲諷。

天極界有奴隸,世家大族掌控著為數眾多的奴隸,這在諸天萬界不是個秘密。私底下的事情不管,每個界麵多多少少有些陰私,然而如此大庭廣眾之下揭曉出來,如此明晃晃地擺在諸天萬界的代表麵前,天極界的臉麵可謂是被按在地上來回摩擦。

“你們在乾什麼?”

賀拔勢趕到了,他麵色陰沉,掃了一圈眾人,臉上擠出了個笑容,“諸位來諸天大會不是為了做生意拉盟友嗎?聚在這裡做甚?若是無事可做了,天極界可隨時啟動飛舟,送諸位回去。”

眾人扯嘴笑笑,不敢得罪他,紛紛擺手散了。

賀拔勢命令管事們疏散此處,他飛下地底,不悅地看著和光同烏束,“在彆人家的地盤鬨事,有些失禮吧。”

烏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鬆開了和光。

和光推開他,翻身站起,朝幼蛟走去,剛走到幼蛟身前時,一隻手從斜刺裡伸來,攔住了她。

賀拔勢死死瞪住她,壓低聲音警告道:“你越線了。”

幼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著俯下身子,不再看她,手裡緊緊握住貓形陶哨。

烏束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唇角翹了翹。

賀拔勢把和光同烏束送上地麵,接著處理地下的事情。

和光一上來,顧鼎臣忙不迭背來了小藥箱,走到她麵前,給她上藥。

王禦劍瞅了她一眼,見她沒什麼大事,腳步一轉,猛地撲在賭盤上,把所有的靈石收入手中。

他語氣裡的激動雀躍藏都藏不住,“贏了,我居然贏了,我就是賭神在世!”

原本以為這袋錢扔進了大海,沒想到戰鬥以這種方式結束,烏束沒贏,和光也沒輸,結果居然是平局。

圍觀戰鬥的修士都是各界的頂尖人物,出手闊得很,賭盤裡的錢不是小數目,結果隻有王禦劍一人壓了平局,左右兩個賭盤的靈石都到了他手裡。

王禦劍收回錢,吹著口哨,走回和光身邊。

她隨意坐在地上,神色嚴肅,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顧鼎臣像個操心的小媳婦一樣,蹲在她麵前,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大官人”敷藥,一邊勞心勞力地勸道:“和光道友啊,出門前,西瓜堂主不是吩咐過了嗎?多喝涼茶,憋住了。”

“你看看你,都破相了,幸好沒斷手斷腳,不然回去了,我怎麼向西瓜堂主交代啊!”

王禦劍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在心底大概轉了一下身份。

光是媽寶型的大官人,顧鼎臣是小媳婦,西瓜堂主是黑心婆婆。大官人在外邊受了欺負,小媳婦既擔心,又不敢說重了話,又怕黑心婆婆知道了怪罪於他。

好家夥,瞬間通暢了。

王禦劍走過去,提高聲調說道:“忍什麼忍?他們都打到臉上了,這還能忍?要我說,光乾得好!”他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顧鼎臣擺擺手,“我看你是賺了錢才這麼說,要是沒賺錢,指不定抱著賭盤哭呢。”

顧鼎臣正要給她另一邊臉上藥,和光回過神來,攔住了。

這麼一點點擦要擦到什麼時候?

她搶過藥瓶,閉緊眼睛,直接往臉上倒了一遍,大概抹勻了,用繃帶綁住了。

顧鼎臣正要起身,和光一把拉住他,不說二話擼開他的袖子,翻過他的手腕,給他手腕擦藥。她剛一按,他的手指就顫了顫。

和光才想到這家夥是凡人,可能沒受過什麼傷,不能和皮糙肉厚的他們比,於是她放輕了力度。

顧鼎臣悄摸摸瞅她,心裡頭有些慌,這家夥可是嗔怒禪,突然這麼溫柔,搞得他都有些不習慣。

她一邊給顧鼎臣上藥,一邊扭頭看向王禦劍,問道:“賭盤,壓我的是誰?”

王禦劍撓撓頭,有些難為情地笑笑,壓她的居然不是自己人,“躍淵界,盛明華。”

顧鼎臣問道:“你們認識?”

和光皺眉,搖搖頭,“不,沒聽過。”

坤輿界的主要交流界麵都是排名較前的界域,躍淵界位列四百多名,已經不在坤輿界的重點對象裡了。和光頂多知道躍淵界的大概情況,以及界域裡有幾個渡劫期修士。

和光甩甩頭,拋開這件事,對王禦劍說道:“有蛟六的消息嗎?”

“不,兩個月前北海分彆之後,就沒再關注了,突然說它乾嘛?”

和光沉下臉,“地下,地下有幼蛟。”她皺緊眉頭,看向王禦劍,“去查查蛟六的下落,我有不好的預感。”

三日後。

似乎和光與烏束的打鬥從未發生過,似乎中央廣場地下的場景從未出現在眾人眼前一般,諸天大會有條不紊地繼續,眾人忙碌於各個界域的飛舟之間,進行貿易,尋找盟友。

和光幾日以來有些心緒不寧,地下的那一幕幕老是湧上心頭。

她知道蛟族很有可能會落到這個地步,然而猜到知道和親眼看到還是有所不同。王禦劍去打探消息了,然而北海極大,又沒有坤輿界的勢力,打探起來極為艱難,也不知要花多少時間。

千壑界的巨型飛舟撈上來了,停在坤輿界隔壁,今日一大早就吆喝起來,也不知門口在搞什麼花樣。顧鼎臣聽著頭疼,索性合上了飛舟的門,眼不見為淨,耳不聽不煩。

王禦劍急衝衝地跑了進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