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眾人的選擇(2 / 2)

隔壁,【天】字房。

房間裡的也不是什麼陌生人,全是和光的老熟人,虞世南、賀拔六野和季子野。

虞世南徐徐飲了一口酒,緩緩開口道:“諸天大會下半場,在疏狂界吧。”

賀拔六野的眼神落在窗外,人來人往和歡聲笑語映在眸子裡,他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色。聽到虞世南的話,他不過淡淡地應了一聲。

虞世南也不在意,繼續道:“涅槃樓的異界來魂進不去,賀拔家族在疏狂界插了釘子吧。”

賀拔六野還是沒看向虞世南,“釘子沒有,駐紮在疏狂界的人倒是有幾個。疏狂界的人怪得很,威逼利誘毫無效果,賀拔家族在那兒經營了千多年,沒能買通一個疏狂界修士。”

虞世南半闔眼皮,思忖了一會兒,才道:“諸天大會,幫我把他帶進去。”

季子野瞥了賀拔六野一眼。賀拔六野的心神全在窗外的人和景上,看都沒看虞世南一眼。

“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

虞世南道:“我不用你告訴我,我需要你把季子野帶進疏狂界。”

這話一出,房間內的氣氛頓時焦灼起來。

砰砰砰——

外邊放起煙火,一簇簇煙花在夜空炸響,五色的光芒照在賀拔六野的半麵金絲麵具上,卻被金絲吸了進去,自始至終透著冷冷的金光。

金絲麵具緩緩轉過來,對著虞世南。

“【世界的終極】?你就這麼想知道?這麼多年了還執著於它?”

虞世南眉宇動了動,語氣不鹹不淡,“那你呢?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還執著於坤輿界乾嘛?”

話音剛落,碎裂聲四起,房間內的花瓶酒罐碎了一地。

勢均力敵的魔氣漩渦互相對峙,化作一道道鋒利的刀刃,把四麵牆壁割得慘不忍睹。

窗外的煙火聲和喧鬨聲驟然遠去,隻剩下兩人針鋒相對的魔氣的碰撞聲。

虞世南倏地笑了,他的魔氣消下。賀拔六野的魔氣刀刃提到虞世南脖子上後,也歇了下去。

虞世南翻開最後一隻酒杯,取出無相魔門的黑酒,親自倒了一杯,舉起酒杯遞給賀拔六野。酒杯水麵平靜無波,半麵金絲麵具映在其上,散發著冰冷的光澤。

賀拔六野沒接。

虞世南也沒催,就這麼舉著,緩緩說道:“無相魔門十八洞天的洲一,萬佛宗琉璃佛塔的洲九,你也見過吧。兩萬年前天魔大戰尾聲,魔主談瀛洲為了引開顧鈞座,分出十分之一的魔氣。於是世上隻剩洲九,再無魔主談瀛洲。”

“洲九擁有談瀛洲全部的記憶卻不是魔主的決定性原因,便是洲九觸不到天道法則,不再知道那個隻有那個魔主才知道的目標。談瀛洲為何要侵入坤輿界,為何要攻城略池屠儘所有人,談瀛洲已死,答案再也不得而知。”

賀拔六野麵色不改,也沒接話。

虞世南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多年前,我卸任副掌門之前,曾獨自去探過洲一,套過它的話。洲一也不知道魔主的目標,卻隱隱約約記得與【世界的終極】有關。”

賀拔六野挑了挑眉,終於轉頭看向虞世南。

“疏狂界藏得那麼嚴的秘密,你派這麼個小子去,能探出什麼?”

這杯酒,他還是沒接。

虞世南笑了笑,“總要試一試,諸天大會正好是個機會,錯過太可惜。”他偏頭瞥了窗外一眼,笑意愈深,“你不會不懂錯過的不甘,畢竟天曜大戰也快了。”

賀拔六野也笑了,兩人對視許久。

他們嘴角揚得越上,房間內的氣氛越發劍拔弩張。

季子野站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兩人暗中達成了什麼交易。

賀拔六野屈指點了點桌麵,窗外的喧鬨聲再一次傳進來。

啪——煙花就在上方不遠處炸響,震得酒杯水麵泛起漣漪。漣漪溢出酒杯前,另一隻手接過了酒杯。

賀拔六野一飲而儘,又把酒杯倒扣在桌上。

“三日後,天極界的飛舟啟程。”

虞世南翻過那隻酒杯,又倒滿黑酒,賀拔六野卻再沒飲過一口。

房間內的氣氛緩和下來,兩人都默契地沒再談公事,撿了些諸天萬界的趣聞來聊,以及千年前的老傳聞。

季子野聽不懂諸天萬界的趣聞,對於他們那些千年前的老傳聞,有一些聽過,更多的聞所未聞。由此推知,他們聊的不一定是傳聞,而是他們一同經曆過的往事。

季子野越發奇怪了。

賀拔六野不是天極界的人麼?怎麼會和虞世南如此熟悉,還曉得千年前的往事。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好友?談不上。合作夥伴?可兩人頻繁的互相威脅針鋒相對,也不像是良好的合作關係該有的行為。

季子野知道這不是他能問的事兒,便沒有開口問,也沒有想很久,他對兩人的關係不太感興趣。

過了一會兒,季子野不耐煩聽兩個老不死的叨叨逼逼,便尋了個借口,出去了。

他剛出門,就見隔壁【地】字房也走出個黑袍子,黑袍子手裡抱了個酒缸。他同那黑袍子對視一眼,誰也沒深究的心思。

黑袍子打他麵前走過,起初他也沒在意,直到黑袍子手邊露出個海藍色的珠子。季子野心頭一震,一個該死的人臉頓時湧現在腦海。

他故意走快幾步,錯身而過之時,冷不丁撞了黑袍子一下,黑袍子的衣袖滑下來。他往後一瞥,斜眼瞥見袖子深處海藍色連了一顆又一顆,顯然是念珠串。

碧璽海藍寶念珠,果然是她!

他不禁在心底笑了出來。

居然在這兒撞見了,不愧是該死的緣分啊。

眼見黑袍子走出去,他抬腳跟上了,這時腦海裡傳來虞世南的聲音,【今夜不要鬨事。】

季子野心頭湧上厭惡的情緒,卻不得不按虞世南說的做。今夜他和賀拔六野都在這兒,消息傳出去就不好了,確實不方便鬨事。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隨意應和一聲,還是緊緊追著和光而去,哪怕不能在這兒殺了她,也絕不能就這麼放過她。

就這麼讓她從他眼前溜走,他咽不下這口氣!

她故意往擁堵的人流裡去,眼神不時瞟向四麵,似乎在躲避什麼人。季子野又換了身符合花燈節的打扮,藏在人流裡,跟在她身後。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叫喊穿越眾多行人,直直射了過來。

“大師姐——”

她猛然回頭,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她想要逃跑,此時擁堵的人流反而成了逃跑的障礙。眼見尤小五等人越來越近,她神色越焦急,竟然有些慌不擇路起來。

季子野快速走到她身邊,狠狠撞向她的手臂。

她手臂一抖,懷裡的酒缸斜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傾倒,說時遲那時快,她另一隻手用力,又抱緊了。

季子野動了動小指,控製她另一麵的行人,從兩邊又狠狠撞向她的手臂,酒蓋也被前麵的行人撞開。

酒缸脫手而出,泛著金光的灰燼灑向空中,往四下散去。

她瞳孔驟然一縮,抬手要去收拾,卻晚了一步,擁擠不堪的人潮施展不出手腳,隻能眼睜睜看著漫天灰燼揚灑下來。

眾人紛紛抬頭,注視這個意外。

“這是什麼?味道衝得很,燒焦了?”

“咦?該不會是骨灰吧?”

......

金點就要落在眾人頭上的前一刻,半空中陡然冒出白氣,熱騰的街道瞬間冷了下來。透明的薄冰以酒缸為中心,往四周斜斜向上延展出來,上大下小,呈漏鬥狀,恰好摟住了所有的金點。

金色的灰燼落在透明的薄冰上,就這麼緩緩地滑下去,滑進中心的酒缸裡。

金點全部溜進去後,薄冰哢嚓撕裂開來,爆出漫天的星光,引得眾人嘖嘖稱奇,以為是戲法。

季子野看見冰塊,立即想起賀拔六野,這時腦海裡也響起虞世南的警告聲。他恨恨地瞪了和光一眼,一頭紮入人流,加快腳步離開了。

一顆冰粒落下來,和光伸手接住,碾了碾,靈氣有些熟悉,她心中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

就在這個時候,韓修離和尤小五已經趕到她麵前。

韓修離似乎想抱怨,眼神落在她手腕上,語氣驚奇,“你買了手鏈,剛才還沒戴。”

和光疑惑地皺了皺眉,手鏈?她低頭一看,手腕不知何時戴上了金色的鏈子,質地看起來不像金屬,她摸了摸,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鏈子上溢出來。

是蛟筋!蛟六的蛟筋!

蛟筋裡側,係了張紙條,紙條上赫然寫著這麼一句話。

【小和尚,咱們來日方長。】

她登時握緊手腕,驚恐地環視四周,人頭攢動,卻沒有賀拔六野的影子。

什麼時候?那家夥什麼時候接近了她?之前的冰層是他的手段?骨灰也是他撞翻的?

他什麼時候來的?他來坤輿界乾嘛?

和光心頭一震,又摸了摸衣襟,懷裡空了。

金絲麵具,楊醉蹄臨死前給她的半麵金絲麵具沒有了!

韓修離撓撓頭,小心翼翼問道:“花燈節還有些時間,我定了包間,要不去樊樓喝一杯?”他拿出包間牌子,遞到她麵前,臉色微微泛紅,緊張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推著花車到了。

三光的雕塑往人群中射出汩汩水流,有些人欣喜的張手迎著,也有那些精心打扮過的人忙不迭避開。韓修離曉得和光不喜這個,便抬起手,打算替她擋住水流。

啪。

她冷不低抬頭,把他遞來的牌子一下推進他懷裡。

滋滋,水流澆在他們臉上。

韓修離垂眸凝視她,心裡升起難以描述的感覺。

冰冷的水流,溫暖的花燈,仿佛割裂成兩個世界。她抬頭的那一瞬間,走向了冰冷的那個世界。

“我要去找大衍宗執法堂,賀拔六野來了。”

說完,她轉身便走。

尤小五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上一次花燈節,也是在這兒,大師姐也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不同的是這一次的人換成了韓修離。

她轉身而過的那一刹那,眼裡閃過一抹流光,比千萬花燈的光彩更盛。那堅韌堅定的眼神,與雕塑的三光祖師爺如出一轍。

回想起兩次花燈節,尤小五不禁這麼想道。

有人沉醉於感情的溫暖,從來沒遊出去過。有人貪戀那份美好,該訣彆時,卻依依不舍。

對於大師姐而言,花燈節的人根本無關緊要,莫長庚、韓修離都一樣,該到放棄的時候,她會毫不猶豫拋之腦後。

花燈節的街道鼓樂喧天、笙歌鼎沸,其熱鬨非凡的背後,是昏暗寂寥的深巷,是默默守候的執法堂。

她義無反顧地轉身,逆著人流,走向昏暗荒蕪的那一岸。

尤小五忍不住大笑出聲,抬腳跟了上去。

“大師姐,我知道步堂主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是反派角色,季子野和賀拔六野差的不是資質,也不是實力,而是格局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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