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死亡山穀
好在,山頂的滾石在堵住山穀出口後,似已用儘。。
遇此突變,李震北就成了調度應對的指揮所在。他一邊大聲指揮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信號,放入空中求救。眾鏢師調度協調,將所有車輛團團圍住,人員馬匹居中,隻希望能夠抵禦一時。
廖海此時也下了車,抬眼看了看兩側寂靜空渺的懸崖峭壁,也看到了那顆即將消失的求救信號。那是一顆紅色信號,是行鏢之人遇險時求救所用。一眼之後,廖海也毫不遲疑地從懷裡掏出一支鐵管,同樣放出一枚信號,隻不過,這枚信號是亮黃色,比之先前李震北釋放的那枚耀眼的多,而且,飛的也要高出許多,發著刺耳的嘯鳴直入雲霄,即使在朗朗晴空烈烈豔陽之下,仍舊熠熠如星辰。如此亮度如此高度,隻怕幾百裡外的人也能看得到。
“沒想到你還有這好玩意兒!”李震北似乎並不太害怕,尚能笑出來。卻是一把拉住廖海,拖著他急急地走進幾輛馬車圍攏起來的護衛圈中央。
楊樹猛雖說趕車十餘年,見識了一些東西,期間還遇過一次山匪搶劫。但相對於今天這陣仗,那咋咋呼呼拿著菜刀衝下來的山匪,簡直就是抹鼻涕的娃子玩的遊戲。
眼睜睜的看著身前身後都有人員馬匹車輛被飛落的滾石砸倒、砸碎……楊樹猛一時也驚得魂飛魄散,不知如何應對,隻知趕著馬車,緊跟著商隊的馬車行動,逃,或者停,完全沒了自主。
林旭和徐長文依舊坐了俊書趕的車子,相對於其他人的驚慌失措,徐長文倒顯得沉穩冷靜了許多。雖然臉色也同樣青白,卻仍舊知道護住林旭,並不時地提醒俊書跟緊前邊廖海的車子。
廖海下車,徐長文立刻拉著林旭也下了車,並招呼俊書按照鏢師們的調度,把馬車趕過去,聚攏在一起。
沒了滾石轟鳴呼嘯,跳下車後,林旭清醒了些。他目光所及,就見自家兩架馬車跟著商隊的車輛,一起聚集過去,後車上的成子已經跳下車來,正牽著兩匹放空的馬過來。
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之氣伴隨著尖銳的疼痛,讓林旭又清醒冷靜了不少。他呼喊著,吩咐成子帶著徐先生和那名老仆儘快避進馬車堆成的防護圈,他自己則追著自家的車子奔過去。
臨彆時,大嫂曾經囑托的救命之物還在他乘坐的馬車之上。他並不明白大嫂給的是什麼東西,隻清楚的記得,大嫂當時的叮嚀--“萬一遇上要命的危險,就取其中之物,讓二哥用彈弓裹了,點燃引信射出去!記得,往對方人群密集處射。但一定要避開自己這邊的人!”
眼前之危,已經足夠要命!
他信大嫂!
大嫂能夠帶著他們過上好日子,能夠做那麼多好藥,能夠懂那麼多東西……他相信大嫂給的救命之物,就一定能夠救命!
林家的車子已經到了馬車碉堡的近前,林旭跑過來,叫住俊書,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跳上馬車,什麼也不顧,鑽進車廂,先從車廂底部的暗格裡摸出那四個小小的銅盒子,一股腦塞進懷裡,然後隨手抄起車廂中的兩個牛皮水囊和一個乾糧袋,這才跳下馬車。
“旭哥兒,你快避進去,彆管這裡!”楊樹猛已經挺好了車子,正在卸著馬匹。
林旭卻充耳不聞,把水囊和乾糧袋放在車轅上,伸手從靴筒裡拔出那把匕首,跑過去,伸手就去割馬匹的腹帶。隔斷這個,馬匹就可以和車輛分離了。
楊樹猛一看林旭的動作,也猛然醒悟。他咋糊塗了,這種時候,怎麼還按照老習慣卸車呢!
受了啟發之的楊樹猛和俊書同時拔出匕首,割斷馬匹的腹帶,牽了馬兒,三人同時避退進防護圈子裡,。
險峻聳立的兩側峭壁,越往上越顯狹窄,最後隻剩下窄窄的一線天,透露出些許天光。在這天光裡,仿佛有一個還沒顯現出來的巨獸,正隱藏在某一處,饒有興味地看著峽穀裡這些孱弱的生物們匆匆做著無謂的掙紮。
終於,這隻巨獸看夠了熱鬨,露出了它鋒利冰冷的利爪和獠牙。
就在林旭和楊樹猛、俊書三人剛剛避進防護圈之後,還未等三人趕到徐先生三人的藏避之處,就聽得兩側山崖上猛地響起一陣轟鳴的鼓聲。鼓聲咚咚,震動了天地的同時,也仿佛敲擊在商隊中每個人的心上,咚咚的鼓聲越來越急促,沉重地擊打著人們的心臟,讓人緊張恐慌的心臟緊縮,喘不過氣來。
李震北站在防護圈的入口處,高聲招呼:“彆管車輛了,割了腹帶,快牽馬避進來,快!”
剩下的三四輛馬車的夥計管事,一聽這話,紛紛扔下自己負責的車輛,隻割了馬匹的腹帶,牽了馬,朝著防護圈子飛奔而來。也有跑的快的被石塊絆住撲倒在地,他身旁的人連忙伸手去扶,李震北卻早已經衝了過去,一手一個拉起來,拖著奔回防護圈裡去。
鼓聲連成一片的時候,就在他們的來路,山穀的深處傳來一陣沉悶的奔騰聲。很快,塵土喧囂中,看不清數目的騎兵身著黑衣,頭罩黑巾,手中高舉著黑色刀背卻鋒刃雪亮的彎刀,連聲高吼著,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
商隊的活計和管事們已經按照吩咐安撫著馬匹,一起蹲在了防護圈內。人員馬匹交雜,也顧不得馬兒身上的味道了,許多人都是緊緊摟著馬匹的脖子,仿佛抱著這具溫熱的動物身體,就能夠讓他多仍舊感覺自己還活著一樣。
到了此時,整個商隊的防禦就完全交給了李震北所帶的鏢師們。
李震北跑進防護圈後,一揮手,立刻就有人員上前挪動兩側的馬車,把防護圈的缺口堵上。然後,李震北站在一輛馬車之後,再次揮下手臂。
立刻,就有許多不知之前裝在哪裡的黑色鐵皮箱子,被鏢師們抬出來,填進預先留出來的防護壁壘的空隙,恰好堵住空隙的同時,還可以不受阻擋地直麵對麵衝擊過來的敵人。
林旭幾人所在的位置並不在最中心,離著那些忙碌的鏢師們並不遠,隔著不過十多步的距離,在他這個位置,雖然是蹲在地上,還隔著兩匹馬十幾個人,卻仍舊可以把那些鏢師們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
之前,他還曾留意到那些車輛交叉之間的空隙,不過,急惶中沒有多想,此時見那些鏢師們兩兩抬著箱子恰好把這些空隙堵上,林旭就覺得心中的疑問一下子有了一個答案。
當年哥哥在家的時候,雖然他年紀小,沒有學習過箭法練習,卻也不止一次看過哥哥在後院中練習箭法。。這些黑幽幽的鐵皮箱子,莫名地讓林旭想起了射箭的大哥……若是大哥站在這些鐵箱子的位置,對著衝過來的敵人拉開弓弦……
而由這個猜想的答案,林旭又很快聯想到了懷裡揣著的四個銅盒子。大嫂當時說的是,讓二哥楊樹猛用彈弓把裡邊的東西點燃射出去……彈弓的射程畢竟有限……如果,這些鐵皮箱子真的如他所想,是一些類似弓箭的機關,那麼,能不能把大嫂給的救命之物,綁縛到鐵箱子中的箭矢上去呢?
心思急轉,林旭知道這種時候,沒有太多時間給他仔細琢磨和斟酌掂量,這種時候,每一點時光的流失,都有可能讓林家出來的四個人,徐先生主仆,乃至整個回春堂商隊和幾十名鏢師丟了性命,再沒法看到明天的太陽,也再沒法看到家裡的親人……
顧不得再多想,林旭靠近身旁的楊樹猛,低聲道:“二哥,你看看……這些箱子是不是弓箭之類的,若是把我大嫂給的那些東西縛到箭矢之上,豈不比你打彈弓快當便宜?”
進了防護圈子之後,楊樹猛也稍稍穩下神來,好看的:。經林旭這一提示,他再看之前沒注意的那些鐵皮箱子,看著還真像是林旭說的--類似弓箭的機關!
他點了點頭,把手伸到林旭麵前:“給我一盒,我過去!”
林旭搖搖頭,站起身,越過兩匹馬和十幾個人,直奔著李震北跑過去。
“彆亂跑,安穩呆著!”一個鏢師回頭看到跑過來的林旭,立刻厲聲喝止。
林旭連忙大聲道:“我有退敵之物,要找李鏢頭說話!”
那鏢師雖然覺得一個文弱的小書生有什麼退敵之物有些滑稽,但麵臨如此嚴峻形勢,他是寧可信其有了!是而,也不再阻攔,一揮手,直接放了林旭去找李震北。
李震北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不等林旭跑到跟前,他也回過頭來,看著跑的有些氣喘籲籲的林旭,緊皺著兩道濃眉道:“旭哥兒,這可不是小孩子玩笑,快回去,這不是你呆的地方!”
林旭卻並不停步,反而加快了腳步,疾奔幾步來到李震北跟前,盯著李震北的眼睛道:“李鏢頭,我隻想問你一句,這些箱子可是弓箭之類的機關?”
李震北眼中閃過一片驚訝,原本想派人把林旭強行帶回去的念頭隨之擱下,轉而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頭道:“是有怎樣?”
林旭仍舊緊緊地盯著李震北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道:“我這有讓弓箭威力增大幾十倍乃至幾百倍的物件兒!”
“哦?究竟是什麼東西?”李震北心中一驚一喜。驚的是從來沒想過有這等利害物件兒。喜得是,他和老廖之前的猜測果然不差,林家果然留了後手,而且聽起來是威力無比的後手!
林旭沒有親眼見過邱晨製造的‘爆竹’的威力,卻聽楊樹猛細細地和他們幾個交待過,此時,就隻能按照楊樹猛的話來說了:“能夠飛沙裂石,三丈方圓內,不留活口!十丈方圓,具能傷及!”
這個確切的威力,楊樹猛當時說的是,炸出了將近兩丈方圓的大坑。林旭稍稍給演繹了一下。既然能夠在山石中炸出兩丈方圓的大坑,那麼三丈內無防護的生物自然也沒有活命的可能。隻有十丈方圓的殺傷範圍,確是楊樹猛所說。當時他和邱晨躲在大石後邊,距離爆炸地點怎麼也有七八丈了,也被砸傷了多處。若是沒有巨石遮擋,那傷害效果自然更大……
李震北聽到是震驚的同時還有些不敢置信。但正如剛剛那個鏢師一樣,當前的如此形勢之下,李震北同樣願意寧可信其有的態度來對待林旭,和林旭所說的那個要命的物件兒。
“你拿出來……我們且試上一試!”李震北說著,一抬手,從他麵前的馬車上摘下一柄鐵胎大弓來。
那些鐵箱子中裝的機弩,並非如林旭想象的那麼方便綁縛附帶品。若真如林旭所說的殺傷力那麼大,鏢師中也有三五個射箭好手,用弓箭也足夠了。
林旭一看那鐵胎大弓,眼中立刻爆出一抹亮光來。他從小看著大哥練箭,對弓箭多少也有些認識,一看這鐵胎大弓大而沉重,就知道必定是強弓,非臂力過人的是拉不開的。而這種強弓最大的優點就是射程夠遠!
滿眼崇拜地看了看李震北,林旭從懷裡摸出一個隻有半個書本大小的銅盒子來。
李震北暗暗驚訝,他之前還猜測林旭並沒有把那要命的物件帶過來……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小的一個物件兒!
這可能還不如他巴掌大的物件兒,真的能有林旭所說的那麼大威力嗎?
可接下來,李震北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因為林旭並沒有把那隻小銅盒子遞過來,而是打開了銅盒子,從裡邊拿出一隻小小的竹筒來,其他書友正在看:!
“這,這不是爆竹麼?”李震北指著林旭手中小小的竹筒道。
林旭點點頭,抬眼看著李震北,神色鎮定道:“這是爆竹不錯,可裡邊卻裝填了我……我林家獨有的秘藥!”
兩個人說話功夫,對麵塵土喧騰的敵人已經越來越近,已經隱隱能夠透過喧囂的塵土看到其中的人馬了,隻怕用不了兩刻鐘,敵方就會衝到近前了,形勢緊急,已經容不得李震北猶豫了。
他抬手從袖子上撕下一根布條,動作飛快,幾下就把爆竹綁縛在了箭矢的三分之一處。林旭則在旁邊吹燃了火折子,見李震北把箭矢搭上弓弦,林旭即刻上前點燃了爆竹的引信。
引信沾了火藥的,沾火就冒著火星兒飛快地燃燒起來……就在同時,李震北瞄準了敵方陣營最中心的位置,把箭矢射了出去。
此時,來襲之敵已經來到了據商隊諸人不足二百步處。
弓弦嘣的一聲響,箭去如流星,不過七八息功夫,就落入了正在衝刺的敵方陣營前鋒中。
落下去之後,似乎出現了那麼一刹那的靜寂。然後,轟地一聲爆響炸開……
林旭盯著那滾滾煙塵中的敵方陣營,眼睛一下子睜到最大、更大……
他親眼看到,那股煙塵中心,與那爆響同時騰起一股子巨大的煙霧來,而在那煙霧中,一截馬還是人的肢體飛起來,直到半空,方才力儘,再次重重砸落下來!
敵方陣營那股子不可一世的迅猛狠厲的衝鋒,似乎一下子被這突然的爆響遏製住。那股子喧騰至半空的黃塵往前衝了一下,竟突然停滯了。
李震北同樣震驚非常,卻也驚喜非常……
剛剛他還做了埋骨此地的準備,此時,他可以斷定,埋骨此地的仍舊有人,卻不是他了!
“趙五!錢豐!王大虎!……”李震北一連串地點了五六個人的名字,“準備弓箭!你,你,你,你,還有你,準備火折子和布條……”
驚喜之後,李震北立刻飛速地安排起來。。
地方衝擊的勢頭被那聲爆響阻了一下,接下來勢必就是更加迅猛凶狠的衝殺。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磨蹭耽誤了。
被李震北點到名字的人,迅速握著弓箭,或者拿著火折子各就各位。
林旭也醒過神來,不等李震北安排,也立刻拔出匕首,把自己的一條衣袖割下來,飛快地劃成一條條的布條,拿出一隻隻爆竹,飛快地綁縛到弓箭之上。
李震北安排完畢,低頭一看林旭已經綁好了十幾個爆竹火箭,不由誇獎道:“小子,果真不錯!”
“行了,把火折子給我,你去給他們說說怎麼弄!”
林旭點點頭,把火折子交給李震北,還不放心地囑咐:“萬萬小心,彆沾上火星……”
李震北臉上帶著笑,神色卻特彆鄭重,“行了,我知道了!”
這玩意兒,若是之前他或許不會在意,可剛剛親見了那等驚人的殺傷力,他還不知道小心的話,那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味了!
林旭一個人畢竟有限,他轉身離開李震北的同時,才發現楊樹猛、俊書、成子,還有徐先生都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二哥!先生!”林旭歡喜地叫了一聲。
楊樹猛抬手拍拍林旭的肩膀,點點頭道:“咱們分頭,一人一個,其他書友正在看:!”
林旭應了,對徐先生點了點頭,和主動跟上來的俊書往左,楊樹猛則和成子往右,徐先生則仍舊站在原地,站在李震北身後,默默地透過車輛的縫隙看向不遠處再次發動起衝鋒的敵方。
很快,巨大的爆響不斷在敵方陣營中炸開,原本勢不可擋的衝鋒,迅速地變得支離破碎起來,有些巨大的炸響,殺傷了一些,也讓許多戰馬受驚,瘋狂地亂跑亂撞起來,甚至,有些回頭就往來路瘋狂飛奔……
因為距離太近,李震北等人手腳再利落,一人也隻來得及放了三箭,三箭後,敵方已經衝到了車盾的前不足百步處,已經來不及再放箭了。李震北手裡的鐵胎大弓還沒放下,右手一揮,大喝了一聲:“放!”
那些黝黑的鐵箱子前邊嘭嘭嘭一連串的響聲後,一個個巴掌大小的方形洞口張開,不過一兩息的功夫,緊接著就是一連串嘣嘣嘣的低悶響聲,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的和音--嗡……
一道道黑色的弩矢,仿佛一道道黑色的閃電從鐵箱子裡發射出去。
弩矢的優點是力量大,準頭強。但它的缺點卻也很明顯,若非大型的車弩、床弩,小型弩矢的射程都不會太長。這也成了限製弩矢在戰場上使用的最大因素。
鐵箱子有數,鐵箱子上的小孔也有數,但飛矢如蝗,蓬蓬如雨,直往隊形早就亂七八糟的來襲之敵傾瀉過去。
這些弩矢比箭矢小了許多,卻力量極重,對上迎麵之敵,任那馬匹巨大的衝力也為之一頓,然後再往前衝幾步,然後,頹然撲倒在地……
一蓬蓬弩矢雨傾瀉過去,一層又一層的人馬撲倒,矮下去……一撥一撥……矮下去……
這詭異的情形,讓林旭莫名地想起了在家裡是割麥的場景。揮動鋒利的鐮刀,熟透的金黃色麥子就一茬一茬倒下……
弩矢雖利,但那麼幾隻鐵箱子中裝填的弩矢畢竟有數。又是這麼密集地發射出去,收割了幾茬之後,鐵箱子裡嗡嗡之聲戛然而止。而對方來襲之敵卻仍舊殘餘了至少三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