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死亡山穀(2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18757 字 7個月前

李震北一聲大喝:“握刀!”

喝聲如雷,在弩矢停下後的寂靜裡,格外清洗響亮,也格外震人心魄!

林旭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才窘然發現,自己居然在這等時候走了神,暗道慚愧,連忙收斂起心神,才發現弩矢已停,眾鏢師已經拔刀在手,看樣子是準備短兵相接了。

到了這種時候,林旭和楊樹猛諸人已經幫不上什麼忙。敵人已經來到近前,顧忌自己這一方,那殺傷力太大的爆竹是不敢用了。

林旭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隨手招呼著俊書把已經綁縛到箭上的爆竹一起拿了下來。另一邊的楊樹猛和成子見機也退了下來。

幾人和徐先生齊聚在一起,林旭問楊樹猛:“二哥,你看這個可還能用?”

楊樹猛個子最高,抬眼瞄了瞄前邊的形勢,就見那些來襲的敵人隊形淩亂的仍舊不要命般衝過來,雖說稀稀拉拉,大致一掃,估摸著也仍有三五十號人馬。再看鏢師這邊,最初的滾石傷了幾個,剩下的也就二十來個,還都是步行,雖說站在馬車之後,但是對上騎馬衝殺過來的悍匪,仍舊讓人憂心。

成子個子小,卻最靈巧,他鼓了鼓勇氣,指著側邊的幾輛馬車道:“我們可以去那邊車裡,趴到車底下,用彈弓打!”

楊樹猛和林旭的目光一對,又看了看徐先生,三人同時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能想到的辦法都要試一試,不試,不說彆人,連他們自己的性命也實在堪憂,好看的:。

峽穀裡衝殺的悍匪就在眼前,可大夥兒都沒忘了之前的滾石。山崖上若沒有人,那滾石可不能自己落下來!誰知道山頂上還有多少人,那些人又有什麼沒用出來的手段!

幾人迅速計議定了,俊書道:“我也能用彈弓!”

林旭點頭,“我跟你一起!”

楊樹猛仍舊帶著成子,也不多言,互相點了點頭,與林旭俊書分開兩路,轉身貓了腰直奔側旁的馬車。

一邊跑,楊樹猛一邊低聲叮囑成子:“看我射出去,你就趕緊抱著頭趴下!”

他記得當時海棠就是如此把他按倒大石後邊的,想來是為了護住頭部致命部位……於是也就如此叮囑成子。心裡暗暗希望,這話他在路上和俊書旭哥兒都交待過,隻希望他們都記得。

俊書和林旭一起飛奔到一側的馬車處,外邊的敵人已經來到了近前。隻不過,那些敵人都直奔中間,沒有人顧及到兩側的馬車。

兩人手腳並用爬進車底,俊書回頭朝林旭咧嘴一笑,“等會兒,我拉了彈弓,你可趴好了……”

林旭連連點頭,就見俊書伸手把彈弓的支架插(禁詞)進車輪的輪輻中,車輪子的輪輻頓時成了彈弓的固定架。然後俊書把一支爆竹塞進彈弓的彈囊中,雙手捏好,林旭連忙收攝心神,點燃了爆竹的引信。隨著引信冒出火星,俊書拉緊的彈弓也鬆了手,爆竹應聲從輪輻之間的空隙中飛射了出去,直接從側方直奔向敵群的後方。

轟!轟!

緊連著兩聲爆響,在敵群後方炸響,緊跟著,碎石、破碎的衣片、皮甲片之類的東西,淅瀝嘩啦地飛濺到了四處,俊書和俊文趴在車底,隻聽得頭頂的馬車被打得啪啪作響,片刻,響聲小了,兩人才抬起頭來。

睜眼一看,兩個小子差點兒當場吐出來。就在他們麵前的不遠處,一隻斷腳鮮血淋漓著,若是細看,那血肉模糊之處似乎還在微微地抽搐著……

林旭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俊書也好不到哪裡去。生生閉了眼轉開不看。再看外邊,經過這兩聲轟炸,又少了幾個敵人。卻仍舊看著不少。

俊書心中一凜,顧不得作嘔難受,再次抓起一隻爆竹裝填,林旭的手顫抖著,卻仍舊準確地點燃了爆竹的引信。

他們的爆竹彈丸剛剛打出去,那邊又炸起一聲爆響,顯然,楊樹猛比他們的動作比他們快了!

俊書和林旭被這一聲爆響激起了鬥誌,兩人也顧不得趴下躲避了,緊跟著又連連打出幾支爆竹彈丸……

顯然,楊樹勇那邊也發現,有了馬車的遮擋,大部分飛濺的碎石雜物不會傷及到他們,也就放開了手腳,同樣接連裝填發射……

轟隆轟隆的爆炸聲接連響起,直震得楊樹勇雙耳轟鳴,腦袋也轟轟隆隆的,仿佛被震混沌了似的……

那些僅剩的三五十個悍匪,在這接連的炸響聲裡,又死傷了不少不說,那些震耳欲聾的炸響對人或許還能憑借一口勇氣頂住,可馬匹卻沒有人的那股子不畏死的悍氣,有兩匹馬首先頂不住,長嘶一聲,來了個人立之後,掉轉身,甩下它身上的主人,朝著來路狂奔而去……

榜樣的力量在動物中更是無窮的,有了這兩匹逃馬做了榜樣,緊跟著又是好幾匹戰馬同樣踢騰著掉轉了身體,逃命去也。有的主人被摔在地上,有的腿還掛在馬鐙裡,大半個身體拖在馬側,隨著馬匹的奔騰,長長地慘嚎聲也穿了過來。

三五十個人,終於還是有人衝到跟前,好看的:。

這些人離得車輛太近了,連彈弓也不能用了。

李震北目測一下剩下的殘兵,大概也就隻剩下了十幾騎人馬,不由大鬆了口氣,一揮手中的大刀,高聲道:“兄弟們,該我們動手啦!衝出去,殺了這些狗娘養的!”

今日之戰,雖說最初情勢極其凶險,但林家拿出來的大殺器,又有他們鏢局壓箱底的弩箱,這還沒照麵呢,對方已經死傷大半所剩無幾了!真真是痛快!真真是輕鬆!

話說,自從他們吃了鏢師這碗飯後,還真是從沒有過這麼輕鬆又痛快的事兒呢!

今兒這一場遭遇戰,根本談不上戰,這簡直就是單方麵的殺戮啊!

是以,李震北一聲大喝之後,鏢師們也覺得豪情洶湧,同樣大聲應和著,飛身跳過做障礙的馬車,飛奔著衝殺了過去。

鏢師本就是過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對戰經驗自然不少,對麵衝殺過來的悍匪雖然所剩無幾,卻無人輕敵,紛紛躲開馬匹的正麵,身型靈活地繞到騎馬悍匪的側麵,揮刀橫掃狠劈……

這騎兵最大的優勢,一是衝擊帶起來的強大衝撞力,另一個就是馬背上高度的優勢。這兩個優勢,讓騎兵對陣步兵處於絕對的優勢。

但話說回來,以上的優勢說的是大軍對陣。騎兵對上隊形零散,絲毫談不上章法,卻個個身型靈活,個體戰力比平常士兵高出幾倍十幾倍的鏢師來,這優勢還有麼?

很快,就有了答案。

李震北帶領著二十來個鏢師提著大刀衝上去,個頂個地如滑溜的泥鰍,對方騎在馬背上的人舉著武器衝刺,或者直劈,人家一個閃身就晃過去了,雙方遭遇騎兵方的第一個殺招竟全部落了空!

他們落空,鏢師們可還沒動手呐。

這些人避過馬頭和馬上之人的擊殺之後,在馬腹側麵迅速地提刀橫掃,或者直劈……真真是刀刀入肉,刀刀見血!

這會兒,進入了短兵相接,是真的沒有林旭楊樹猛幾個人什麼事兒了。

林旭扯著俊書,捂著嘴,閉著眼,白著臉,從馬車底下退了出來。剛剛直起身,林旭就忍不住,疾奔幾步,跑到一旁的角落裡狂吐起來。他這麼一吐,勾的俊書差點兒也吐出來,卻生生將湧到喉頭的東西又咽了下去。慢慢地拖著步子,走到林旭身邊,替他拍了拍後背。

林旭漸漸止了嘔吐,抬手擺了擺,俊書就扶了他轉身走回到原來的人群中,徐先生連忙拿出林旭背出來的兩個水囊,遞過來。林旭接過來,漱了口,又喝了兩口清水,這才覺得好了許多。

緩過勁兒來,林旭才有功夫抬眼看身旁的眾人。就見回春堂的所有管事夥計都聚集在了這裡,沒有人出聲,卻無不用另一樣的目光看向他們幾個。那些小夥計們的眼神是欽佩和崇拜,那些管事們的眼神們稍顯複雜些,卻多了一些謝意和讚揚!

廖海也默默地靠了過來。伸手拍了拍楊樹猛的肩膀,沒有說話,卻朝著林家大小幾個豎了大姆指!

馬車護衛圈外的戰鬥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不過兩刻多鐘,外邊的打鬥聲漸漸停歇下來。

廖海第一個站起來朝著馬車走過去查看戰況,然後林旭諸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然後,就聽得外邊一個鏢師大吼:“操,這是老子俘獲的戰馬,你個憋犢子彆和老子搶!”

一聲暴喝,讓馬車壁壘內外同時靜了片刻,隨即,就爆起一陣特彆肆意豪爽的大笑!

雖說,眾人剛剛在生死一線上走了個來回,能活下來難免心中狂喜難耐,可也都知道,此時此地,都不適宜抒發這種歡喜,其他書友正在看:。

笑過之後,廖海和李震北分彆協調調度起來,鏢師們負責打理戰場,管事夥計們則負責清點貨物,整理車輛、馬匹。

剛剛形勢緊急,許多車套都是用刀割斷的,這會兒也來不及修整,隨便扯個什麼布帶、皮帶的接一下,給馬套上。也有人去尋找之前被落石砸中的人員。東西毀了也就罷了,都是一起出來的人,怎麼也得幫著把屍骨收斂了!

大家夥兒齊心協力,全力以赴,整理起來的速度倒也快當。不多時,就已經把囫圇的馬車套好。李震北帶著鏢師們也把戰場清理了一遍。牽了十多匹沒有跑散的馬回來,馬背上還都馱著一些刀槍弓箭之類的武器。那些悍匪本就是來搶劫的,身上估計也沒帶多少財物。或者,隨身帶了些許銀兩,那個估計都被清理戰場的鏢師笑納了。

眾人清點整理完畢,聚集在一處,接下來要儘快離開這個死亡山穀,麵臨的還有穀口出阻擋的石塊。

好在,這些石頭從山頂滾落下來聲勢浩大,但體積並不大,小的一個青壯就能搬動,大的兩個人也能抬開了。眾人為了逃命,這會兒都有無窮的力氣,一擁而上,不過眨眼就把山穀出口清出一條通道來,能夠馬匹車輛通行了,商隊的馬車開始有條不紊地駛出穀口。

第一個駛出穀口的趕車夥計,看著驀然豁亮的天地,忍不住高聲大喊:“我終於出來啦……嗚嗚……”

一聲大喊沒落下,竟忍不住蹲在車轅上嚎哭起來。

後邊跟的人,走近穀口原本雀躍激動地心,一聽到著哭聲,也都沉寂下來。接下來,馬車一輛輛從山穀裡駛出來,卻沒有人再失態大喊什麼的。隻有幾個年紀小的夥計,從生死裡走了一回,再看到藍天綠地,也忍不住哭泣起來,隻不過,都是小聲地哭泣,沒有人再大聲嚎啕。

商隊出了山穀也沒敢停留片刻,驅趕著馬匹一路往北疾行。一口氣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約摸著離那山穀也有一百多裡遠了,廖海這才和李震北商量著,選在一個水質清冽的水泡子邊兒停了下來。

雖然難得活著闖過那道穀口,商隊裡卻都情緒不高,每個人都特彆肅靜,特彆沉默。

傳下就地休整命令來,整個車隊也沒了往日的歡呼笑鬨。車子按照秩序停下來,就安安靜靜地按照慣例,各司其職地忙碌起來,有埋鍋造飯的,有燒水的,有卸車飲馬喂馬的……有些職位缺了員,也沒有人嚷嚷,立刻就有人默默地接替下來。

之前在山穀遇險,之後的倉惶奔逃,讓好多人多多少少掛了彩,這會兒也要儘快的包紮清理一下,敷些療傷藥。

這會兒,林家眾人互相檢查之下,才發現,各人形容無不狼狽不堪,林旭一條袖子撕掉做了布條不說,其他人的衣服也多有破損,就連一貫最講究衣飾整齊的徐先生,衣袍前擺也撕了一條口子,沾了幾道灰漬。檢查一番,才發現,林旭、俊書和成子都受了傷,其中俊書的傷勢最重,左臂上劃了一條大口子,整個衣袖和左邊衣襟都沾滿了血漬。傷口處俊書自己用布條緊急裹住了,血倒是止住了,卻沒有清理上藥。

療傷藥和酒精,臨行前,邱晨都給他們備了自用的小份兒,這會兒去馬車裡尋了來。

解開俊書手臂上的布條,露出一條將近兩寸長的大口子來,因為時間長了,皮肉有些外翻,露出了裡邊紅糊糊的血肉。

林旭胃口一陣翻湧,差點兒又吐上來,成子自動請纓:“我來吧!”

說著,拿了小瓶的酒精上前,用邱晨備好的軟棉布沾了酒精,先將傷口外圍和周邊的血漬清理乾淨,又倒了酒精衝洗了傷口。酒精沾到傷口上,就是火辣辣的灼痛,讓俊書白了臉,卻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隻是額頭和鬢角很快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子,顯示了他忍受的劇疼,其他書友正在看:。

好在,酒精的灼痛來得猛,去的也快,不過十幾息時間,那劇疼也就漸漸消了。成子取了一小瓶療傷藥,把細細的藥粉均勻地撒到傷口上,又取了同樣是邱晨備好的乾淨棉布條過來,給俊書仔細地包紮起來。

俊書和林旭的衣裳破的沒法穿了,成子又去車上翻出兩件乾淨衣裳來,給兩人換了。

林旭也緩過勁兒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了抱俊書,帶著成子去商隊裡各處看了,幫著幾個傷勢較重的清理包紮了傷口。

眾人療傷清理一番,漸漸安置下來。

林家諸人和徐先生主仆也都各自忙碌著,卸車飲馬喂馬,燒水做飯。商隊裡做飯都是八到十個人一組,林家和徐家雖說隻有六人,卻自動地組成了一個小組。

俊書本來要牽了馬去飲馬,喂馬,卻被楊樹猛和林旭接了過去,隻讓他安心在原地休息。徐家那老仆剛剛也受了驚嚇,有些不太鬆緩,徐先生就讓他照看著柴火,跟成子一起燒水做飯。

安置的差不多了,林旭、楊樹猛和徐先生互相商量了幾句,一起朝著車隊的最後端走去。幾輛裝載著遇難人員遺體的馬車一直跟在隊伍最後邊。

離家近千裡,這麼擱著運回去是不可能的,他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就地掩埋,要麼把骨灰帶回去!而鑒於落葉歸根的習俗,隻要來得及,都會選擇後者,讓逝者回到自己的家鄉,入自家的祖墳,方能魂歸故裡,入土為安!

林旭三人這一去,不多時就有幾輛馬車脫離了宿營地,橫著走向草原深處。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天擦黑了,林旭三人才帶著一臉的哀戚和疲憊回到了駐地。

成子和俊書趕緊給三人重新熱了飯,讓三人吃了。大家也沒什麼話說,安排了值夜順序,各人裹著被子或者皮毛,鑽進車廂裡,或者依靠著匍匐的馬匹,倒頭就睡。

睡了不知多久,突然寂靜的夜色被一陣馬蹄聲敲碎。

眾人猶如驚弓之鳥,紛紛驚醒過來。才發現,火堆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黑沉沉的天地間,隻有天空的星辰仍舊熠熠閃爍,漠然地俯視著大地和大地上的人類生靈。

廖海和李震北的聲音,就在第一時間響起來。

“彆慌,各人尋找自己個兒車和馬,套車……”

“彆慌,彆慌,說不定是咱們大明的軍隊呐……”

不太高,卻鎮定的聲音平複了人們驚慌的情緒。眾人紛紛開始尋找到自己負責的車馬,忙碌起來。

李震北和廖海安頓了眾人,對視一眼後,就排眾走出宿營地,迎著那馬蹄聲的方向走上去。

他們這一群人,經曆了山穀的一場廝殺後,弩矢用儘,雖說撿回來一些,但不過是總數的十之三四罷了。他們估摸著,林家的那個大殺器也應該用的差不多了,即使有也不會有太多了。

更主要的是,兩個經驗老道的人,早就從馬蹄聲裡大概做了個判斷,來人不論何種身份,卻絕對不是小隊人馬,據蹄聲判斷,最少也在七八百人,甚至上千!

就他們這個商隊,即使之前戰力全滿的情況下,對上小股悍匪也還有個求活的可能,若是對上成千的騎兵的剿殺……

他們根本沒有做活的可能,一絲都沒有!

------題外話------

汗,寫著寫著就一章了……表拍,木事,這回都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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