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淩山衛
林嫻娘能被救了性命,邱晨又答應把她送回去見家人,她還能有什麼異議,自然是連聲答應下來。。
和林嫻娘商量好了,邱晨自然要把商量的結果和李震北說一聲,即使她是雇主,這種額外的勞動邱晨也打算多加些勞務費,可也得和人家鏢師們說一聲,不管怎麼說,送林嫻娘去見家人,總得鏢師們勞心勞力才成,邱晨和林嫻娘兩個人可連一個認識路的都沒有。
沒想到,林嫻娘自己說不清楚淩山衛的具體地址,李震北卻知道。
一聽淩山衛,李震北就道:“淩山衛倒是不需要多走多少路,就在懷戎西南四十多裡處,咱們明天到懷戎的時間比較寬裕,在路上稍稍繞一點就成,也就是大半個時辰的功夫。”
並不需要繞多遠,邱晨也願意儘快把林嫻娘交待給她的家人,也省的到了懷戎還要分出精力來安排她。
隻是,想起林嫻娘的身體,邱晨終是有些不放心:“不知道淩山衛有沒有郎中……這位的身體,還是找個郎中給看看才好!”
“淩山衛是衛所駐軍所在,人口不少,還有不少商鋪,比清水鎮也不差什麼,隻不過……”李震北自從聽說淩山衛,臉上就有一絲異樣,隻不過,邱晨沒有注意到。
聽到這裡,邱晨再想著彆的,也注意到了李震北的異樣,不由開口道:“不過什麼?是不是太讓李鏢頭為難?”
“那倒不是。隻是,那淩山衛畢竟不同於清水鎮,淩山衛居住的人口除了駐軍外,就是發配邊關的流放犯人……普通的老百姓卻是很少的。”李震北說到這裡,看著邱晨一臉驚訝,卻並沒有太多的害怕擔心,於是又道,“我想著,這位林姑娘不說家在淩山衛,而是說家人在淩山衛,是不是……她和家人都是流放的?”
邱晨在最初的驚訝之後,也暗暗吸了口涼氣。
這個時代,流放邊關的犯人不少,但普通犯人也就是誰犯罪誰流放發配。什麼人才會一家子都流放?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官員犯罪,往往會讓家人連坐,。
邱晨還記得的從史書中看到過無數次的一句話--‘男子滿十五者,斬!男子不滿十五者及婦人,流放邊關。’
這一刑罰,到了清朝,還往往會多一句--‘給披甲者為奴’!所謂的披甲者就是兵士。讓一些曾經的官夫人官小姐給兵士做奴隸,其命運可想而知!
“那,那流放者不是應該集中關押管理麼?怎麼會流落到燕雲山中來?”邱晨有些疑惑地問道。
李震北詫異地看了邱晨一眼,挺奇怪林娘子懂得挺多,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不過,轉念,他又想到,這位林娘子懂得多,也不過是看得書多一些,外出遠行的見識經驗畢竟少的很,不知道這些也難怪。
於是,耐心地給她解釋道:“流放者一般押到流放地後就與普通百姓一樣集結居住,給軍方做些重活累活,不能隨意離開流放地,卻並沒有專人看管。再說了,兩個月前這邊剛剛受了戎人的劫掠……”
李震北話沒說完,但邱晨卻了解了他沒有說出的意思。
戎人掠邊,普通百姓軍隊都不一定能顧及過來,對於這些沒有任何政治權利,連人身自由都沒有的犯人,誰會管他們的死活?!
兩人都默契地結束了這段談話。
在李震北來說,他想的是,不論這個林嫻娘什麼身份,估計林娘子都不會撒手不管,怎麼也得將人送回淩山衛去,他也沒必要多廢話。
而在邱晨來說,這種連坐無辜人員的律法,讓她在心理上還很不適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哀。雖然,她知道自己這種感覺與杞人憂天沒有兩樣。她就是賺再多錢,找再大的靠山,也沒辦法改變這個社會的基本現狀。多說無益,也就發揮鴕鳥精神不說,從而企圖讓自己不去想。
兩人沒有多說,可也算是默認了。於是,一行人再次上路。
之前,林嫻娘昏迷中,讓鏢師帶著她沒什麼問題;如今,林嫻娘清醒過來,再讓一個大男人帶著她,就有些不方便了。於是,林嫻娘就到了邱晨的馬上,因為她剛剛清醒,身體虛弱的很,邱晨還是仍舊用布帶將林嫻娘捆在自己身上,以免路上林嫻娘受不住累摔下馬去!
在連雲山脈中多走了半天,如今出了山,一行人的速度也就又恢複了之前的急行軍。
邱晨這幾天來,作為一個女人能夠同男人一樣騎馬飛奔,還從未叫苦叫累,其堅韌和忍耐力,已經讓鏢師們暗暗讚歎佩服了。
今兒,又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餓的皮包骨,甚至還之前還一路昏迷的女人,連馬都不會騎,被人綁縛在身上帶著騎在馬背上,居然也是一路沒有哼一聲。。等夜色來臨,眾人停馬宿營的時候,就發現林嫻娘雖然麵無人色,甚至下唇都被她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卻仍舊保持著清醒……
見到這種情形,就連之前暗暗嘟噥邱晨‘婦人之仁’的鏢師,也說不出話來了。
林嫻娘的身體還是太虛弱了,一路用疼痛刺激著自己不要昏迷過去,這會兒從馬背上下來,卻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邱晨見她如此,忍不住道:“你受不住怎麼不知道說呢,這是何苦……”
心裡敬佩更深的同時,也難免愧疚。她心急趕路,下意識地把林嫻娘的身體狀況忽略了……
這一回,邱晨從包袱裡拿了一隻紫銅小壺出來,給林嫻娘喝了一口。
強烈的辛辣和其中包含的微微苦澀,讓林嫻娘微微一愣,隨即緩緩地將辛辣的液體咽下去之後,林嫻娘的臉色稍稍好了一點兒,然後就用細微的聲音對邱晨道:“多謝姐姐……隻是,姐姐的參酒珍貴,就不要給我糟蹋了,。”
邱晨點點頭,把銅壺的蓋兒旋好,放回包袱裡邊,一邊道:“你喝一口就好……倒不是說你糟蹋不糟蹋,而是你身體太弱,這酒性太烈,喝多了你受不住。等吃過飯,再喝,就能多喝一口了!”
見林嫻娘還要說什麼,邱晨抬手止住她道:“行了,這一路夠你受的了,你先歇會兒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做點兒熱的,待會兒給你吃點兒熱乎的軟食,也利於吸收。”
說完,邱晨將那張羊皮給林嫻娘裹在上半身,自顧自地去鏢師們那邊去了。除了在燕雲山脈中外,他們每一次在野外打尖兒或者宿營,都會點一堆篝火。隻不過,鏢師們沒有邱晨要求那麼高,點了篝火之後,頂多就是把饅頭火燒放在火邊兒烤烤,沒誰想起燒水做飯來。畢竟他們這一行都是騎馬疾馳,根本沒帶鍋灶和糧米等物。
邱晨來到火堆旁,看了看情況,就趁著天邊的落日的餘暉,在不遠處的一片水泊邊上,伏著身子尋找起來。眼看著天最後一絲亮光都要消失在地平線下去的時候,邱晨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喜色。
不多時,她就捧著兩隻大大的河蚌轉了回來。
“咦,這東西不好吃,腥的很!”一名鏢師看著邱晨手中的河蚌好心地提醒道。
邱晨不以為意地笑笑:“閒著也沒事兒乾,我做出來試試,若是好吃,湖裡還有不少呢!”
說著,就挨著火堆邊兒坐了下來,將已經被她洗淨了河蚌用兩根樹枝撐著,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這些河蚌不知在此生長了多少年,個頭都極大,邱晨捧回來的這兩隻,小的也有四五斤的樣子。
火苗舔著河蚌的蚌殼,沒過多久,緊閉的河蚌殼嘣地一聲,張開了。邱晨雙眼一亮,連忙把早已準備好的調料包托在左手中,右手捏著調料粉,均勻地撒在河蚌肉上麵。隨即,河蚌腥腥的味道似乎一下子淡了下去,繼而是一股微辣的鹹香飄散開來。邱晨又拿起一把綠油油的野草樣的東西,撕扯成碎段兒,撒在河蚌肉上邊,立時,剛剛的鹹香中就多了一抹濃鬱的蔥香。
“噢,林娘子用的是野蔥!”一個年輕的鏢師恍悟道。
其他幾個鏢師都哄笑起來,“這味兒溢出來,誰不知道是野蔥啊,就顯擺你小子鼻子尖似的。”
邱晨也朝他們笑笑,用一些濕潤的青草墊著,小心翼翼地把烤好的河蚌從火上取下來。
“你們誰的小刀子借給我用一下!”
話音一落,立刻就有三四把長短不一的刀子遞了過來。邱晨也不挑揀,就接了挨她最近的一名鏢師的匕首,把烤好的蚌肉簡單地做了一下切割,然後挑了一點點放進嘴裡……唔,鮮!香!真是挺好吃!
若是料汁再全一些,她還能烤出更加美味的蚌肉來!
笑著把匕首還給它的主人,邱晨笑著招呼鏢師們:“我嘗著還成,你們也嘗嘗看,好吃的話再去撈幾隻來,烤了吃。比乾糧味道好多了!”
幾個鏢師剛剛聞到邱晨靠蚌肉的香味兒就有些忍不住了,這會兒邱晨一讓,哪裡還記得之前他們還嫌棄這東西腥味兒重啊,一哄而上,你搶我奪地,瞬間就把一隻幾斤的大河蚌給分吃了!
“唔,好吃!”
“嘶……香!”
“走,走,再去多撈幾隻去……”
幾個年輕的鏢師幾乎沒等蚌肉咽下喉嚨,就等不及地跑向湖泊,好看的:。年齡大一些的鏢師們雖然也跟了上去,卻要沉穩的多。
邱晨看著他們笑了笑,又把另一隻蚌殼放到火上烘烤,然後,把空蚌殼上的殘餘東西清理下來,又跑到水邊清洗了一番,這才返回火堆旁,正好,第二隻河蚌也烤的開了殼,邱晨又一次如法炮製,撒上調料粉和野蔥段兒,很快就又料理好了一隻河蚌。。
墊著青草把河蚌托下來,放在火旁,邱晨就返回去,叫醒昏昏沉沉的林嫻娘,扶著她也來到篝火旁邊,扶著她坐好,邱晨挑了一小塊晾的不燙口的蚌肉,喂進林嫻娘的嘴裡。
“你試試,不能吃彆勉強!”
林嫻娘慢慢地咀嚼著,卻微笑著搖搖頭:“好吃!”
邱晨笑笑,把剛剛刷好的蚌殼取了一片,盛了幾塊蚌肉送進林嫻娘的手裡,讓她自己慢慢吃。她自己則用另一片洗好的蚌殼盛了水,放在火上燒著,然後從褡褳裡取出一小塊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肉乾,撕成細絲,放進水中,待到水冒了熱氣,肉絲也漸漸散開之時,她又取了一塊乾硬的火燒,掰成小碎塊,也放進水中煮上。
這種條件下,水沸騰與否已經不再重要,熱的又鬆軟的肉糊糊,已經比乾硬的火燒好太多了!邱晨弄好了這些,林嫻娘也正好把剛剛的幾小塊蚌肉吃完,然後,手裡就換了一隻墊著青草的蚌殼,裡邊是散發著肉香的麵糊糊……
邱晨朝林嫻娘笑笑:“吃吧,這雖然不是啥好東西,但對你現在來說,熱的軟的更好一些。”
林嫻娘看著眼前這張清麗的容顏上淡然的笑,喉頭禁不住地哽噎了,眼中也多了一層水光。喉嚨堵得說不出話來,林嫻娘就扯著嘴角點點頭,慢慢地端起蚌殼,一點點地喝著裡麵的肉糊糊。
說起來,這麼簡單粗陋的條件下做出來的東西,實在談不上多美味,林嫻娘吃在嘴裡,卻覺得比她記憶中的任何山珍海味,珍饈佳肴都要鮮美可口的多!
邱晨自己吃東西,卻是懶得弄這些,她用樹枝串了一隻火燒,伸在火旁慢慢地烘烤,烤到火燒兩麵泛出微微的焦黃,整個火熱也烘熱了,就舉著火燒啃吃起來。
讓一邊喝著味道並不怎麼樣的麵糊糊的林嫻娘默默地垂了眼。
吃了一頓河蚌大餐,眾人圍著篝火或靠或躺地睡下了。因為有人值夜,大夥兒睡得也算踏實。邱晨也果如之前所說,又拿出小銅壺來,讓林嫻娘喝了兩口參酒。
第二天一早,大夥兒簡單地清洗了,喝點水,啃上幾口乾糧,就再次上馬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