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昨日連著吃了幾頓飯,還是昨晚那幾口參酒的效果,今兒起來,林嫻娘的精神和氣色都看著好了一些。這讓眾人也略略地鬆了口氣。之前她那副皮包骨加隨時可能暈厥過去的樣子,著實讓人不放心。不救也就罷了,既然救起來了,誰也不想看著被救的人就這麼死掉不是。
此日,仍舊由邱晨背負著林嫻娘共乘一騎,幸好胭脂體力比普通馬匹好一些,這才沒有影響到腳力。
到了午時,李震北和邱晨道:“再過小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到淩山衛了,咱們到那邊打尖兒吃飯吧!”
連著啃了兩天乾火燒,邱晨早就啃得夠兒夠兒的了,一聽能有熱飯熱菜吃,自然不在乎忍上小半個時辰餓,立刻毫不遲疑地點頭同意了。
不過,考慮到背後這個身體太過虛弱,邱晨還是拿出小銅壺來,讓林嫻娘又喝了一口參酒。
不到未時,眾人終於在一條山穀中,找到了淩山衛。
遠遠地看上去,一片密密匝匝的房屋,其中一切密集而整齊的,不用李震北介紹,邱晨也大概猜到了,應該就是淩山衛的駐軍,好看的:。挨著駐軍的營房,有一片低矮房屋,有灰撲撲的土坯茅草房,也有木板搭建起來的木屋,隻是無一例外的陳舊破爛。
就在這一片陳舊破爛的房屋中間,有一條彎曲兒卻並不狹窄的街道。
臨近淩山衛,李震北首先帶著馬韁跳下馬背,其他鏢師和邱晨,也跟著跳下馬來。卻留著林嫻娘坐在馬背之上,一行人牽著馬,慢慢地朝著淩山衛唯一的街道走過去。
踏上街道,邱晨停下腳步,拍拍胭脂的脖子,讓它慢慢地曲下前腿來,邱晨扶著林嫻娘下了馬。
“這裡就是淩山衛了,我們還要急著趕路,就不送你了!”
林嫻娘似乎並不意外,略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給邱晨和眾位鏢師磕了個頭,在邱晨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又福了福,這才轉身,慢慢地朝著街道深處走去。
看著林嫻娘繞過一間木屋,看不見了,李震北拍拍手,招呼大家道:“走,咱們尋一個人家,吃些飯,還要在天黑前趕到懷戎呢!”
眾人皆點頭應承,牽了馬匹,跟隨著李震北走了一段距離,才看一個很簡陋卻挺寬敞的小院,樹枝捆綁成的柵欄門上,挑著一麵褪了色的布幌子--酒!
如此簡陋的條件,不做食鋪子,卻做酒館,想來也是因為臨近軍營的緣故。
邱晨等人進了門,因為過了飯時,小酒館中也沒有客人。掌櫃的一個體格魁梧卻清瘦的中年漢子迎出來,將眾人迎了進去。
“掌櫃的,有什麼好菜給整治上來!”李震北出聲吆喝著。
掌櫃的倒是看著氣度不俗,沒有酒店掌櫃慣有的諂媚笑容,隻微笑道:“客官們好口福,昨兒晚上剛得了兩隻麅子,燉了一夜,燉的酥爛的。倒是極好的下酒菜!”
李震北笑道:“我們這十來個兄弟可都是餓了大半天了,掌櫃的儘管送上來!另給我們篩上兩壺好酒,給兄弟們解解乏!”
說著,遞過約摸三兩銀子去,那掌櫃的笑著接了,轉身去後邊收拾酒菜。
因為是燉好的熟肉,不過眨眼間,就送上來兩大盤麅子肉,邱晨笑著向掌櫃的要了兩碟蒜泥和一碟醋,她自己調了一碟蘸料,默默地吃起來。
啃了兩天乾火燒,有酒有肉的,鏢師們自然不客氣,甩開筷子美美地吃了一頓,酒足飯飽之後,李震北又遞了一兩碎銀子給掌櫃的,謝過他的好酒好菜,一行人牽著馬走出小酒館,準備出發。
眾人剛剛走出院子,聽到馬蹄踏踏呼嘯而來,一行人連忙拉緊手中的馬韁。靜立以待,眼看著一隊騎兵從軍營駐地呼嘯而來,跑到小酒館前邊時,騎兵隊伍前方的一名軍官模樣的人緊了緊馬韁,減緩了馬匹奔跑的速度,朝著酒館掌櫃道:“林掌櫃這生意不錯啊!”
那位酒館掌櫃也笑著拱手施禮道:“還不是多虧了呼延千戶的多多維護……昨兒得了兩隻麅子,小人燉的酥爛,呼延將軍得了空,給小人一個臉麵,過來嘗嘗!”
那位被稱為呼延千戶的軍官臉上帶著笑,卻神色倨傲,挺直脊背端坐在馬背之上,往前邊看了看,這才淡淡道:“看吧,有空就來!”
說完,目光在牽著馬的邱晨等人身上一掃而過,隨即一揚手中馬鞭,帶著一隊騎兵,再次呼嘯而去,直衝出淩山衛的範圍,片刻跑遠了。
剛剛那位被稱為呼延千戶的人目光一掃而過時,邱晨莫名地覺得一陣心慌,似乎那眼神特彆針對她一樣。可,細細地搜羅了一遍記憶,她也沒有想起海棠認識什麼姓呼延的人,更沒有聽說林家、楊家有從軍的。也就把剛剛那點兒異樣感覺拋開去,隻當自己是太敏感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另一邊,李震北側身像送他們出來的掌櫃詢問:“這些都是淩山衛的駐兵?”
掌櫃笑著點點頭:“是啊!”
李震北也不再繼續詢問,笑著向掌櫃的拱拱手,辭彆上馬,也順著那一隊騎兵同一個方向,朝著東北方向的懷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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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鎮,回春堂。
楊樹勇帶著大興趕過來的時候,已近申時中。回春堂中隻有一名吃壞了肚子的病人看診。
見是林家的人,林娘子的大哥過來,回春堂的人都很殷勤。陳掌櫃親自迎出來,笑著道:“楊大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兒?”
楊樹勇心中焦急,反客為主地拉了陳掌櫃的手,略略躲開眾人的耳目,低聲道:“陳掌櫃,出事兒了!今兒派往鄰村裡收購羅布麻的人都空著手回來了,有人以高出兩文錢的價格,搶購羅布麻……”
一聽這話,陳掌櫃臉上的笑容也保持不住了。
若是彆的藥材、彆的人家,彆說一味藥出現搶購,就是所有的藥都出現搶購,他都不會出頭管閒事兒。彆的不說,清水鎮就他回春堂一家常年收購藥材,在清水鎮地麵上,任誰收了藥材一般都會送到回春堂銷售。多幾家還可以挑挑好賴,降降價格呢!
可眼下被搶的是羅布麻,被搶了生意的還是林家……
想想自家三公子昨兒晚上回來時那副模樣,他是真的不敢袖手旁觀。更何況,林家的藥材質量一貫良好,雲連山羅布麻也早已經打出了口碑,若是驀地換了彆家的貨,或者質量差的貨,那可是砸回春堂口碑的事兒,他也絕對不會做。
陳掌櫃略一沉吟立刻道:“可知是誰家搶收?”
楊樹勇搖搖頭道:“我得了消息,人家早就收了羅布麻走遠了……不過,我想著,羅布麻是我們林家最先製出來的,外邊雖然有人購買,但製作隻怕還沒有,是以,我猜著,搶了這羅布麻的很可能就在咱們清水鎮,或者左近之處……所以,我想著讓陳掌櫃幫忙查一下,看看誰家買的羅布麻!”
陳掌櫃聽著楊樹勇的解釋倒是點了點頭,撫著胡子沉吟了一會兒後,隨即答應下來:“楊大爺,這事兒就交給我,隻要是清水鎮或者程家店的人搶購了咱們的羅布麻,我就能找出來……另外,那搶購羅布麻之人定不會搶一天收手,明兒勢必還會再來。楊大爺看看安排個人去詢問詢問,說不定也能問出些消息來。”
楊樹勇也是眼睛一亮:“要是問不出來,也可以跟著看看,這些人究竟是誰家的!”
陳掌櫃笑著點點頭:“確是如此。隻不過,楊大爺安排人跟著的時候,一定囑咐要小心行事,莫被人趁了手!”
這種事情,萬一被人發現,打一頓都是輕的,楊樹勇也不是不知輕重的,自然點了頭應承了,然後就和陳掌櫃互相拱手告辭。
來清水鎮的時候,楊樹勇一臉急惶、擔憂,這轉回來,卻因為有了主意,而變得輕鬆了不少。一路上和大興說著明兒安排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回到了劉家嶴!
還未進門,楊樹勇剛剛從車上跳下來,看門的順子就走過來向楊樹勇稟報,說是慶和家的和青山家的吵了一架,氣衝衝跑回家去了。
楊樹勇得了尋找搶羅布麻生意罪魁的點子,心情大好之下,就聽著順子羅裡八所地把青山家的和慶和家的吵架的細節描述了一遍,然後漸漸地湧起一層不以為意來:“老娘們兒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不過是閨女嫁給了鎮上的富戶罷了,就張狂的看不起村裡的鄰裡百舍了……她既然跑回家,就由著她,好看的:。隻是再來的時候,得讓她給個說法!”
說完自顧自地進門去了。大興跟在楊樹勇身後,卻聽出了些滋味兒。
相對於淳樸的楊樹勇,大興畢竟是在廖家多年,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兒見得多了,又最擅長聽話聽音兒,揣摩人的心思,把青山家的和慶和家的吵架時說的話在心裡過了兩遍,就察覺到了一點讓人心驚的味道來。
於是就對往裡走的楊樹勇道:“大舅爺,小的突然想起一點兒事來,要出去一會兒……”
楊樹勇頭都沒回,擺擺手道:“去吧。不過這就要吃飯了,你可趕緊著些!”
大興自然連聲答應著,匆匆出了林家。
前天晚上,劉家嶴下了一場雨,今兒他們去鎮上,路上還有些低窪的地方仍舊泥濘著。若是昨天有人員車輛進村,勢必還有痕跡未曾完全磨滅……
大興從林家出來,佯裝做隨意溜達的往西走了一段距離,就來到了蘭英和青山家的門前,再往前走二三十步就是慶和家的了。
果然,大興在蘭英和青山家的門口看到了兩道仍舊很清晰的車轍痕跡。看那車轍深淺程度,最早應該是昨天晚上。
再往前走了幾步,果然,就看到車轍停在了慶和家門外,然後大興繞過兩戶人家,又繞回到林家通往村外的路上。池塘邊林家鋪了青磚,再往前,過了三奶奶家四五十步,青磚路就到了頭,然後又有數條新舊深淺不一的車轍出現。淺而新的車轍,自然是他們今天去鎮子上留下的,那些更深一些也陳舊模糊一些的車轍,應該就是直通慶和家的車子留下來的了。
能夠坐著馬車去慶和家的,幾乎不用想,大興也知道必是慶和家引以為榮的閨女家。
看著那些雜亂的車轍,大興微微眯了眼睛:出嫁的姑娘回娘家是很講究的,若非娘家有突發的大事,都是上午回娘家,吃一頓飯,下午返回。可他記得很清楚,昨兒是慶和去了鎮上,可不是慶和家出嫁的姑娘回娘家。慶和家的也上了一整日工……那麼,就隻有一個答案,這輛車子,慶和家的姑爺或者姑娘是晚上回的娘家……這可就太不符合常理了。
事物反常,必定是有原因的。
大興琢磨著種種線索,漸漸從腦海中理出了一個計劃,然後匆匆地回了林家。
找到楊樹勇,大興把自己的看到的和猜測的和楊樹勇說了一遍。楊樹勇當即決定,他和大興分兩路,一路去鄰村查看車轍痕跡,另一路則再次去一趟鎮上,把情況告訴給陳掌櫃,讓他幫著查一查王家的情況。
大興之前跟著大總管出入,自然是會騎馬的,楊樹勇趕了十幾年車,騎馬小跑也不在話下。
於是,楊樹勇牽了大黃馬直奔鄰村,大興則叫上泉哥兒,騎了泉哥兒家的那匹騾子,重新趕往鎮上去了。
很快,第二天鎮上的陳掌櫃,和趕往鄰村打探情況的林子和泉哥兒就都傳回了消息。搶購羅布麻的正是慶和家的親家王家!
陳掌櫃傳來確切消息的同時,也給楊樹勇捎了個信兒過來:“楊大爺儘管安心等上幾天,我們三少爺說了,王家的事兒就交給他處置好了!”
楊樹勇自然應承下來,然後更加淡定地在家裡進進出出,或跟著老何看看蓮藕和魚苗的生長情況,或去看看新種下去的菱角兒和雞頭米是不是紮了根兒。早晚時間,就逗逗福兒滿兒,聽聽俊言俊章給他念念書……竟仿佛把羅布麻被搶的事兒給完全拋到了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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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是明天中午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