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那兩口酒的緣故,他隻想著一個人走走,理理莫名紛亂起來的心緒!
宿營地漸漸安靜下來,除了一堆堆仍舊燃燒的篝火外,幾乎沒了彆的聲息。
呼延尋繞著宿營地巡察,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位於邊緣位置的那一小片宿營地,這是那個自稱邱晨的女人和她隨行人員的宿營地。
那裡,有一個疑似是他妻子的女人。他卻不能上前相認。而且,讓他苦惱困惑的是,他親自接觸了三四天,卻還不能確定,那個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妻子。
沒錯,這個呼延尋就是海棠據說死在邊關的丈夫--林升!
被征夫到邊關的林升,最初,也隻是與其他民壯一樣,做些又苦又累的勞工。後來,偶然機會,他的箭法被一名小百戶看中,把他要了去,編入運糧的征夫隊。並做了這個征夫隊的頭目。
再後來,林升所在的運糧隊在運糧途中遭遇了戎人的劫掠,軍方將士幾十人全部陣亡,其他民夫也都被殺,隻有林升憑借矯健的身手和一手好箭法,不但逃得了性命,還射殺了二十幾個戎人,把剩下的戎人也嚇破了膽,竟拋下到手的糧草,落荒而逃。
憑借著這場陰差陽錯的功勞,林升被淩山衛的衛所千戶歐大海賞識,編入淩山衛,並委任為小旗,下轄十名兵士。與他一起從那場劫掠中得了好處的,還有一個淩山衛的流浪兒韓留。也正是這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韓留救了他的性命,並把他帶回了淩山衛。
在淩山衛參了軍後,林升怕自己征夫的身份被發現,沒有報林升這個名字,而是報了多年未用的本名--呼延尋。
此時,呼延尋不知不覺地停住了腳步,盯著都已經入睡的小小宿營地,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若說,那天在淩山衛初見之時,他還有七八分把握的話,這幾天接觸下來,遠觀也好,就近接觸也罷,越是熟悉,他反而越來越不敢肯定了。
這個一身男裝的女人,混跡在一大群男人之中,沒有半分扭捏、羞澀,談吐不俗,言之有物,大口喝酒,豪爽地談笑,肆意自然。就是站在男人之中,舉止言談,也清雅自若,舉止得宜。
若不是太過清秀的容貌和柔和的聲線,隻怕沒人會懷疑她不是一個男人。
若說一個人的容貌或許會因為歲月的流失,環境的變化而隨之改變的話,但一個人的性情、舉止,乃至學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生這種顛覆性的改變。
這與他記憶中印象中的那個羞澀、溫婉的農家婦人,除了容貌確實想象外,差彆太大,甚至找不出一點相同,其他書友正在看:。
他很困惑,也很苦惱,這個婦人,究竟是不是他在家裡,一彆兩年多的妻子楊海棠呢?可氣的是,這個婦人口風甚緊,包括她隨行的人員,連那個半個小子,也問不出任何消息來,隻知道是從安陽府安平縣過來的。
若說,這個婦人不是楊海棠,難道,一個安平縣,竟然能有兩個容貌如此相像、年齡相當的女子?
若說,這個婦人就是楊海棠,那為何她見了自己連一絲異樣都沒有,沒有作為妻子見到丈夫的歡喜不說,甚至目光漠然,仿佛她從來沒見過他,與他根本不認識。最初,他還懷疑是假裝的,可經過幾天或遠或近的接觸,呼延尋就不得不承認,邱晨不認識他,並不是假裝出來的。
因為,沒有人能夠假裝的這般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這個自稱邱晨的女人,是真的不認識他!
呼延尋很想跑過去,把那個裹著皮襖睡得酣然的女人拎起來,問個清楚,問個明白……
可是,他不能!
先不說,這個女人是不是自己妻子他自己都沒辦法確定,僅僅他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容不得他恣意妄為。
他如今是呼延尋,不是林升。
這件事不但關乎著他的前途,還關乎著許多人的性命安危,甚至也關乎著留在劉家嶴的家人--妻子楊海棠、弟弟林旭,還有他離家時未滿周歲的兒子!另外,他離家的時候,妻子已經再次懷了近五個月的身孕,那個孩子……不知生沒生下來……
呼延尋又看了那邊平靜的宿營地一眼,在心裡暗暗地歎了口氣……終是,轉身離開,繼續去巡查了。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剛剛盯著那個宿營地裡,慢慢地坐起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正值夜的李震北。他默默地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高大身影,心中疑惑,這位呼延百戶為什麼半夜盯著這邊好半天?
這個疑惑在李震北的心裡,並沒有說出來,連林娘子他也沒告訴。
明天,到達軍營之後,他們也好,林娘子也罷,就都與這位臨時湊在一起的呼延百戶分開了,以後很可能再無相見之日。那麼,他為什麼對自己這個宿營地感興趣,並不重要了。
也果如李震北所想的那樣,第二天的行程仍舊非常順利,他們一行和運糧隊一起,在未時初就到達了邊軍大營。
幾萬人的大營,非常壯觀,遠遠地看上去,帳篷連著帳篷,就像是一個城池,不同的是,這裡沒有房屋隻有帳篷,這裡也沒有城牆,隻有木材搭建起來的營柵,和營地四角各方高高的瞭望塔。
距離營地十裡的地方,運糧隊就已經遇到了大營外的巡邏斥候,是以,未等送糧隊到達,大營中已經接了消息。等他們到達營門的時候,已經有管理輜重後勤的官員帶著人迎了出來。
到了這裡,呼延尋的任務已經可以算作圓滿完成。他向迎出來的官員做了個簡單的交接之後,就帶著屬下進了大營。之後,他把屬下安置好後,再去中軍複命。
而接下來的軍糧具體的交接則由錢大有來處理。
邱晨帶著成子從後邊趕上來,對營門的士兵報了身份,並請求麵見秦大將軍。但是,守營士兵根本不理會,更不給他們通報。
還是錢大有,吃了邱晨一路,又收了邱晨的好處,替邱晨一行說了幾句話,那位出來交接軍糧的官員才不甚熱情地答應,進去複命的時候,向大將軍提一提。
邱晨彆無他法,隻好耐心地在營門口等候,其他書友正在看:。等著錢大有和那名官員把軍糧數量交接清楚,那位官員才拿著交接的手續去見將軍彙報。
邱晨連忙上前幾步,懇請他一定把話帶到,並趁著沒人注意到的時候,將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了過去。
那個官員的手所在袖子裡撚了撚手中的紙,這才略略地露出一絲傲慢的笑來,囑咐邱晨在營門等著,就自行去了。
錢大有這會兒也笑嘻嘻地湊了過來:“邱兄弟,你儘管放心吧,剛剛老哥哥我又囑咐了幾句,這位黃統管一定會替你把話傳進去的。”
邱晨笑著拱手致謝,錢大有還禮的當兒,邱晨又塞了一錠十兩的銀子過去,笑道:“一路多虧錢百戶照顧,到了這裡又得虧錢百戶的麵子。以後,若有機會,錢百戶去到安平,可一定要去兄弟家,讓兄弟好好地置辦桌好席麵,陪著錢百戶暢飲一回!”
錢大有過來就是賣好來了,隻不過他不是為了好處而來,或者說,不是為了一點兒銀子而來。
這一路上,經過接觸,這個穿著男裝的女子讓錢大有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不但雙方相處愉快,而且走到大營,聽說邱晨居然是直接求見親大將軍的……他就不由地動了些彆的心思。
一個年輕秀麗,舉止談吐不凡的女子求見秦大將軍,哪怕不是特殊的親密關係,也是個能在大將軍麵前說得上話的。若是能夠結交一下,隻要她見了大將軍之後,略略地提他一句,說不定,自己就能從乾了十多年的百戶位置上再升一步!
是以,錢大有沒有像初見時心安理得地把銀子收下,反而悄悄地又遞回了邱晨手中。而且,不僅今天的十兩,還有最初的十兩銀子!
“一定,一定!”錢大有遞回銀子,趁著邱晨瞬間的錯愕,高聲笑道,轉而壓低了嗓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聲音道,“邱賢弟出門在外,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有用上銀子的地處……你就不用跟老哥哥我客氣了。”
說完,對邱晨拱手道,“邱賢弟就在此稍等,老哥哥我還得趕緊地把糧食運進去!老哥哥我可能要明天才會返程,今晚就安置在後營,邱賢弟若有事,儘管去後營尋我,打發個人捎個話兒也成!”
說完,不等邱晨進一步動作,就滿臉笑容地連著後退了幾步,邱晨也醒過神來,看他這樣,是打定了注意不要銀子了,雖然一時還想不透原因為何,但也不好在這裡拉拉扯扯,隻好笑著拱手道:“錢百戶軍務要緊,且儘管去,兄弟在這裡等著就行!”
錢大有帶著糧車骨碌碌地進了大營,邱晨帶著成子和九名鏢師、木奎就在營門口耐著性子等著。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仍舊未見有人從大營裡邊出來。
他們到達的時候不過未時初,太陽還在當頭,轉眼,已是申時末,太陽偏西,再用不了一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了。
大營門口的守衛兵丁已經換了一次防,營地後方隱隱地已經升起了嫋嫋的炊煙和淡淡的飯菜香。
他們這些人為了趕路,午飯都沒來及吃一口,從早上一直餓到這會兒,早就餓得心裡發慌,前胸貼後背了。
看看天色,邱晨暗暗罵了那個收錢不辦事的後勤官員一句,招呼李震北等人,準備離開營門一些,自己先吃些隨身攜帶的乾糧肉乾墊墊肚子再說。
就在這個時候,終於從營中快步走出兩個黑衣黑甲的軍士來。
未到營門口,其中一人已經開口叫道:“營門口等候的,可是從安平縣來的林家人?”
邱晨聞言,連忙上前回話:“是,我就是林家人,二位軍爺相詢,可是大將軍能夠撥冗相見了?”
“嗯,你跟著進來吧,其他書友正在看:!”那兩個人也不多話,撂下一句,轉身就往回走。
邱晨趕緊跟了一步,道:“門口諸人都是隨我一同前來的……”
一直沒出聲的黑衣人回頭看了看李震北等人,淡淡道:“就讓他們在這裡等著吧!”
這種時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邱晨也不敢違逆,隻好回頭朝李震北打個手勢,讓他們且在門口吃點兒東西,她進去見過將軍再做處置。
這座大營占地頗廣,足有方圓幾裡。邱晨跟著兩個黑衣黑甲的兵士,一直從營門口走進中軍大營,就花了將近兩刻鐘時間。從中軍大營門口,再一直走到中軍大帳外,又是一刻多鐘。
邱晨一邊走一邊暗襯,還真是不走不知道,這一趟就用這麼久,也難怪自己在門口等那麼久了。
漸漸走近中軍大帳,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邱晨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一座完全用骨架和皮革布匹搭建起來的帳篷。遠遠地看過去,這座巨大的帳篷大致呈多變類圓形,頂部建有穹隆,中間帳簾垂下,兩側卻能看到開了兩個窗戶,窗簾卷起,隻是邱晨所在的角度不對,沒辦法透過窗戶一窺大帳中的情形。
這座帳篷巨大,沒有過多的裝飾和花紋,卻莊嚴肅穆。帳前廣場上有一根入雲的旗杆,旗杆頂端高高懸掛著一麵青底金字大旗,正迎風舒展漫卷,上書一個大大“秦”字!
邱晨暗暗撇了撇嘴,害怕誰不知道似的,這麼招搖的掛上麵旗子!
那兩個黑衣黑甲的兵士帶著邱晨來到中軍大帳門口,就揚聲向裡回報了一聲,裡邊隱約傳出一個聲音來,邱晨也沒聽清楚,兩名黑衣黑甲的兵士已經分列在大帳門口兩側,其中一個還伸手替邱晨掀開了帳簾!
雖然已經確定了,鎮北大將軍就是去家裡吃過飯,她又過兩麵之緣的秦錚,這會兒,一路走來,士兵森嚴的軍容軍姿,令人發寒的武器,仍舊讓她有些適應不良,兩手手心裡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冰涼潮濕。
穩了穩神,暗暗地做了兩個深呼吸,邱晨對替她撩簾子的兵士拱拱手致了謝,這才,挺胸收腹,端正了目光,一步步邁進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內已經點燃了燭火,邱晨一進門卻仍舊有些不適應,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這才抬頭往上看去,就見大帳中央偏後的位置設著一張極寬大桌案,一名青色衣袍的男子正端坐在桌案之後,卻並沒有抬頭看她,而是拿著一張什麼紙張一類的東西,看的認真投入!
不記得她從哪裡聽說來的了,專注工作的男人最性感……
可邱晨卻根本沒看出絲毫性感來。或者說,她此時,根本沒有絲毫欣賞美男的閒情逸致。就連她剛剛一路走進軍營,被那種肅殺之氣影響的也有些緊張的心情竟不見了!
看著這個無故扣留了林旭楊樹猛一行四人,又莫名其妙把林旭帶來軍營,連個消息都不通知,差點兒讓俊書折了性命的男人,邱晨內心不自覺地湧起一股怒氣來!
她有些鄙夷有些憤怒地盯著桌案後邊的男人,挺直了脊背,握緊了拳頭……
不是為了示威,而是,為了克製自己,不至於衝上去對他怒罵痛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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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剩本年本月的最後一天,親們掏掏兜兒……那啥,把衣兜褲兜都翻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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