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些辣椒,邱晨就再次忙碌起來,首先把熟過了皺巴了的和有蟲眼兒的辣椒都挑出來,皺巴了的仍舊曬乾,有蟲眼兒的就隻能扔掉了。
挑選出好的辣椒之後,留出少量做菜吃,剩下的大半籃子清洗之後,倒進一個大笸籮裡五五分檔,一般做剁辣椒的要摘去辣椒蒂,另一半做泡椒的則可以全須全尾,然後,就是剁、醃製,儘管邱晨準備了油布給剁辣椒的大興家的、順子家的裹手,兩個人的手仍舊被辣椒刺激的紅成一片,邱晨又趕緊拿來清水給兩人清洗了好幾遍,最後,又拿來她配製出來從沒用過的燙傷藥膏子給兩人敷上,這才漸漸緩和下來,其他書友正在看:。
邱晨這一番忙乎把大興家的和順子家的感動的紅了眼,邱晨聽著兩人感動的謝了又謝,嘴角抽了抽,安撫兩句,就以準備晚上過節宴的菜式為由,逃進廚房裡去了。
邱晨在這裡閒的沒事找事兒做,同一時間裡,好些人卻忙碌不堪著。
廖文清此時,根本沒顧上回家過節團聚,正在安平縣城外的廖家的莊子裡。這個莊子是廖家很早前買的一個老莊子,田畝並不算多,充其量隻有不到四百畝良田,在以商為主業,田地隻是後保的廖家的幾個莊子裡,也根本排不上號。
隻不過,自從與林家合作開發出了茯苓膏,廖文清就把莊子的地契從老爹廖家丞手裡要了過來,過戶到了自己名下,並把製藥作坊建在了這個隻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莊子上。
今年得到邱晨的兩個新方子之後,也是在這來製作投產的。
藿香正氣水,雖然拿出來的季節稍稍嫌晚了些,但廖家有回春堂的優勢,還是在短短的五天之內,就將藿香正氣水推廣到了整個安陽府。也剛剛好趕上了長夏最後的半個月時間,這半個月氣溫雖然稍低了些,但濕度卻是一年中最高的,好些人受不了這種暑濕之氣,中暑的、腹瀉、胃脘脹滿嘔吐不思飲食的病號不少,最開始那些郎中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用了幾回藿香正氣水,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隻要不是瀉痢太嚴重的病患,一般的暑濕病症幾乎能夠稱得上是藥到病除了。
藿香正氣水一炮而紅。得到了回春堂所有郎中和上上下下的一致認可和肯定。同樣的,隨著治愈的病患四下裡傳播,回春堂又一次拿出了一種專治暑濕病症的藥水的消息也在一定範圍內傳揚開來。就在無數病患歡欣鼓舞的同時,作為回春堂的同行的藥鋪醫館卻都各個眼紅的幾欲滴出血來。
不過,這些對如今已經真正強大起來的廖家不會產生什麼影響,也不會讓廖文清在意。
但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藿香正氣水藥劑出問題了。而且還是藥品最致命的最不願意看到的質量問題--因為天氣熱,藿香正氣水賣了幾天之後,因為配製藥劑用的酒度數態度,無法起到保鮮作用,居然發生了變質。幸虧是回春堂發現得早,及時停止了藿香正氣水的售賣,否則,讓病患買回去吃了,後果……真是不敢設想!
廖文清根本在屋子裡坐不住,衝到作坊裡,看了看忙忙碌碌在提高酒度數的工人們,朝著跑過來的小管事斥問道:“還不成?這都幾天了,連這麼個小事兒都搞不定?你們……”
**見自家少爺急火攻心,都開始不講理了,再看不遠處那幾個釀酒的老把式的臉色都青了,就快隱忍不住了,隻好頂著頭皮,冒著引火燒身的危險,上前一把抱住廖文清的胳膊,就往外拖。
一邊拖,**急中生智,一邊道:“少爺,昨兒,去劉家嶴送節禮的人回來的晚了,少爺歇下了小的就沒讓人驚動……”
廖文清心裡一股邪火正要發作,猛地聽到‘劉家嶴’三個字,立刻冷靜了許多,再看抱著自己胳膊往外拖的**,還有自己被扯得皺巴巴的衣袖衣襟,皺了皺眉頭,終於沒有發作,隻冷哼一聲道:“成了,你少爺我不發作了,你個臭小子可以鬆開了。”
“哈?嘿嘿,是,是,是小的一時急糊塗了!”**連忙撒開手,看到被自己揉搓的皺巴成乾菜狀的衣袖,也覺得有些不妥,連忙上前想要幫著廖文清整理,卻被廖文清一抬手扒拉開,抬腳就走。
“你不說回了禮了?還不帶我去看看?”
“噯,來了,來了……”**連忙跟上。心裡卻琢磨盤算開了。
少爺對林家娘子的心思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廖家上下隻怕沒有不知道的了,。可,明明前些日子自家少爺還上趕著跟著林家娘子北上,怎麼這會兒林家娘子回來了,就在劉家嶴待著了,自家少爺卻犯了彆扭,不但不去劉家嶴,明明知道林家會蒸酒,能夠做出合用的酒來製藿香正氣水,自家少爺卻非得逼著一堆釀酒把式來自己琢磨,為了這個上學鬨心的不行,卻就是彆扭著不肯去找林家娘子……
難道是少爺這麼鬨彆扭,是為了北上半路被林家娘子撇下?就此惱了林家娘子了?
不對啊,少爺雖然彆扭著,可仍舊隻是彆扭自己,對劉家嶴、對林家卻仍舊上心的緊著呢,要不然也不會讓人時刻關注著林家,還在十五前特地派人去送禮了,更不會盛怒之下聽到‘劉家嶴’三個字,仍舊迅速地冷靜下來了……
就是不知道,林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惹得少爺這麼不痛快,這麼彆扭……可惜,盯著林家的人都是少爺自己管著的,不經他人之手的,是以,**琢磨來琢磨去,就沒想明白自家少爺鬱悶煩躁的緣由,抬頭一看少爺已經走出去一段了,連忙收斂了自己的小心思,匆匆追了上去。
月餅,鴨蛋,洗浴組合……
林家回來的節禮很簡單,卻都是自家出產,包括洗浴組合。
廖文清這會兒無心理會藿香正氣水的輔料溶劑問題,幾天來,難得的安靜下來,手指無聲地拂過一件件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節禮,最後,落在月餅盒子上,拿起一隻月餅看了看,忍不住露出一絲好笑來。
林家送回來的月餅足有碗口大,這麼大的月餅……完全與那些標價超高,內裡卻不堪入口的東西相悖。嗯,就像那個婦人,單看外表,並沒有特彆吸引人之處,但一旦接觸上,嘗到了味道,就會不知不覺地被吸引,被迷惑,被成癮……得不到,忘不掉!
廖文清拿著一隻月餅,垂著頭,揮了一下手,**驚訝地張張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就默默地退了出去。但把房門關上之後,**站在房門外,就禁不住苦了臉,露出滿臉的憂色來。
自家少爺這副樣子,怎麼那麼像剛從北邊折回的那會兒的樣子呢?**甚至有些後悔,不該把少爺從作坊那邊拉回來了。哪怕少爺訓斥那些人,發火、怒罵,也總比這樣默不作聲的黯然神傷的好。
屋裡的廖文清並沒有留意自己小廝怎樣,他沒有抬頭,連眼皮兒都沒撩一下,隻聽到關門聲之後,默默地盯著手裡的月餅發呆,好半天,才從月餅上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
酥軟,甘甜,清香,怡人……軟而不爛,甜而不膩,香而不惑,慢慢地在嘴裡化開,甘甜純正……
隻是,廖文清的嘴巴裡是甜的,心底卻泛起一股濃重的苦澀來。
他垂下眼睛,睫毛顫抖著,嘴唇也微微抽搐著,那股苦澀一隻從心底衝上來,衝入鼻腔,衝入眼眶……**刺激,他的眼睛卻乾澀的很,流不出眼淚。
那個婦人,不可能屬於他了。哪怕母親答應了,不再阻礙,甚至雙手讚成……
新寡……
可誰知,那個死了的人,居然又死而複生了……
其中發生了什麼,廖文清還不知道,他打聽到的消息隻有這一個,就已經足夠讓他崩潰。讓他這些日子來的爭取堅持成了笑話,一個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
娶一個寡婦,還有希望!他還會努力,還會堅持……
可人家有男人,有丈夫,他廖文清再下作,再不計手段,也做不出搶奪人家妻子的事情來!他做不出來……可是,他該怎麼辦?他忘不了,放不下……就目前廖家和林家越來越密切的合作關係,他也不能忘記……是不是就代表永遠放不下?
林嫻娘默默地服侍著林老太太躺在羅漢床上,拿來一床薄被給林老太太蓋上,看著林老太太閉上眼睛,這才輕手輕腳地退開床側,在靠近屋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從針線笸籮裡拿起一件縫了一半的衣服,低頭縫製起來,好看的:。
林嫻娘的女紅並談不上精致,相對於她記憶中太過久遠的那些精美針線刺繡,她做的針線簡直不能入眼。可在這裡,在她荒廢了那麼多年,掙紮著活下來之後,她已經錯過了學習針線的年齡……當然,就林家當時在淩山衛的情況,也根本不可能再如當初那樣,請什麼女紅師傅教授,更彆提什麼貴族小姐修養必備的琴棋書畫各種技藝了。
有很多時候,她曾經以為,她的一輩子就那麼過下去了……掙紮,掙紮,隻為了活下去。至於活著為了什麼,似乎反而模糊了。
直到,她受傷,直到,她憑借著頑強的求生意識逃進那個山洞,才得以苟活下來……最初,山洞外總有各種人行馬嘶之聲,她不敢出來,她隻能憑借岩石上的水滴活著。等到外邊沒了動靜,她可以出去了,她卻發現自己早已經餓的失去了走動的力氣,她隻能爬到洞口,隨便地找些嫩草吃,有一天下雨,她在石壁根兒上看到生出了許多漂亮兒肥大的蘑菇,但她不敢吃……早已經不是閨閣小姐的她知道,那些蘑菇看著色彩斑斕,肥大厚實,卻很有可能有劇毒,一朵,就足以讓她這條賤命死的透透的。
好在,天不亡她,她終於在洞口的一棵灌木上找到了一些黃豆粒兒般的果子,雖然果子味道很酸很澀,卻讓她的命苟延殘喘下來,直到又有人進了山洞,她拚著最後一點力氣躲進石縫……卻還是被人救了。
當她驚恐地醒過來,看到那一張清雅秀麗的臉,聽到她笑著對她說:“彆怕,我是女人……”
她才知道自己被救了,而且,應該不需要害怕這人救她有什麼企圖。
是啊,她除了這具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一個女人,應該對她這唯一的可取之處不感興趣吧!
過了最初的驚恐之後,她又吃了些東西之後,漸漸地有了些力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一行人中,居然是以這個女子為首的。或者說,那些矯健剽悍的男人隻不過是這個女子的護衛……
那個女子大大方方的吃東西喝水談笑,還大大方方地穿著男裝騎馬飛馳……
那樣的神采飛揚,笑容燦爛如最耀眼的陽光……讓她目眩神迷!
她羨慕,她仰望,卻沒有女人最常見的嫉妒。那個女人坦蕩的讓人嫉妒不起來!那個女人大氣端莊地,讓人根本沒辦法把攻擊女人的那些陰暗的詞語放在她的身上……
之後,那女人帶著護衛,繞了個大圈子,隻為把她送回淩山衛。
她原本也可以借著那次機會,跟在那個女子身邊,甚至有機會,活得像那女子一樣暢快坦蕩……但她沒有。她怕自己的陰暗沾染了那個女子明朗飛揚的笑容。
她選擇回去,去做一個發配邊關的獲罪官眷。
隻是,天意弄人,她竟然又見到了那個笑容飛揚的女子,竟然無可逃避地撞進了女子的家裡!
再見的時候,她驚喜,之後,就是無措。
所以,在第一次熱情感恩之後,她就可以沉默了冷淡了……不是她不感恩,不是她不喜歡那個女子,隻是還沒想好,自己應該怎麼做。要不要將自己知道的那些陰暗肮臟告訴她?
糾結了幾日之後,她漸漸冷靜下來,理智恢複,她覺得,或許自己是杞人憂天,她如今已經被赦免了,已經不再是獲罪官眷。那麼,她可不可以也像她一樣,憑借自己的雙手,掙乾淨的錢來糊口養家,甚至可以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來?
思量來思量去,也沒找到自己能做什麼,她嘗到了那女子送來的月餅,是她從沒吃過的餡料,麵皮也是從未嘗過的鬆軟酥香……她心中一動,能不能開個做點心的鋪子?
很可惜,她那樣明顯的示意,林家娘子卻給裝糊塗混過去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林嫻娘垂著眼睛,看了看自己縫下的幾個歪斜的不堪的針腳,苦笑著搖搖頭,拿來剪刀,將縫歪了的針腳挑開。穿針紉線,重新來過……
做針線縫錯了,縫歪了,能夠拆了重來,那麼,她忽冷忽熱給人的不好印象,能不能重新來過呢?
邱晨帶著大興家的幾個人忙乎了一下午,做了一罐剁椒,一罐泡椒,全部密封好,放在充作倉房的後座房裡,靜置發酵,剁椒大概半月就能吃,泡椒則需要等上至少一個月才行了。
弄完這些,邱晨按照燙傷藥的配方配置了一劑湯藥熬了,給大家夥兒泡了手,各人手上的紅腫才漸漸消下去。於是,又一起說說笑笑地做起十五晚上的中秋宴席來。
當晚,天公作美,是一個異常晴朗的好天氣,銀盤般的月亮從東方緩緩升起,就格外的明亮,格外純淨,隱隱的,似乎連月宮中月桂樹的影子都格外清晰。
後院和前院各擺了一桌,邱晨帶著孩子們在後院,大興三家則被她安置到了前院。兩廂分開,他們一家人溫馨,那三家仆人也不用吃著飯還得惦記著伺候主子,也自在。邱晨原本邀請老何和成子跟他們一起在後院用飯,卻被他們兩人推辭了,跟著嬉皮賴臉不走的劉三河一起,都去了前院。
一家人坐在一起,沒了外人,連仆人們也不再跟前,氣氛格外的親近溫馨。吃了些菜之後,邱晨就提議,擊鼓傳花,被抓到的背首詩、講個故事……
孩子們還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各個都緊張又興奮,一張張臉溢滿了笑容,也布滿了緊張,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一開始是捉到的是幾個孩子,都背了與中秋有關的一首詩,後來,俊言和俊書不知道嘀咕了幾句什麼,一朵被揉搓的不成樣子的菊花就落在了有些心神不屬的邱晨手裡。
“哦,姑姑,是姑姑!”俊言小子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跳著腳地歡呼著,“姑姑,你背詩還是講故事?”
邱晨回過神來,無奈地看看手裡的菊花,笑道:“那我講個故事吧!”
“哦,姑姑講故事了,姑姑講故事了……”俊言歡呼著。
阿滿則笑眯眯地走過來,爬到邱晨的膝蓋頭,為自己聽故事搶占了個最好的座位,然後就聽邱晨帶著微笑,悠悠地開口:“之前,我給你們講過‘嫦娥奔月’的故事,今天,我再給你們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的名字叫‘猴子撈月’……”
晚上,哄著阿福阿滿睡熟了,邱晨躺在床上,斜著臉看著窗子上明亮的月暈,思緒不知不覺地飄遠了……
晚上講故事的時候,她查點兒一個衝動把另一個‘嫦娥’的故事講出來。她很想告訴孩子們,月亮上沒有嫦娥,沒有吳剛,沒有玉兔,沒有桂花樹廣寒宮,月亮不過是一個荒涼沒有生命的星球,不過是地球的一顆行星……
話即將出口的刹那,被她咽了下去。
那一刻,她感到了自從來到這裡最深重的無力。明明知道那些,在現代常識性的東西,可她在這裡,卻隻能將那些先進的科技和繁華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即使對著自己最親的兒女、親人,都不能吐露半個字。
那一刻,她身邊笑語喧嘩不斷,孩子們的笑臉仍舊燦爛,她卻感到無比的淒涼和孤獨。
在中秋團聚之夜,無比淒涼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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