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木頭、惡婦(2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18516 字 7個月前

從秦錚親自出麵尋找療傷藥一事,邱晨就知道,這位將軍,不禁作戰智計過人、英勇果敢,而且,他是一名真心愛護兵士的將軍。

一將功成萬骨枯,曆史上無數大戰,無一不慘烈,無一不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動輒上萬、十萬、甚至幾十萬的死亡,造就了一個個將軍的輝煌。這在冷兵器時代,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秦錚指揮的作戰,同樣不可避免這樣的狀況,可他能夠為了減少兵士的死傷,能夠親自出來尋求效果更佳的療傷藥,能夠在拿到單手弩圖紙的第一時間,就想到自己的士兵袍澤會最大程度地減少傷亡……這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已經是冷兵器戰爭時代,一個將軍、一個指揮官能夠做得最好的了!

這些想法述諸筆端似乎很多,但在邱晨心裡,不過是一瞬間的感覺,這種對人命的重視和尊重,讓邱晨不由覺得親近了一些,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一層。

“將軍說的是,能夠減少傷亡自然最好!”

秦錚對上邱晨的目光,眼底有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和放鬆,那是一種他從沒有嘗試過的幾乎完全放開戒備的感覺,甚至在秦禮秦義八人還有唐文庸、洪展鵬麵前也沒有過。

彼此對視,會意一笑,秦錚笑道:“若此弩能做出來,你,功不可沒!”

邱晨也燦然一笑:“這可不敢當,我是完全的不懂這個,不過照葫蘆畫瓢,成不成的……我可沒出什麼力,可不敢貪功,其他書友正在看:!”

秦錚很自然地含笑道:“真不知,你哪裡懂得的這麼多新鮮物事兒大腕崛起!”

秦錚說者無意,邱晨聽者有心,臉上的笑容瞬時一僵,心頭一跳,幾乎控製不住失了態,連忙順了眼睛,努力地撫平了悸動的心,調整了自己的表情,抬眼再看向秦錚,淡淡笑道:“秦將軍的這種疑問,其實我自己也糊塗著……”

剛剛那句感歎,秦錚也隻是有感而發,實在沒想過邱晨會如此鄭重地聊起這個話題來。

看著麵色鄭重,又微微有些緊張失措的婦人,秦錚完全從弓弩圖紙上收回注意力來,默默地在邱晨對麵坐了,靜靜地看著邱晨,聽著她慢慢敘說起來。

“……秦將軍也知道,先夫噩耗傳來,我曾經大病過一場。”

秦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知道這件事。

林娘子夫妻伉儷情深,丈夫被征夫邊關後,一直深居簡出,操持著家事,做針線活糊口,之後,林娘子丈夫林升死訊傳回來,林娘子變賣家產為林升立了衣冠塚,衣冠塚立好當日,林娘子一病不起,幾乎就此喪命。這一病一直延綿了大半個月,方才好轉。病好之後,林娘子就一改往日的深居簡出,帶著小叔和兩個孩子,開始了采藥、製藥,之後又拿出了療傷藥的配方,蒸製出了酒精,拿出了殺傷力巨大的‘爆竹’,還有種種藥物配方,新鮮物事……任取一種,都足以讓人驚豔側目,而她,之前與那些村婦沒有差彆的一個山村婦人,居然拿出了不止一個!

這些足以讓人驚訝,幾乎成了傳奇的一切,並不隱秘,不僅認識林娘子的人知道,很多不認識林娘子,隻是聽聞林家迅速興騰起來的人,更是口口相傳的神乎其神。

隻不過,那些傳的神乎其神的說法,秦錚並不以為意。他也對林娘子前後迥然的變化疑惑,但並沒有懷疑什麼,他見過許多人經曆了生死之後,性格大變的並不少見,相對的,他認為林娘子的性格變化並不明顯,而那些讓人驚豔讓人瞠目的種種藥方子、製皂方子等等,或許真如她自己說的,不過是遇到了一個老乞丐意外學得,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她也說過,她愛看閒書,真是從某些古本殘卷上看到的也說不定。

邱晨默默地垂了眼,捧著早已涼透的茶杯,看著發暗的茶水,平靜地說道:“我小時候確實救過一個路過的老人,那個老人也教了我一些識藥製藥的法子,我識字也是跟那個老人學的……後來,那個老人走了,我學的這些東西一直也沒有用處,就被我丟在了一邊。家裡人和周圍人都說女孩子就應該溫婉柔順,要有一手好針線,灶上的活兒也要拿得出手,我就努力學習針線繡花,跟著母親學習上灶……再後來,我嫁入林家,諸事有先夫操心,我也沒想過那些采藥認藥製藥的東西有用……直到,先夫的噩耗傳來,我大病之後,十多天都糊塗的很,好像自己去了很多陌生的地方,看到了許多從沒看到過的事情……糊裡糊塗的,好像許多事情我也親手做過,親眼看過……再醒過來,看到家徒四壁,家裡隻有幾塊鄰居送的山芋……孩子們那麼小,阿滿剛剛一歲多,走路還走不穩當,卻連一口白麵饅頭都吃不上……我就想著趕緊掙錢,買糧買麵,才不至於讓孩子們餓死……小叔要上山砍柴,我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了,在山上意外地發現了一塊茯苓和一些五味子,我一下子想起了擱下了多年的識藥認藥製藥……再以後的事情,秦將軍也都知道了,這個……”

邱晨指了指桌上的手弩圖紙,又道:“還有那個爆竹,就都是我生病時迷迷糊糊地見到的……”

說到這裡,邱晨頓住話頭,看著秦錚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來:“這些事情,我一直不敢說,連爹娘都不敢說……我也知道這些古怪的很,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想不明白,我就安慰自己,或許是真的死了一回,見了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我也知道,這些東西拿出來會讓人懷疑,我就都推到了當年的老乞丐和雜書上……”

對麵的女子明明離他不過咫尺,但秦錚聽著她有些混亂恍惚的敘述,聽他說到病重離魂,經曆了種種匪夷所思……那片刻,他幾乎感到她離他極遠,似乎,遠到了遙不可及之處;又好像,她隨時隨刻都可能隨風而去,再也尋覓不到她的蹤跡,其他書友正在看:!

到她最後苦笑著問他:“……連爹娘都不敢說……”那種淒惶,那種無助無措,一下子攫住了他的心借天改明。

他很想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溫言寬慰她,用自己臂膀和身軀,為她撐起一片再無恐懼再無淒惶的天地!

他緊緊握著拳,他用手心的刺疼和緊繃的身體提醒自己,他現在還不是她的誰,他現在還不能!

這個婦人隻所以向他說起這些,不過是為了打消彼此的疑慮,坦誠相待。也或者可以說,是對他今日維護的回報。

他對她的這些小小的想頭看的清楚,她懂進退,知大局,卻畢竟沒真正經曆過智計謀略的種種,那點點幾乎憑天性的選擇決定確實不錯,但還逃不過他的眼睛。

也正是看的清楚,他也知道,這婦人是多麼剛烈,多麼可敬不可侮。若非她真心接受,他若做出什麼輕慢舉動,失去的恐怕不僅僅是真正將她護在懷裡的機會,甚至,連僅有的信任也不再有。

努力地壓製著心底的悸動和渴望,秦錚想把臉色放到柔軟溫暖,卻不知道肌肉的僵硬,再次讓他變成了冷硬無波的表情:“此事,就此為止,再不要向人提起!”

邱晨有些詫異地看著秦錚,透過他冷硬的表情,他這是……關心地叮嚀吧?

秦錚說完,也發現了自己聲音表情的冷硬,心中那股子強烈的悸動和渴望也稍稍平複了些,他的表情也隨之柔軟了許多:“……嗯,乞丐也罷,閒書也罷,都無礙……嗯,以後注意多搜羅些舊書古籍放在家裡,也防有心人生事……”

“嗯嗯,”邱晨連連點著頭應著。她本就愛看書,家裡多藏些書,孩子們也可以擴大麵……當然了,也可以防備有心人追查她那些話的真偽……

秦錚微微皺了皺眉頭,又揮揮手道:“古本不易得,這個我會替你留意些……這件事再不用提了!另外,你如今作坊也不少了,暫時不要再開新的作坊了……”

邱晨微微瞠目道:“我正想著年後去府城建一個製皂作坊……如今的作坊產量太小,運輸也不便,製出來的香皂遠不夠賣。”

秦錚轉回目光,矚目在邱晨臉上,漸漸地,就在邱晨懷疑自己臉上沾了什麼,下意識地抬手去擦的時候,從秦錚的眼底眉梢漸漸地溢出一抹笑意來,這抹笑意漸漸地滿溢出來,暈染到他的眉梢眼角,暈染到他的嘴角臉頰……

仿佛一塊冰,眨眼間冰雪消融,春暖花開!

邱晨手撫著臉頰,就這麼看住,愣住,呆住!

她的呆怔明顯取悅了對麵的男人,秦錚臉上的笑容更盛,那燦爛的笑容,簡直如春日百花漫漫嚴嚴地開過去,燦爛成了一片!

邱晨卻被他這個燦爛的笑容晃了眼,迅即卻醒過神來,連忙把眼挪開!

我勒個去的,這人難怪不笑,這笑起來簡直就是個禍害啊!禍水!太禍水了!

邱晨心裡暗暗腹誹著,扭回頭,又覺得有些不看白不看,隨即又轉眼偷偷瞧過去……卻恰好被對方已經斂了笑容的秦錚捉住,隨即,那剛剛斂起的笑容,就再一次掛上了他的眉梢眼角唇角!

心頭跳了跳,邱晨慌亂地轉開目光,不可遏製地感到臉頰迅速地燒起來。

她猛地吸了口氣,從榻上站起身來,微笑著福福身, “時辰不早了,秦將軍剛剛傷愈,還是不要太過勞累,早些休息吧。”

說完,再次微微曲曲膝,邱晨退了一步,隨即含笑轉身而去,好看的:。

挺著脊背,微微仰著頭,儘量地讓自己保持著平靜的步態、身姿,慢慢後退,慢慢轉身,慢慢走向槅扇……

她希望自己表現的平靜些,不要讓那人看笑話孽情,前妻我要你!!

哼哼,不過是一個看女人會臉紅的幼稚小子罷了,有啥好怕的!姐姐當年什麼沒看過,真人版……咳咳,視頻真人版都看過,現實中,還曾跟著閨女欣賞過美男,看到出色的男人還會出口哨表達……雖然,吹口哨的都是閨蜜,她也大方跟著看了不是……

心裡混亂地做著心理建設,邱晨自己都不知道地僵硬著身體,繞過槅扇,自覺走出那人的視線範圍之後,提著的一口氣旋即泄了,肩膀垮下來,腰板兒也不再挺直……

“嘿嘿,你這是咋了?那根木頭跟你發脾氣了?”突兀的聲音從近旁響起,剛剛放鬆下來的邱晨嚇得往後跳了一步,遠離了聲音的出處,站定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確定,這聲音熟得很,明明是去換衣服久久未歸的某人!

驚嚇退去,怒氣卻一下子高揚起來。

邱晨抬手拍拍心口,瞪著緩緩從槅扇暗影中走出來的唐文庸,默默地看著他湊到身邊來,湊近了她小聲道:“那個木頭就那種臭脾氣……嗷!”

邱晨抬腳重重地跺在唐文庸的腳上,用力碾了碾,這才向唐文庸挑了挑下巴,轉身,滿心輕快地出了前院正房。

“哎,你個惡婦、潑婦!……唉喲,一個木頭,一個惡婦……”唐文庸憤憤地嘟噥聲被她拋在棉門簾內,邱晨出了屋,等在門口的玉鳳青杏連忙跟了上來,隨著她一路往後院走去。

回了後院正房,依舊按照慣例檢查了孩子們的課業,又說笑了一會兒,打發了楊樹勇兄弟和俊文兄弟們回房休息,她則如常帶著阿福阿滿一雙兒女洗漱了,放進溫暖的被窩裡,一邊倚著兒子,一邊偎著女兒,邱晨含笑講著給孩子們講著故事,在喁喁的講述中,兩個孩子的呼吸漸漸綿長勻細起來,兩個孩子睡著了。

邱晨摸索著給兩個孩子拉拉被角,掖嚴實了,自己則裹著被子慢慢地坐起來,倚著窗台一側默默地坐下來。

到了十一月底,月色不明,厚厚的窗紙上透進來的光線極淡,淡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從一片黑暗中辨彆出窗紙上鉛灰色的窗欞形狀。

暗夜中,一切似乎都睡沉了。整個世界仿佛就隻有她一個人清醒著,就如她身處在這個時代,她是這個世間的異數,周圍許多人,都與她不一樣,她每時每刻都仿佛活在一個真空之中,她心裡想要的,她的做人做事的底限,這個世界的人沒誰能夠理解,她也不指望他們理解。

此時此刻,暗夜中的獨處,反而讓她可以完全地從心到身放鬆下來,放下層層的戒備,放下種種的思慮,隻這麼坐著,感受著暗夜的靜謐!

不知坐了多久,時間流失的沒有痕跡,隻有她的一雙腿麻木到毫無知覺。

邱晨晃過神來,慢慢地伸展了雙腿,輕輕地揉捏拍打著,促進著腿部血液的流動,那種劇烈的苦楚讓她咬著牙仍幾乎忍不住哼出聲來……

“娘!你怎麼了?”阿福軟軟的聲音響起,小小軟軟的孩子揉著眼睛從被窩裡坐起來,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非常神奇地毫不遲疑地確定了娘親的所在,手腳並用地從被窩裡爬出來,爬到邱晨身上,抱著邱晨關切地詢問著。

邱晨心中一痛,伸手將兒子仍舊有些偏瘦的身子摟進懷裡,扯著被子將母子倆一起裹住,捂著兒子微涼的身子,帶著兒子重新躺好,一邊放柔聲音低聲道:“娘親沒事……娘親做了夢,沒事,沒事,快睡吧!”

說著,很自然地輕輕拍著兒子的脊背,輕聲哄著兒子入睡,好看的:。

或許是聽到娘親聲音平靜溫柔,真的沒什麼異常,阿福很依賴地往邱晨懷裡擠了擠,小臉依靠著娘親的身體,聽話地閉上了520又重新睡熟了強占新妻,老公彆碰我最新章節。

邱晨又等了一會兒,想確定兒子睡熟了再把他放回自己的被窩,隻是聽著兒子綿長勻細的呼吸,她自己卻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

“娘親……阿滿也要跟著娘親睡!”

邱晨睡得正香甜著,聽到阿滿剛剛睡醒尚有些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蒙蒙然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阿滿已經手腳並用地從她自己的被窩裡鑽了過來,揪著自己的被子拱了進來,然後伸手摟住娘親的身體眯著眼撅著嘴巴,一臉的不樂意。

眨眨眼,屋裡昏暗的光線告訴她,天還沒亮。不過,這片刻,她也徹底清醒過來。卯正了,孩子們該起來準備洗漱穿衣去晨練了!

清醒過來,邱晨就看到身邊仍舊閉著眼睛依靠著自己的阿福,還有趴在自己身上,像是占地盤的小狗一樣的摟著她的阿滿……扯扯嘴角,笑起來。

摟著阿滿哄了好一會兒,才把小丫頭哄得重新笑起來,娘兒倆笑著鬨了一回,邱晨拿了棉衣棉褲替小丫頭穿好,再返回身,就看到阿福仍舊靠在她的身邊,閉著眼睛似乎睡得很熟,眼皮兒卻顫抖的厲害。

邱晨笑著拍了拍阿滿的小屁股,揚聲招呼玉鳳和青杏進屋,讓她們帶著阿滿去洗臉梳頭,自己這才俯下身來,摟著阿福拍了拍,湊到兒子耳邊輕聲喚道:“福兒,起床了!”

“娘……”阿福張開眼睛,一下子看到娘親滿臉的笑,登時紅了臉。

“娘……!”

“好啦,娘親知道,我兒子是跟我親近呐!”說著,邱晨笑著湊到阿福耳邊小小聲地道,“我不會跟滿兒說的!”

“娘!”阿福小小聲地喚著,伸手摟住邱晨的身子,埋著小臉兒在邱晨身上蹭了蹭,這才乖乖地爬起來,在邱晨的幫助下穿好棉衣棉褲,一臉歡喜地跳下炕,穿上棉鞋,轉而對邱晨道,“娘,時辰還早,你再睡會兒吧。兒子帶著妹妹出去,你放心吧!”

邱晨瞪著眼睛看著一臉小大人樣的兒子,一股溫暖感動從心底蔓延上來,瞬間從胸中衝上來,衝入鼻腔,衝進眼眶,讓她瞬間紅了眼!

“嗯,嗯!”邱晨連連答應著,好一會兒,才能開口說話,伸手捧住阿福的小臉,親了親,滿臉滿眼地笑道,“我兒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娘親了,娘親好高興!”

阿福小小子被誇得紅了臉,兩隻眼睛卻亮的燦燦生光,看著邱晨,努力板著一張小臉,正色道:“娘親,兒子過年都六歲了,就是大孩子了,兒子大了,就能好好地孝敬娘親了!”

說著,彆彆扭扭地親了邱晨一口,扭身啪嗒啪嗒跑進東耳房裡去了。

邱晨看著晃動的門簾子,捂著嘴,無聲地笑起來,笑著笑著,臉頰上卻已冰涼涼地濕了一片。

------題外話------

呼,今天終於完成了既定任務,偶可以安心地爬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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