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庸抓著話題立刻取笑道:“怎麼,怕彆人去你的池子裡偷魚啊?”
邱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就譏諷了回來:“我是怕你去偷魚,偷不偷得到不說,再把自己個兒溜下去!”
“你,你個惡婆娘,這進了臘月門兒,就不能說這些晦氣話!”唐文庸氣得跳腳,卻又拿邱晨無可奈何,無力地嚷嚷著,邱晨也懶得搭理他,轉身就往外走。
剛剛秦義秦禮在冰上守著,村裡的孩子們靠不上前,這會兒人一散,沒人注意著,那些看了半天逮魚的孩子們肯定忍不住要去試吧試吧,萬裡有個一……這麼冷的天,彆說撈不上來,就是當時就撈上來,被那冰水一激一凍,恐怕就是九死一生!
越想越擔心,邱晨匆匆越過唐文庸出了裡間,西次間裡,阿福阿滿也正張著小手讓**、沒藥和安轡給他們穿皮襖子,一副準備出門的架勢,其他書友正在看:。
邱晨連聲囑咐了阿福阿滿兩句,讓他們跟著**沒藥就在院子裡看魚,自己匆匆出了屋門。
院子裡烏央烏央擠了一天井人,秦義秦禮沒看到人影兒,倒是俊言和俊章抬著一條杠子,杠子上掛著一條仍舊擺動著尾巴的大魚!
“謔,好大的魚啊!”即使邱晨惦記著冰上的安全,看到俊言俊章抬得大魚,也忍不住驚歎了一聲。
這條魚真大,看樣子足有十七八斤,長長地魚身足有七八十公分,俊言俊章個子矮,抬著這樣的大魚,魚尾巴幾乎拖在地上,引得一群人圍著讚歎連連!
因為門前的池塘是新挖的,之後也一直引得山上淌下來的溪水,溪水清淺,照理是沒有大魚的……邱晨一邊驚訝著一邊在心裡盤算,若是有……也隻能是夏季大雨漲水的兩回,溪水加寬加大了不少,說不定,這大魚就是那時候,從下遊比較深的池塘裡、湖灣裡逆水遊上來的!
好了,這魚哪裡來的不重要,還是趕緊去冰上看看!
邱晨腳步不停,繞過亂哄哄說笑著的眾人,徑直出了院子。
一出大門,就看道堤岸上和冰上人少了許多,冰窟窿那邊倒是有十來個人,其中就有秦義秦禮二人,還有林旭和俊文俊書,倒是差不多都是自家的人。
邱晨匆匆走到池塘邊兒上,才看清那幾個人正推著之前挖出來的冰塊填到窟窿中去。
“呼……”邱晨拍了拍胸口,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
看來,他們也想到了冰窟窿的潛在危險,這是打算再堵上了!
這麼看著,邱晨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下了台階,小心翼翼走過去。冰麵上還有幾個孩子在玩耍,其中就有二魁家的山子和慶和家的虎頭。
邱晨招招手,山子立刻笑嘻嘻地打著滑出溜就竄了過來,臨到邱晨麵前,還顯擺地玩了個花活兒,極瀟灑地來了個小回旋,避開邱晨,在邱晨麵前停住,仰著臉很有些小得意地道:“海棠姨,有啥事兒啊?”
“你個臭小子,又偷偷到冰麵上來,小心我回去跟你娘說,讓她捶你!”邱晨板著臉喝斥一句,山子摸著腦袋也不以為意,一個勁兒嘿嘿地憨笑著。
邱晨罵過之後,又被這小子的憊懶樣兒給氣笑了,又氣又笑道:“你們幾個猴子彆在這裡踅抹了,咱們今兒鑿冰逮魚就是試試手。你們回去跟村裡的小子們透個信兒,趕過上幾天,嗯,約摸二十六吧,咱們再鑿開逮一回。到時候,逮上來的魚,出了咱家裡要留的外,其他的就讓你們這些小子搶,誰搶到就算誰家的!”
“哈?海棠姨,你說的可當真?”山子眼睛嘴巴都張的大大的,一臉的驚訝和不可置信。
邱晨抬手拍了他一巴掌,笑罵道:“姨啥時候說話不算話了?趕緊去村裡說說,咱們村的孩子,八歲以上,十歲以下都能參加。另外,還有個事兒,可以結夥兒抱團兒,不過限製為五人以下,不能太多了!”
一聽八歲,山子有些傻眼,連忙問邱晨道:“海棠姨,我過年就八歲了,行吧?”
邱晨看著山子小牛犢似得身板子,七歲似乎也不是太弱,也就點點頭:“你要參加也行,但不能就你一個,咱們都得公平競爭……嗯,那就六周以上吧!趕緊的去,找好自己的一夥兒的,商量好的戰術戰策……”
山子和其他五六個小子這會兒雲裡霧裡的,一張張小臉興奮地都快發光了,連連點著腦袋,隻恨不得立刻跑去村子裡把這個好消息傳給小夥伴兒去。
邱晨頓了頓,又連忙追加上一句:“你們幾個去說清楚了,在搶魚比賽之前,誰也不能偷偷上冰,誰要是偷偷上冰,就不讓誰參加搶魚了,其他書友正在看:!”
“噯,噯,我一定傳到,一定傳到,海棠姨放心吧!”說著,山子一揮手,招呼著五六個小子,呼嘯著風一樣竄出池塘,往村子裡去了。
邱晨笑看著孩子們跑遠了,看不見了,這才搖搖頭往冰窟窿那邊走去。
秦義秦禮和林旭俊文幾個見了邱晨,連忙笑著招呼。邱晨回應著,看到冰窟窿已經被填住了,周邊雖說有些縫隙,但天冷成這樣,估計小半天功夫也就凍住了,等再過一夜,凍實了,也就不怕有人上冰了!
想了想,邱晨到底不放心,打發青江和順子回家拿來一隻舊笸籮,扣在冰窟窿上,這才招呼著大家夥兒一起往家走。
“……沒想到,咱們這新池子還能有那麼大的魚!”邱晨笑著感歎。
林旭笑道:“估計是夏天大雨漲水時的上水魚……我幾回看到老何下著雨去河裡趕魚……說起來,老何是真的很儘心!”
邱晨笑著點頭:“是啊……明年咱們的南沼湖還指著他呢……看到今天這大魚,我倒是覺得,明年不能等著他自己個兒來,應該派個人過去請一回,要是能把他連家人一起請過來,在咱們這裡安家就好了!”
俊文俊書吃吃地笑,邱晨挑著眉毛看過去,俊書笑著道:“姑姑,你這是廣納賢才啊!之前,你還說,要是能把縣城的銅匠鋪子遷到咱村裡來就好了……”
被他這麼一說,邱晨也撐不住笑起來。
她是對有一技之長的人才,求賢若渴啊!這個時代,找力工不少,但是有成算有技術有知識的‘人才’,可就太少了。她如今的作坊沒辦法迅速擴大,這人才就是最大的製約。沒有管理人才,一味地擴大規模,她自己累死也管不過來,非得亂了套不可!唉!
有用的人太缺了啊!唉!
想著想著,邱晨就忍不住長長地歎起氣來。
歎了兩口氣,邱晨也就把這事兒拋開了,回頭看著林旭和俊文俊書幾個都一臉小心翼翼地,止不住笑起來:“行了,不說這些了……這就要過年了,我倒是想起了個又熱鬨又有意思的事兒來……”
說著,就把再次逮魚,讓小子們來搶的安排說了出來。林旭和俊文俊書還罷了,泉哥兒和林子卻是一臉的興奮。雖然他們大了不能參加了,可他們都有弟弟,沒有親弟弟也有叔伯弟弟!再說了,一群鼻涕泡兒小子搶魚……隻想想就一定極熱鬨,不能參加,看看熱鬨也成啊!
秦禮和秦義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帶上了一抹笑意。這個婦人,嗯,倒總是能夠出人意表!這個主意出來,既看了熱鬨,還周濟了村裡人,更重要的是,搶魚活動之後,不管得到得不到的人家,也就心平氣和了,不會因為看著林家的魚塘裡出魚,眼紅做出點兒什麼來了。
看著奇怪的主意,竟是麵麵俱到,這份心機也著實不差,也不枉……用了那麼多心思了!
邱晨這個打算說出來,竟是毫無疑問地全盤讚同。俊文俊書和林旭三人湊在一起,一邊走一邊低聲地合計著,合計一會兒,還回頭跟泉哥兒林子商量一番。等進了家門,回到後院,俊文俊書一說,邱晨才知道,這幾個小子又想了幾個需要完善的改進措施。一是要圈定搶魚的範圍,不能離冰窟窿太近,以確保安全;二是要做出一定的限製,隻要搶到了魚,就不得繼續參加了。不然,魚都被大孩子們搶走了,小的挨凍挨摔也搶不到一條;三是不許‘野蠻衝撞’,包括不準打人,不準下絆子之類,僅限於搶魚,發現打人的,立刻取消參賽資格……
等等等等,幾個小子補充了五六條,邱晨聽了,又跟幾個人商量了一番,最後拿出了一個比較完善的比賽條例來,讓林旭和俊文俊書斟酌著寫在一張紙上,攆著他們三個去前院跟秦義秦禮商量商量去,順便,就讓楊樹勇和林旭去前院陪客人吃飯去,。
午飯的鐵鍋魚餅子獲得了一致的好評,讓人比較意外的是,辣炒魚腸,更是被一搶而光,一共五條魚的魚腸,堪堪就炒了一盤,這種上不得桌麵的菜色,邱晨原本就沒打算給前院,卻被唐文庸眼尖看到了,愣是搶了過去。好了,上桌沒多會兒,一人一口就被吃光了,這饞蟲剛剛勾起來就沒了……唐文庸於是腆著臉打發安轡再去廚房要,大興家的也傻眼,連忙報給邱晨。
沒辦法,邱晨隻好揮揮手:“去把後來撈起來的魚都開膛破肚,先把魚腸取出來做了。剩下的,過午再說吧!”
有了魚腸的先例,邱晨估摸著,等魚鱗做成的那道菜上了桌,恐怕光唐文庸這吃貨都能包圓兩盤……下午再收拾魚,還得再燉上一罐兒才行!
這邊打發了大興家的回去,還沒吃上兩口,前邊又穿了話兒過來,廖文清醉了!直接鋪在桌子上睡著了!
果然斷片兒了!邱晨牙疼地吸了口氣,拍拍腦門兒,招呼俊文俊書照看著幾個弟妹,她也沒叫青杏玉鳳,匆匆起身去了前院。
醉都醉了,這麼寒冬臘月的,也沒法子立時攆人,邱晨隻好先叫上順子家的,去把前院西廂房的一個炕爐子燒起來,熱著炕。又把拿過來的葛花醒酒湯交給大興家的,趕緊熬出來送到西廂去。
這才匆匆趕到前院正房。
廖文清已經不趴在桌子上了,已經蜷縮著躺在了炕上,身上搭著件絳紅色的狐皮鬥篷,頭朝裡看不請樣子,隻聽到哼哼唧唧地嘟噥:“再來……三杯……如何……”
邱晨恨不能一巴掌把他拍醒,再按著他灌下一壇子高度酒去。這都喝成這樣了,還再來三杯?
咬著牙,邱晨轉回頭,就看到秦錚端坐如儀,兩頰也微微染了一抹酡紅,卻眼神清明,沒有絲毫醉意。唐文庸更是沒有連臉都沒紅,笑嘻嘻地坐在那裡,好像還頗為得意……邱晨一口氣悶在喉嚨裡,恨不能點著這兩人罵一頓。
可這兩人是罵不得的,邱晨鬱悶的不行,隻能埋怨二哥楊樹勇:“你怎麼不看著他些……”
這話一開口,邱晨就說不下去了,不論是秦錚還是唐文庸,隻要開口灌廖文清酒,楊樹猛還真沒辦法阻攔!
沒辦法,邱晨隻好招呼**沒藥,再加上秦義秦禮將廖文清抬去西廂,看著**沒藥端了熱水和醒酒湯進去,這才籲出一口氣來。轉回頭,到底是憤憤地瞪了唐文庸一眼,才悻悻地回了後院。
還好,有**沒藥兩個小廝看著……
忙乎了半天,再回到後院,魚也冷了,邱晨也沒了胃口。直接衝了一壺茶上來,熱熱的喝了一杯,才將胸口那口悶氣散了去。
再回頭,就看到阿福阿滿把兩隻小獒犬給抱炕上去了……邱晨隻覺得牙齒又隱隱疼起來,壓著火氣,哄著阿福阿滿,尋了一隻長橢圓形的柳條筐子來,鋪了些乾草,又取了兩隻棉墊子放進去,就算是個兩隻小獒犬臨時做好了窩。
阿福阿滿倒是很積極,又是抱乾草又是找墊子,完了又一人一隻將獒犬從炕上抱下來,放進窩裡。
“娘,狗狗為啥一直哼哼?”阿滿很奇怪地詢問。
邱晨揉揉腦門兒,看著在阿滿手心裡直拱的狗狗,暗呼一聲慚愧,她忘了狗狗是活物,而且還小的很,還不會尋找吃的……這會兒還需要人喂食呐!
“狗狗可能是餓了……”邱晨先回答阿滿的詢問。
阿滿一聽,立時站起來就往炕上爬,其他書友正在看:。邱晨抱住她一問,小丫頭居然是去拿炕櫥裡的點心來喂狗!
哭笑不得的,邱晨把阿滿抱下來,耐心地道:“狗狗不吃點心,這麼小的狗狗,該是肉糜,嗯,就是肉粥!”
“哦哦,我去找大興嬸子,讓她幫狗狗做一碗肉粥來!”阿福在旁邊聽著,立刻自告奮勇就往外走。
邱晨連忙伸手攔住他,給他和阿滿都穿了皮襖子,戴好帽子,一邊細心地叮囑:“你們大興嬸子給咱們做飯就夠累了,你們彆給她添活兒。你們去了廚房,就要早上燉湯的碎肉,然後要兩塊乾饅頭、或者一碗米飯什麼的來,拿回來,咱們自己拌到一起就行了!”
兩個小人兒仿佛得了無比重要的任務,極力壓著滿身的興奮,用力地點著小腦袋,兩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邱晨,兩張形狀相似的小嘴兒同樣緊緊抿著……邱晨說著說著,自己的心先忍不住軟的一塌糊塗,摟著兩個孩子用力親了親,這才放了手,最後鼓勵道:“去吧!”
兄妹倆手牽著手,很有模有樣地躬躬身,這才轉身穩穩地踏著小步子往外走。這穩重勁兒也就到了門口,一出屋門,兩個孩子就啪嗒啪嗒飛跑起來。
邱晨聽得眉梢隨著心高高提起來,玉鳳和青杏正好收拾了碗筷轉回來,見狀連忙折回去,緊跟著阿福阿滿後邊又回了前院大廚房。
也隻有片刻,玉鳳和青杏小心翼翼地跟著阿福阿滿轉了回來,阿福阿滿一人捧著隻小銅盆,一隻裡邊放著些碎饅頭、餅子餎餷,一隻盆子裡放的則是些碎碎的肉。
接過兩隻盆子,邱晨教著兩個孩子拿勺子將肉和碎乾糧拌到一起,青杏在旁邊笑著道:“大廚房裡知道咱家得了兩隻獒犬,剛剛做飯的時候,就留心把這些東西留下了……”
玉鳳也笑著補充:“剛剛大興嬸子還說,這回每天熬湯的肉總算有了用處了!”
邱晨挑著眉毛聽著兩個丫頭的回話,漸漸地也笑起來。
自從秦錚來家裡療傷,每日家裡都要燉一大罐清湯。這湯雖然清澈如水,看不到一點兒油星,可卻實實在在都是用上好材料熬成的。每天一隻母雞、一隻豬肘子、一份瑤柱……這些東西置於一隻大陶罐中,大火煮沸後,小火慢燉上三四個時辰,各種食料中的精華營養物質基本就都化入了湯中。這些食材幾乎爛成泥,被撈出來之後就棄之不用了。最初,大興家的看著可惜,還會端到他們三家人吃的飯桌上,最初孩子們還挺愛吃,可連續一個月吃下來,這種酥爛的膩人的湯底就沒人吃了。可這些東西也不好放進泔水,把個大興家的愁得不行,每天強迫著派任務……
是以,才有了玉鳳傳過來的那句感慨,也難怪邱晨笑了。
被邱晨這一笑,玉鳳和青杏對視一眼,也笑起來。
這要是在他們到林家之前,有人說雞肉、豬肉沒人吃,她們打死了也不會相信的。不過,她們也知道,這些也隻是暫時的,自家夫人雖不苛責吝嗇,卻也不是那種鋪張浪費的人,等那位走了之後,這樣浪費的吃法,估計也就被棄之不用了。
幾人說著話的功夫,阿福阿滿已經喂完了兩隻獒犬,邱晨又拿了晾好的溫水讓阿福阿滿喂給獒犬喝了,兩隻小獒犬也是心大的,吃飽喝足哼哼唧唧地蜷縮進窩裡,擠在一隻墊子上,片刻就呼呼地睡沉了。
阿福阿滿瞪著擠在一起的兩隻獒犬,阿滿小聲地問道:“它們怎麼擠在一起,它還壓著肚子,不會疼麼?”
邱晨牽著兩個孩子進了東耳房洗乾淨手,一邊慢慢地給他們解釋:“小狗狗太小,它們又離開了娘親,這樣擠在一起才會覺得溫暖和安全……就像你們小時候,也會跟著娘親睡,是不是?”
阿福阿滿互相看看,都想起了自己偷偷鑽娘親被窩的事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嘿嘿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