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帶著孩子們在船艙裡洗漱了,梳了頭,收拾的整整齊齊地來到船頭處,秦禮秦勇一人一個抱著阿福阿滿,其他孩子也都被約束著站在距離船舷兩步處,一起擠擠挨挨地看著在他們眼中完全陌生卻完全新鮮的地方。
船工的技術極好,烏篷船如遊魚一般,在越來越擁擠的河道裡穿行著,終於尋了一處空隙,兩艘船想跟著靠上了碼頭,甩了繩索上去,拴在碼頭上的石柱上,又用竹篙插入船底穩住轉身,這才笑著招呼:“夫人,可以下船了!”
秦勇抱著阿福,笑嘻嘻地道:“我先去打個前站!”
話音未落,一個箭步,身體離空一躍而起,一息之間,就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岸上,回頭朝著船上笑道:“上來吧,我接著你們!”
俊言俊章早就忍不住了,聽了這話立刻就往岸上去。踩到船頭邊緣處,船身一晃,秦勇伸手一拉,已經把俊言拉上了岸。俊言站在岸邊堅實的青石河岸上,臉卻仍舊白著,一臉的害怕沒有散去。秦勇卻並不管他,伸手又把俊章接上岸,隨後俊文俊書自己跳上岸。
秦禮回頭看著邱晨,邱晨笑著搖搖頭:“我自己可以。”
秦禮點點頭,也不堅持,隻抱著阿滿站在船頭一邊,側著身穩穩地站著。邱晨笑著搖搖頭,走到船頭處,用手利落地拎起裙角,大步邁上岸去,穩穩地站住,這才放下裙子,還輕輕地拍了拍整理了一下。
秦禮有些愕然地看著邱晨的動作,看到她拎起裙角之後,下意識地轉開了目光,又察覺不對,連忙又轉了回來,恰好看到邱晨氣定神閒地微笑著,自然地輕輕整理了一下裙角!
臉色僵硬了片刻,秦禮從心底湧上一股歡喜和稱讚來。或許正是因為是這樣的女子,侯爺才那般放不開手吧!也正是這樣的女子,才值得侯爺花了那麼多心思!
一行人順順利利上了岸,另一艘船上的潘佳卿也已經上了岸,沈琥和另一名侍衛留守,其他人踏著碼頭的青石台階,向在船上看到的無線繁華的河岸大街走去。
水鋪子鎮的碼頭兩側修的很是規整,台階寬闊平整,兩側還修了青石扶欄,欄柱頂端都雕著玲瓏畢現的瑞獸,而且各不相同,極其生動,活靈活現的,孩子們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指點議論著哪隻瑞獸是伏臥的,哪隻是仰天大吼的……
走了幾個台階,阿滿突然嚷道:“我要數數一共多少個!”
說著,就啪嗒啪嗒跑回第一層,開始一個一個數起來。阿福一貫是好哥哥,也跑去另一側:“妹妹,我幫你數這邊!”
邱晨幾人看得有趣,就停了腳步等著孩子們一個個尋出來,計數。沒多會兒,從一隻大瑞獸的尾巴根兒又找出一個,一陣驚訝之後,又是一陣哀歎,之前計的數都混了,隻好跑回去重新來過。
好不容易,一群孩子把兩側的瑞獸都查清楚了,兩廂在台階儘頭會和了,然後一臉得意地過來跟邱晨回報。
“好,好,這個就可以寫進你們的遊記裡。”邱晨笑著給孩子們擦擦鼻尖的汗珠兒,誇獎著建議著。孩子們興奮地點點頭,又啪嗒啪嗒往沿河大街上跑去。
邱晨和潘佳卿笑笑,“我這樣任性地把孩子帶出來,難得先生開明……”
潘佳卿搖頭笑道:“之前彆說孩子們,就是小可也不曾遠行。不過一日功夫,沿途所見所聞,已讓我大開眼界。嗬嗬,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鐘粟’,可親身經曆才知道,‘儘信書不如無書’,拘泥於書本,隻能讀成書呆子,卻絕對無法成就不世之才!”
邱晨笑笑,正要說話,前邊卻傳來俊言的一聲怒喝:“你們這是做啥?閃開!”
她心中一驚,抬頭看過去的同時,腳下已經急匆匆地往前邊跑過去。比她動作更快的,秦禮和秦勇已經抱了阿福阿滿,護著俊言俊章俊文俊書等人從一大群衣衫襤褸的乞丐中擠了出來。
邱晨趕過去,秦禮分出一隻手護了邱晨,腳下不停,招呼道:“走!”
一行人急急地跑出百十步遠,才把後邊的一群人甩開。氣咻咻地停了腳步,邱晨這才來的及詢問事情的緣由。
阿滿剛才被秦禮抱著,這會兒穩住神看到邱晨,立刻張著手撲進邱晨懷裡,仍舊慘白的小臉兒拱進邱晨的頸窩,顫顫地聲音叫:“娘……”
俊文穩了穩神,回道:“剛剛在碼頭看到一些流民,阿滿看著其中一個孩子可憐,就把自己荷包裡的點心拿出來給那孩子。可沒想到,那些人呼啦啦一下子都圍了上來……”說到這裡,俊文的聲音頓了頓,神情愧疚道:“姑姑,是我沒護好弟妹。”
邱晨拍拍他的肩膀,搖搖頭道:“這也怨不得你。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這個!”
“那些人是餓狠了,人餓紅了眼什麼都能做出來……幾年前,我們在北疆還見過易子而食的……”秦勇抱著阿福,大喇喇地說著,卻被秦禮拉了一把止住。
即使如此,邱晨、潘佳卿和俊文俊書成子也變了臉色。阿福和阿滿年紀小,倒是好像不太明白,隻是一臉的茫然。
氣氛冷凝了片刻,邱晨呼出一口氣,疑惑道:“最近沒聽說這附近州縣有什麼天災,咱們一路上也都沒看到出什麼事兒,怎麼會有這麼多流民在此?”
潘佳卿等人也是一臉疑惑,還是秦禮襯了襯道:“三四月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也不一定有什麼天災,這些人在家裡斷了糧,隻好拖兒帶女地出來逃荒討飯,挨到麥收時節再轉回家裡,收了麥子,就又能混到明年……”
邱晨眨了眨眼,她猛地想起了去年清水鎮趕得春會,那些變賣家中舊貨舊衣以換糧糊口續命的人……又能比這些流民強多少!她真該帶著孩子們去趕趕那個春會。
經了這事兒,孩子們都有些懨懨的,逛街的興致也低落多了。邱晨想想那些乞丐,又看看窩在自己懷裡的阿滿,拍拍阿滿的小屁股,輕聲道:“阿滿,你還想幫助那個小朋友麼?”
阿滿頭拱在邱晨頸窩裡點了點,邱晨笑著道:“那好辦,待會兒,咱們買上些饅頭,你讓禮師傅帶你去送。把那個孩子帶到沒人的地方,再把饅頭給他不就行了!”
阿滿忽地抬起頭,微微泛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邱晨:“真的行麼?”
邱晨笑著親親小丫頭的臉蛋兒,點點頭道:“當然。彆忘了,你有禮師傅呐!”
“嗯!”阿滿用力地點點頭,小臉上重又露出一抹光彩來,轉身找到秦禮,把著秦禮的脖子悄悄兒地商量起來。
邱晨從荷包裡取出三四十個銅錢和兩塊散碎銀子,一起遞給秦禮。秦禮很默契地點點頭,應下。
停了盞茶功夫,眾人都緩過勁兒來,就沿著河岸大街往前逛過去。一直逛到天黑,就在一家臨河的酒家吃了晚飯。吃飯前,邱晨就吩咐店家給船上留守的沈琥二人送了晚飯酒菜回去。
在等酒家上菜的功夫,秦禮帶著阿滿出去了一趟,不過半柱香功夫,又轉了回來。秦禮不動聲色地向邱晨點了點頭。阿滿小丫頭努力壓抑著眼中的歡喜,可那重新明亮起來的臉色,卻是毫不掩飾地泄露了小丫頭此刻心情重新大好了!
晚上入住客棧,阿滿才悄悄地跟邱晨回報,禮師傅帶她找到了那個一歲多的孩子和他的母親。秦禮悄無聲息地引了那母子離開了流民聚集處,拿了饅頭給她,看著母子倆吃了。又把剩下的兩個饅頭給了他們,還將邱晨給的幾兩銀子給了她,又給她們雇了輛馬車,將他們母子送回家去了。
邱晨聽著暗暗讚同。這樣處置,那母子倆才能把飯吃到自己嘴裡,回到家,有那幾兩碎銀,也能夠糊個溫飽,足以熬到麥子收下來了。
在小鎮留宿一夜,第二日一大早,眾人重新登船,離開水鋪頭鎮,沿著洛河一路向東而去。
不過,從第二日開始,孩子們就沒了第一日的悠閒,每天都被送到第二艘船上,跟潘佳卿一起。倒也不正式上課講解書本,隻是拿來一些文筆優美的遊記,跟孩子們讀誦學習,也鼓勵孩子們自己寫遊記。
洛河自水鋪頭鎮向東,一路進入大海,不過一百多裡了。
兩艘烏蓬小船又行了兩日,就因為船太小,沒辦法繼續前行。若要繼續東行,或換乘逆水上來卸貨的大船,或改為陸路,乘車騎馬。
做了三天船,孩子們早已經從最初的新鮮興奮中平複下來,因為船上麵積小,邱晨又怕危險約束的緊,孩子們都有些厭倦了。邱晨就打算棄了船換成陸路。
不過,海鋪子這裡因為是大海船逆流而上的卸貨碼頭,也是相當繁華。而且,因為離海極近,這邊也有許多海邊的漁民打了魚和海鮮運過來售賣。是以,邱晨就帶著孩子們在鎮子上停留了兩三日,看幾丈高十幾丈長的大海船,看商鋪裡舶來的種種海外之物,還一大早去看漁民們送上來的鮮活海鮮。看著俊言因為手指被八帶魚吸住尖叫不已,看著孩子們對著海膽、海參等奇形怪狀的水生物種驚奇不已,邱晨都覺得這一趟出來的特彆值。
歡樂的時間過得特彆快,在海鋪子一眨眼就停了三天,邱晨帶著依依不舍又仍舊對新行程充滿好奇希冀的孩子們上了馬車,離了洛河,一路向東行去。
遠離了河岸碼頭的繁華喧囂,世界仿佛一下子黯淡蕭瑟了下來。
出了海鋪子鎮不遠,放眼望去,已經沒了高大的樹木,滿眼看到的都是半人高的枯黃草棵子,稀稀拉拉,這邊一簇,那邊一叢地散布在大片的荒灘地上。
沒有樹木,沒有莊稼,也沒有村莊。
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還仍舊說笑著,指著窗外突然飛過的一隻大鳥,或者荒草中驚出逃走的野兔子,俊書俊文幾個大孩子的臉上,卻漸漸地沒了之前的歡快輕鬆。
過了晌午,終於遙遙地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土坯牆茅草頂,與村子裡的土坯房不同的是,這裡的茅草頂上也泥了厚厚的黃泥,讓整個村子遠遠地看上去,都黃乎乎一片,幾乎跟荒原上的荒草棵子融成一體。
漸漸地,黃泥巴村子近了,已經能夠聽到村子裡傳出來的狗吠雞鳴,隱約還夾雜著幾聲兒啼傳過來,讓顛簸了一路都疲憊不堪的孩子們瞬間有了些精神。
馬兒似乎也看到了希望,馬車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很快,一行人,五輛馬車就進了這個黃泥巴村子。遠看,這些黃泥小屋就很低矮了,到了近前,就會更覺得這裡的房屋矮小陳舊,殘破不堪。
所有的人家都沒有院牆,甚至大多數連柵欄都沒有,兩間黃泥小屋,加門前一大片光禿禿泛著白色鹽花兒的空地,就是一戶人家。而唯一讓人看到些不同的是,這裡的幾乎人家院子裡曬著漁網,還有,房前屋後大都鋪撒著大片大片的貝殼。白花花的,整齊的或者踩碎的,有些已經深深地嵌進泥地裡,有些卻隨便地堆在表麵……看得出,是積年累月,年年月月積下來的東西。
馬車在村口停了下來,邱晨看到村頭的一個泥房子衝出一隻黃狗,遠遠地衝著他們呲著牙吃狂叫著。
邱晨站在馬車旁沒有動身,然後,一個蒼老地聲音從房子裡傳了出來:“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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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曾經傷害她的人,她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