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連忙曲膝答應著,接了包子帶著青杏幾個丫頭子退了下去。
看著丫頭們退下去,邱晨回頭對三奶奶笑道:“三奶奶,您有什麼話就說吧,不要有啥顧慮,雖說我也不是什麼事兒都能辦,但說出來,咱們一起想想辦法總是好一些。”
三奶奶連連點著頭,張了張嘴,頓了下,才艱難地開口道:“福兒娘,老婆子這回來真是犯了好大難為……唉,可看著立傳在那藥鋪子裡乾了這一年學徒,人家倒是沒難為,可乾學徒的,吃不飽穿不暖,起五更爬半夜都是正常的事兒……我知道,孩子不打磨不成器,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真到自己孩子頭上,就總是掛心的受不了……好在,當了這一年學徒,立傳那犟勁消磨沒了,也知道處世不易了……我就想著,再來跟你說說,看看,能不能在咱們作坊裡給他按個活兒,啥活兒都成,立傳那孩子磕打了一年,雖說吃了些苦頭,身子骨倒是真打熬出來了,比原來上學的時候結實得多了,什麼活兒都能擔起來了……”
看到三奶奶來,邱晨其實心裡已經多少有些猜測,三奶奶家在劉家嶴算是條件中上的,兒子劉金才在清水鎮上的一家酒館做掌櫃的,兒媳給鎮上的一個大戶做管事婆子,兩個人都拿著月例,一年也有二三十兩的入息。三奶奶還領著邱晨這邊的糊紙袋的活兒,一個月也能得六七百錢,一家子吃用就夠了,兒子兒媳掙得銀子就都能攢起來……經濟條件還算寬裕,就是兩個孫子讓她犯愁。
兩個孫子倒是都送了學堂,大孫子立傳之前在劉家私塾裡讀了四五年,奈何資質一般,也就是寫寫算算的還行,科考是無望的。於是,當初邱晨的作坊剛剛籌建招人的時候,三奶奶就像把大孫子立傳送到林家來做工,奈何立傳看不上邱晨的小作坊,鬨了個不愉快。如今,眼看著當初進了林家作坊的幾個人,泉哥兒和劉占峰不說,一個去了京城一個去了安陽城,都成了獨當一麵的大把式,每個月的月錢就是十兩銀,另外還有一年四季的衣裳,逢年過節還有紅包和過節的東西,統算下來,一年怎麼也得一百五十兩銀子了。就是留在劉家嶴作坊裡的林子和大壯也成了作坊裡的管事,每個月也拿到了五兩銀子的月錢。再看去了鎮上做學徒的立傳,一分錢沒有不說,還吃不飽穿不暖,天天累死累活……立傳是悔青了腸子,三奶奶也不忍心孫子繼續受罪,就又想著再跟林家說說把大孫子送到林家來上工。哪怕當不成管事,做個普通壯工,一個月也能拿二兩銀,而且重要的是,林家待承工人當人,一天管著兩頓飯,一葷一素的好菜管飽,冬天生爐子,夏天送豆湯……這種待遇,去哪裡看看也是沒有的。
隻不過,當初因為立傳犯倔鬨了場不愉快,三奶奶很是有些愧疚,有些張不開口。恰好元宵燈謎意外得了頭籌,三奶奶就借著這個話兒上了門。
對於三奶奶的大孫子,邱晨當初就從林旭那裡了解過,其實是個樸實的孩子,隻不過年紀小不懂事兒,如今,正如三奶奶說的,做了一年多的學徒,磕打過知道處世不易了,應該也磨下性子了……若是真能踏踏實實地吃苦肯乾,立傳怎麼說也是上了四五年學堂的,能寫會算,做個管事,或者管個物資出入的活兒應該能做的不錯。
幾乎沒有多少遲疑,邱晨就笑著利索答應下來:“三奶奶,就是這個事兒啊?我當什麼大事兒……嗬嗬,眼下咱們作坊裡正要加人,三奶奶跟立傳說說,問他進製皂作坊裡行不行?先跟著熟悉上三五天,那活兒不難,立傳就能上手了。也讓立傳試試,能不能乾得了……能行的話,等上了手再正式簽用工契書吧,那個簽了,可就至少在咱們作坊裡乾三年了!”
一聽邱晨答應了,三奶奶隻覺得提著的心噗通一聲落了實地,臉上爆出一團喜色來,鼻子一酸,紅著眼圈兒,抹抹眼角連連道:“噯,噯,我回去就跟立傳說,讓他明兒就過來。”
邱晨痛快答應著:“行。明兒就辰時過來吧,我帶著他過去,給他安排個活兒好的帶帶,幾日也就帶出來了。”
三奶奶一塊石頭落了地,也不多留,下了炕就要告辭:“我回去跟立傳說說,那小子覺得當初對不住你,還不好意思來見你呢!”
過年時,彆說周邊的半大孩子,就是好些個工人家長都過來給邱晨拜年,三奶奶的小孫子立勳也來過,就是立傳沒到。人仰馬翻的邱晨也沒注意,今兒聽三奶奶這麼一說,邱晨也不過一笑置之。她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拜不拜年都無所謂,踏實安穩乾活兒,不生小心思不搞小動作,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邱晨笑著攔住三奶奶:“三奶奶,您彆急著走,您猜悶兒的獎勵還沒說要啥呢?”
三奶奶笑著連連擺手:“那不過是個玩笑,哄孩子的,哪裡還能當真了!再說,你這裡肯收立傳已是去了我最大的心病了,再沒有比這好的獎品了!”
邱晨失笑:“三奶奶,瞧您說的,這猜悶兒有獎品是說好了的,跟立傳兄弟來做工可沒啥牽扯……既然您不肯說,那我也就替您做主了!”
說著,朝門外喚了一聲,玉鳳應聲挑了簾子進來,從炕櫃裡取出一隻繡工精美的荷包來,雙手托著放進青杏手裡端著的扒藍裡。
邱晨接過扒藍去端著,一手扶著三奶奶往外走,一邊笑道:“這是從西邊兒運過來的葡萄乾,做點心做粥放上點兒都好吃。您也嘗嘗!荷包裡是我做主給您的十兩銀子,您不肯說要什麼,那我也就索性不管了,您老自己拿了銀子,想著要什麼去買吧!”
“這怎麼使得……使不得……”三奶奶推拒著。
玉鳳在另一邊攙了她,笑著勸道:“您老就不用推拒了,這本就是您老該得的……若是您老這回不要,以後,太太再有賞錢兒,我們可就都不好意思收了!”
邱晨斜睨著剜了她一眼,笑著對三奶奶道:“三奶奶您聽聽,您這回要是不肯要,這些丫頭們還不得哭腫了眼啊……也就是三奶奶,若是當著彆人這麼說,我這裡的丫頭貪財的名聲非傳遍了不行!”
被她們主仆一笑一嗔地一打岔,三奶奶也到了大門口,邱晨乾脆把扒藍交到玉鳳手裡:“你好好扶著三奶奶,把老人家送回去。池塘堤岸的坡兒陡,彆溜倒地!”
三奶奶滿臉喜色地再次謝了,到底由玉鳳扶著家去了。
邱晨轉回來,意外地看到秦禮從門房裡走出來,不由挑挑眉失笑了:“今兒沒去打獵?”
秦禮本來就有些慚愧,不太敢麵對邱晨,此時見邱晨取笑,也就釋然了,摸著頭憨笑道:“昨兒陳嫂子說家裡的野味兒吃不了了,這幾日不讓去了!”
邱晨笑著搖搖頭:“散散心也就行了,這個季節還真是不好狩獵太多……好些野物兒正揣著崽兒,還是少殺獵吧!”
“嗯,嗯……”秦禮連連應著,目光掃了掃院子,從袖口裡摸出一支火漆封口的竹筒來,雙手托著遞到邱晨麵前,“夫人,侯爺給您的信!”
接靖北侯秦錚的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是以邱晨並不意外,伸手拿過來捏在手裡,秦禮又從懷裡摸出一個錦袋來:“這是最近兩期的邸抄……嗯,另外有個消息……”
邱晨已經將竹筒塞進袖袋,接了錦袋後,從裡頭取出一份邸抄來正要瀏覽,聽到秦禮這話,頭也沒抬地隨聲答應著:“什麼消息?”
“事關西院五小姐的!”秦禮的聲音壓低了,卻極清晰地回答道。
邱晨忽地抬起頭來,目光盯在秦禮臉上,臉色泛白問道:“什麼消息……是不是,是不是五妹妹……”
林嫻娘雖然容貌美麗,但那樣的出身,又是私奔而去,楊璟鬱又是那樣一個貪花好色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多珍惜,充其量也就是個侍妾罷了。一個進了皇子府的侍妾,若非能熬出頭來,生死恐怕都難有什麼消息傳出來。如今,秦禮特特地傳消息給她,邱晨根本不想好事兒,下意識地就覺得林嫻娘已經遭遇不測了!
“夫人彆擔心,五小姐好好兒的!”秦禮一看邱晨的模樣就知道想岔了,連忙出言寬慰了一句,又壓低了聲音補充道,“五小姐投三皇子而去,三皇子並沒有收納,攜其進京後,將其送給了二皇子……哦,邸報上有,年節封賞,二皇子已經封了雍王。大皇子誠王,三皇子齊王,四皇子福王……五皇子年幼,暫時未加封賞。”
邱晨眨巴著眼睛,好一會兒才理明白,想了想問道:“那,那二皇子,雍王品性如何?可也像三,齊王那般貪花好色?”
秦禮尷尬地咳了一聲,摸摸鼻子,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雍王性溫和,之前病弱,極少到人前……咳咳,貪……貪花好色,倒是沒聽說過,隻聽說善丹青,愛馬成癡……”
性溫和,病弱,低調,還好說,愛馬成癡也罷了,林嫻娘畢竟是從淩山衛長大的,對馬匹也有所了解,但是善丹青……林嫻娘戴罪之身過了十多年,根本沒讀過書,說是大字不識一個都差不多……這樣的性情,真的能夠討好了二皇子雍王麼?再說,還是三皇子送過去的,就幾個成年皇子之間的傾軋,就憑三皇子送進去這一條,隻怕林嫻娘永遠都不會得到三皇子雍王的信任吧?連信任都沒有,又談何歡心,甚至進一步的憐惜、寵愛?
邱晨越想越沒意思,乾脆也不再跟秦禮多說了,揮揮手,垂著頭往後院走去。
她因為林嫻娘的消息太過感歎了,沒有注意到秦禮臉上似笑非笑,想笑笑不出,不笑又憋得難受,以至於扭曲變形了的詭異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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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上一章的悶兒,親們猜到了吧?
打四個常見的東西……分彆是雨、房子(原來都是土坯房)、船、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