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大明朝沒有經曆元蒙人的統治,但也是接的南宋的江山。www.DU00.COm江北大片土地當初都是金地,金國的京城中都,也就是燕京,也被沿用了下來,由開國皇帝改名為‘北京’。
曆經兩朝的京城,氣象自然非同一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隻因為生於天子腳下,長於四九城中,這一份眼界和見識,也絕非其他鄉野村民能夠比擬。
而且,京城裡的老百姓,不管是家底殷實的富戶,還是趕腳的車夫,就連乞丐,似乎也特彆愛呆在遍布京城大街小巷的茶館門外,聽茶館中說書先兒講一段大明開國的鐵血征戰,或者說一段靖北侯大敗北戎,將大片疆土納入大明版圖的卓著功勳,也或者,趕上說書先兒未開場或者中途休息,茶客們閒聊的四九城中的大小新聞軼事……有人曾經形容過京城的茶館,稱其為‘謠言集散之地,消息勾當之所。’短短十餘字,就將京城茶館的重要性清楚明白地表述了出來。
也因為消息謠言傳播的快,話題也更新的極為迅速。前些日子,靖北侯的功績卓著剛剛被南直隸的水災和瘟疫取代,這些日子,茶館中的話題一變,就成了幾位成年皇子齊齊封王,開府建牙,甚至各個王爺後院的香豔傳聞……
穿了一身洗的發白的青布夾直綴的,一副落魄文人模樣的茶客甲坐在角落的茶桌上,品著一杯淡的看不出顏色的茶,默然聽著旁邊桌上幾個人熱烈地議論著最近異軍突起的雍王。聽那幾個人說雍王謙和溫厚,為百姓隱瞞身份親入疫區……等等,說到熱烈處,有一個感歎道:“這位是真的仁人君子,而且雍容大氣,若是……那就是天下百姓之福氣啊!”
其他幾個也紛紛附和起來。
那落魄文人聽得連連搖頭道:“自古,立嫡立長……這位……”
含含糊糊地說了兩句,落魄文人又搖搖頭,摸出兩枚茶錢放在桌角,徑自起身,竟是匆匆走了。
剛剛那幾個說的熱鬨的麵麵相覷了一會兒,也多少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憂懼之色,也拱拱手,各自付了茶錢離開了。
這幾個人離開之後,很快茶館中又有人高談闊論起了三皇子齊王親往南直隸,督修河工……也有消息靈通人士帶著一臉的彆有意味,悄悄說起齊王去了一趟南直隸,齊王府又添了一批絕色……甚至還有人抖露出了齊王的兄友弟恭,從南直隸回來,不但親哥哥誠王送了‘禮’,連二皇子雍王那裡都沒落下。
“……也不知道,齊王送人的‘禮’,有沒有被他自己受用過!”
不知誰猥瑣地說了一句,引來一陣同樣猥瑣的低笑。
繼而,這話題又從皇子封王,開府建牙,說起了如今這幾位王爺,大皇子、三皇子俱娶了正妃、側妃,但雍王年過二十,可還沒立妃,據說雍王府裡連個侍妾都沒有呢。眾人紛紛議論起,眼下雍王得了聖眷,不知是誰家的小姐能這麼好命地嫁入雍王府……
因之前雍王楊璟庸低調的幾乎不存在,幾乎從不出現在人前,前些日子突然做出幾件大事,得了皇上的連番嘉許,並與之前風頭最勁的大皇子三皇子一起封王,開府建牙,前後落差如此之大,自然也是被人議論最多的一個。
皇子們成年後,分封爵位,開府建牙。因大明京都沿用了金京都,內城格局雖然闊朗,但經過兩代的經營,早已經沒了空閒的土地,於是分封過的皇子建府,多是賜下各種舊宅院,重新翻蓋或者休整後改成。
之前大皇子三皇子雖然都沒有封王,卻都已經成親,並開府建牙。是以,此次封王的幾個人中,隻有二皇子雍王楊璟庸賜了府邸,在皇城西北,臨什刹海,曾經是開國十八功臣之一燕國公的府邸,之後曾賜給一位公主作為公主府,公主剛過二十歲就早逝,未留子息,不過三年,駙馬獲罪,公主府也就重新閒置了下來。
京都內城多年經營,早已人口繁密,寸金寸土,臨什刹海的宅院聚集了當朝六大功勳和後起權貴,自然更是最受人推崇的,隻是這一個占地近四十畝的大宅院卻仿佛被遺忘了,一直閒置著任由風吹雨打和歲月的磋磨,一路損舊、蕭條下來。是以,當今此次將這個宅子賜給雍王,各人意見也有不同,有豔羨雍王得了這麼個巧宗撿了個便宜的,也有暗暗撇嘴不以為意的,那個宅子位置是不錯,規製也不錯,可奈何幾十年閒置著,房屋早已陳舊腐朽,不大修甚至不翻蓋根本沒法住人,就雍王一個剛剛封王的皇子,又沒有強勢豪富的外家支援,從哪裡來錢修房子?王爺府邸規製夠高,可也最燒錢呐!這麼大一座院子,沒個十幾萬兩銀子,根本修不起來,這說的還是主體建築,至於園子花木,屋裡的陳設擺布,那就更是燒錢沒個數了,若是想要擺布的四角俱全,那銀子可就要往海裡花了,遠比蓋屋子起房子花錢多得多。
但讓朝堂上下大跌眼鏡的是,雍王並沒有煩難,人家直接修了正路的一座院子就搬了進去,後邊頹廢的房屋仍舊保持著原樣,動都沒動。而且據說,就那一個院子也是略略修整加固了一下,沒有粉飾,更沒有翻蓋……所費可想而知沒幾個錢。
就在朝堂上下驚訝於居然還能這樣的時候,聖上再一次嘉獎了雍王,克勤克儉,堪為人臣之楷模,並賜下白銀兩萬兩,給雍王修整府邸。於是,那些紛紛的議論嗤笑聲音,一下子湮滅無蹤了。
兩萬兩銀子拿到手,雍王也沒有大興土木,而是仍舊隻是加固修整,一切從簡。如此一來,工程也快,如今的雍王府雖然仍舊樸素,但卻整齊了許多,關鍵是院落裡不時有人走動,讓這個頹廢寂靜了多年的宅子,重新恢複了人氣。
就在雍王府後院角落的一所小院裡,三間正屋帶著兩間廂房,簡單樸素的房舍,幾乎沒有任何裝飾,讓不大的小院子更像是一個農家小院。唯一生動之處,大概就是院中西牆根兒的一架古藤,藤莖粗壯虯結扭曲,密密匝匝的枝葉在西牆根兒上架成一個藤蘿架,如今季節尚早,古藤的葉片剛剛長齊,花藤已經萌發,卻還細小如一簇簇的米粒兒,遠沒有花期的似錦繁華,卻彆有一種蓬勃動人的生機盎然。
林嫻娘一件湖藍錦緞通臂,下著乳白色繡蘭花多幅裙,發髻簡單,隻攢了一支白玉簪,孑然立在藤蘿架下,微微仰著頭,似是在看銅錢般大小的嫩綠葉子,也似乎透過了藤蘿綠葉,望向了不知何處的某一處。
自從被齊王楊璟鬱當成禮物送給雍王後,林嫻娘就成了真正的籠中鳥,盆中花。更因為雍王府沒有正妃、側妃,她自然不需要晨昏定省,當然也就不需要四處走動,每日隻待在這個不足半畝的狹小院落裡,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這架藤蘿從枯枝生發出嫩芽,嫩芽又漸漸長成葉片成為一片蔭涼。
雖是被送給雍王做禮物,可進了雍王府三個多月,她到目前還一次都未見過那個曾經被傳為窩囊,如今卻異軍突起的雍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