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私密(1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12741 字 8個月前

楊家剛吃過午飯,不等去接,蘭英領著芝兒香兒,滿囤背著栓子就趕了過來。Du00.coM

邱晨連忙迎上去,一眼就看到蘭英紅腫的眼睛和蠟黃憔悴的臉,心知有異,也不好當著楊家一家人詢問,兩忙讓著滿囤進屋,交給楊樹勇楊樹猛兄弟陪同,又讓阿滿帶著芝兒香兒進劉氏屋裡去玩耍,她則帶著蘭英一個人進了西屋。

“這是怎麼了?”邱晨揮退丫頭婆子,隻剩下蘭英和她兩個人,這才開口詢問。

“海棠,你說,怎麼能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呐……嗚嗚……”蘭英惱怒地說了一句,卻更加無法遏製滿心的悲憤,捂著臉哭起來。

邱晨拍著她的肩膀,沒有勸說什麼,有時候要能哭出來,發泄出來,反而有利於紓解。

蘭英哭的聲音不大,眼淚卻不停地順著指縫湧出來,那壓抑的嗚咽聲,讓人格外的揪心。

好一會兒,蘭英的哭泣才漸漸平息下來,邱晨也不叫丫頭婆子,進耳房用冷水洗了塊巾子拿出來,遞給蘭英,讓她擦去臉上的涕淚。又倒了杯茶遞到她的手中,看著蘭英一口喝下去,又連忙給她添了一杯。蘭英連喝了兩杯,這才將茶杯放在炕桌上示意邱晨不要了。

邱晨默然地坐在她對麵,等待著她的訴說。

“我們昨兒回來,你提前讓人送了信回來,那些人居然就做了個燉白菜等著我們,大年初二,連饅頭都沒有,端上來的居然是高粱麵餑餑……我年前明明讓人捎了一百斤白麵和二十斤肉,還有五兩銀子回來!我們大人孩子大老遠地趕過來,居然就給我的孩子們吃這個……當著滿囤的麵兒,我也不想鬨大了,就從這回帶來的東西裡拿了饃饃和包子熱上,又現拿了些炸貨和丸子燉了個菜……你不知道,我放的料實在,盛了足足兩大盆子,可就是沒夠老大家兩口子和那三個小的搶的……我兩個兄弟和兩個兄弟媳婦帶著孩子一人盛了一碗,躲開桌子吃,我還納悶兒,原來竟是這樣……我小時候,大哥待我很好,最疼我……大嫂剛嫁過來的時候也還好,雖說有些小心眼子,可也算和氣……如今咋就成這樣了?”

蘭英一聲聲質問著,邱晨隻是靜默以對。她知道,蘭英不是詢問,隻是發泄,蘭英也沒指望彆人能給她個什麼解釋,或者,她自己心裡本就很清楚,隻是之前沒有看清楚,她一直在努力地蒙蔽勸解自己罷了。

果然,蘭英歎口氣,默了片刻,剛剛激動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

“晚上我問我娘,才知道,我大哥不知啥時候戀上了賭錢,家裡但凡值點兒錢的東西都被他偷出去賣了。我兩個兄弟在媳婦的攛掇下要分家單過,老大卻跳著腳地不同意,我娘也不想分家,她怕分了家老大賭個精光餓死……你說說,老太太也是糊塗了,老大都這樣了,你還不肯撒手,豈不是要帶累著老二老三兩家沒發過?這又怎麼能不鬨意見?好了,從前年,老二老三就不到大屋裡吃飯了,自己單獨開了火,除了地裡的收成,人家打零工掙來的錢也都不往大屋裡交了……老太太六十多了,每天還摸索著紡線,賣個錢兒貼補日子。夏天還天天上地裡去畹菜,添補些口糧……我竟然不知道……”

說著,紅著眼又要流下淚來。

邱晨拍拍她的手,寬慰道:“這事兒,你知道了又能怎樣?你娘不放心把你大哥分出去,你大哥又改不了賭博惡習的話,這日子就隻能越來越爛……”

蘭英急躁道:“那也不能看著老娘饑一頓飽一頓的……我就是回去,我這心裡也放不下呀!”

邱晨默然地看著她,直盯的蘭英稍稍平複了急躁,這才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就怕你狠不下心來!”

蘭英愣怔怔的看著邱晨,一時忘記了憤怒和傷心,眨著眼睛看著眼前淡笑著仿佛一切胸有成竹的女子,恍惚間竟有些陌生起來,眼前這個人完全與她熟悉的溫婉柔順的海棠不一樣。她雖然長的跟海棠容貌相同,一樣嫻靜,一樣溫和,甚至寡言鮮語都一樣,但這份沉穩大度,這份淡定無波讓人看不透,卻從來沒在海棠身上看到過。

隻是,再讓蘭英說出海棠究竟是什麼樣子,她卻有些模糊了。

蘭英愣怔怔地看著她不說話,邱晨也不催促,自己端了杯茶慢慢喝著。這種事情,而且是涉及到蘭英娘家的事兒,較真兒說連蘭英這個出嫁女伸手都有些過分,更何況是她這個莊鄰……還得她自己拿定注意才行!

好一會兒,蘭英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搖搖頭,似乎想把腦海中某些疑惑和恍惚搖走一樣。

“什麼法子,你說,隻要能讓我娘不再遭罪受難,什麼法子都成!”蘭英越說越鄭重也越堅定,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邱晨臉上,期待著她的注意。

邱晨抬眼看過去,平靜道:“這件事,其實就是出在你大哥身上,若是給你大哥尋一個活計,能領到錢養活他那一家子,你娘也就不會再擔心分了家他們過不下去。……分了家,每家平攤養老口糧,嗯,也不用多了,不過是個意思,就老太太一個人,沒了旁人拖累,你也完全能夠讓老人過得舒心。”

“嗯,嗯,老太太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錢,有口糧,我不過三五時地送些零錢過來,再管著她的四季衣裳也就夠了。唉,要是能夠接到我那裡去……唉!”蘭英眼睛亮亮地說起來,隻不過,說著說著神色就黯然下來。

這個時代嫁出去的閨女就是婆家的人了,是沒有贍養自己親生爹娘的義務的,何況,滿囤爹娘都健在,把娘家媽接過去,滿囤爹娘也會不樂意。

邱晨看了她一眼,沒有勸慰什麼,這是這個時代的風俗規矩,她沒辦法也沒能力改變什麼。她要的是蘭英的態度,隻要明確了這個,其他的並不重要。

“嗯,如今日子好過了,咱家裡也不缺車馬的,你以後也多跑幾趟,一年來上個三五回也就夠了!”邱晨微微一頓,喝了口茶,看到蘭英悻悻地點著頭,這才繼續開口道,“你大哥的活計我有辦法給他找。不但能掙來錢養家糊口,還能夠讓他改了賭博的毛病……”至少,不再讓他在家裡禍害一家人不得安寧。

“真的?”蘭英一臉驚喜地追問著,詢問脫口而出,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海棠,不是我不相信你,實在是,實在是覺得太難了,又能掙錢養家,又能改了賭錢的毛病,這樣的好活計,一定不好找!”

邱晨微微一笑,淡淡道:“確實不好找,但不用你操心……你隻管拿定主意做不做,不做,咱們過會兒收拾收拾進城去,你掛記老人不過多跑幾趟,老人也不至於太遭罪。做,你就打定了主意,然後會娘家去跟你娘和大哥說一聲,這事兒還得他們願意,他們不願意也沒辦法。”

說到這裡,邱晨微微一頓,又補了一句,“哦,跟你大哥說,活計很好,每個月五兩銀子月錢,管吃管住管穿,就是有一件,一去就是兩年,中間不能回來!”

“兩年?”蘭英驚訝道,“去做什麼活兒,要一去兩年!”

邱晨抬眼看看她,神色平靜淡定道:“要不是這樣,人家也不會給五兩銀子每個月的工錢。當然,肯定會受累,可在哪裡乾活不受累能掙得錢來?”

蘭英低下頭沉吟著,半晌,霍地站起身來:“就這樣,我這就回去一趟。”

“好,我等你回來。”邱晨點點頭,“申時中之前回來,不然關了城門,咱們就進不了城了。”

蘭英答應著,腳步不停,風風火火地就要出門。

邱晨伸手拉住她,笑著道:“你著急也要洗把臉啊,看看你哭的眼紅鼻子紅的,頭發也弄亂了,就這麼回去,不是讓你娘擔心嘛!”

蘭英臉一紅,嘿嘿一笑,順從跟著邱晨進了耳房,用冷水洗了把臉,又用邱晨的妝奩梳了頭,整個人看起來整齊精神了許多,當然,哭紅的眼睛還是能夠看出些許端倪,但她從娘家出來時就如此,這會兒多少有些眼睛發紅也並不惹眼就是了。

看著蘭英收拾妥當,邱晨又叫過林氏來低語了幾句,讓她跟著蘭英一起回去。

看著蘭英和林氏出了門,邱晨回頭跟滿臉擔心的滿囤笑道:“滿囤哥不用擔心,蘭英姐有點兒事回去,有林嬤嬤跟著呢,不會有什麼事兒!”

滿囤似信似疑地答應著坐了回去,邱晨也不再多話,進東屋跟劉老太太和孩子們說話去了。

蘭英這一回去並沒用多長時間,不過小半個時辰就一臉喜氣地轉了回來。一看這表情,邱晨就知道,事情必定是談妥了,也就不再多問,招呼蘭英暖和了暖和,喝了杯熱茶,就收拾行裝,上車直奔安陽城而去。

一路順利,不過大半個時辰,車子就已經停在了安陽城中的林宅之中。

蘭英和孩子們進城後一路看著街上的人來車往,商鋪林立,都新鮮的挪不開眼,這會兒進了林宅,看著並不比劉家嶴老宅子寬闊富楚多少的屋舍,也就沒了新鮮感,跟著丫頭婆子進了一進的客房休息洗漱,邱晨則帶著阿福阿滿進了後院安置。

阿福阿滿有了自己的嬤嬤丫頭,洗漱更衣諸事,都不用邱晨再親手打理。邱晨自己洗梳完,換了一套淺櫻桃紅暗花薄絲綿襖裙出來,在次間的榻上坐定,一杯紅棗杏仁茶沒喝完,月桂走進來回報:“太太,禮師傅進來了。”

邱晨點點頭,來到堂屋,秦禮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一見到邱晨出來,立刻趨前拱手行禮。

“坐下說!”邱晨隨意地含笑招呼著,又示意青杏上了一碗杏仁茶給秦禮,“喝完熱茶暖和暖和!”

秦禮拱手謝了,接了杏仁茶,略略吹了兩下,三兩口喝了,放下茶盅,抬手擦擦嘴角,開口道:“太太,照您的吩咐,已經跟那邊說好了,他們要等上兩日,把家分了,然後就能動身。”

邱晨垂著眼睛點點頭,沉吟著道:“這件事,你要跟緊了,不要讓這一個人泄露出咱們的大事去。”

秦禮起身,鄭重應下。邱晨也起身笑道:“行了,今兒也沒彆的事了,你也回去歇會兒。晚上做剁椒魚頭犒勞你!”

說起來,雖說種了辣椒,但邱晨並非嗜辣之人,家裡其他人也對辣椒並不太熱衷,倒是秦禮秦勇幾個小夥子熱衷這種火辣辣的味道,而秦禮就最鐘情剁椒魚頭的火辣鮮甜。是以,一聽邱晨說做剁椒魚頭犒勞,秦禮立時滿臉歡喜起來,咧著嘴毫不隱瞞自己滿心歡喜地連連拱手謝了,這才退了出去。

要做剁椒魚頭,就要用十幾斤的大魚,最好是還是大鱅魚的魚頭最好。做了魚頭,剩下的魚身魚尾部分就成了‘雞肋’般的存在。鱅魚雖然味道鮮美,但細小魚刺卻極多,一般的做魚方法,吃起來就要不停地吐刺,一不小心還會被魚刺哢到。邱晨就讓廚房用豬肉皮平鋪,用刀背將魚肉斬成魚肉茸,魚肉成茸的同時,挑都挑不淨的細小魚刺就會進入豬皮,隻剩下純淨無刺的魚肉茸,做成魚丸兒,用整幅魚骨燉成清湯來汆魚丸,魚丸彈牙鮮甜,湯底奶白濃鬱,僅僅放一點點鹽和一撮青蒜末兒,就成了孩子們最愛吃的一道菜。

晚飯滿囤跟林旭在前頭用,邱晨和蘭英則帶著一群孩子在後院裡吃,吃完飯說說笑笑地聊了一回,邱晨跟蘭英商量好,第二天,也就是初三去鐵塔寺逛廟會,蘭英還提議要去寺裡燒柱香,邱晨也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下來。

從鐵塔寺回來,秦禮送進一支竹管來,這一次送來的竹管並非秦錚來信,而是讓秦禮傳遞的消息。竹管中的信箋不大,薄薄的一張寫滿了蠅頭小字。邱晨看了一遍,沉吟了片刻,就把信箋丟進了炕洞的火盆裡,看著火盆子裡騰起一團火焰來,卷著信箋瞬間成了一團黑灰,然後就泯滅在一盆炭火之中,這才收回了目光。

自從秦錚跟她捅開了唐文庸的實際身份,一些之前讓她疑惑的事情就清晰起來。之後,秦錚又陸續地交待了一些事情給她,她才明白,秦錚和唐文庸為何幾次三番地到安陽府來。

安陽府隸屬南直隸,擱在現代應該在魯、冀、豫交界之地,北鄰的雲連山應該就是太行山脈的餘脈。向東不過二三百裡就是渤海。因為這個時期的黃河三角洲還不存在,黃河也因為洪水改道,並不在記憶中的位置上,是以,海岸線遠比現代近得多。安陽府扼通達南北的大運河,又近鄰京畿重地,若是控製住了安陽府,不但能夠控製住江浙一帶北上運進京城的漕糧,還能牢牢控製住北邊守軍,乃至遼地兩個都督府的糧米供應,往東可以近伺萊州灣和琅琊的海港,隻要掌控了這些,就等於完全掌控了京畿乃至北地的命脈。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唐文庸需要銀子,需要大量的銀錢,江南乃魏家的勢力範圍,唐文庸無法伸手,也就隻好在魯冀豫這些中原省份動動心思。奈何,幾次三番地也沒找到合適的項目,最後才在雲廖林三家的製造作坊裡伸了一腳,占了些份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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