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邱晨卻有極好的項目,不但能大把大把地掙銀子,關鍵是特彆適合唐文庸的身份去做,其他勢力小點兒的根本不敢動這個心思。
邱晨想到的項目不是彆的,正是開辦鹽場。
魯北大片灘塗,是曆史上最早‘煮海成鹽’之地。河北塘沽沿海的長蘆鹽場,如今也已經初具規模。但這個時代的鹽主要產地還是在兩淮鹽場,而邱晨想要的不是長蘆也不是兩淮,而是山東的萊州灣。那邊也有很長的海岸線適宜建成優質的鹽場,更重要的是,邱晨想的不是直接‘煮海為鹽’,而是抽取地下鹵水製鹽。抽取鹵水製鹽雖然需要的設備、技術要高得多,但出鹽率高,出產鹽的品質高等特點,後期精煉簡便,反而比直接煮海為鹽的經濟效益更加可觀。而如今這個時代,沿海鹽場卻還沒有人使用抽鹵製鹽的方法,精煉鹽的技術也較為原始,製出的所謂精鹽在邱晨看來粗糙的很,遠沒有達到精煉程度。若是用她的工藝精煉,做出來的絕對是高品質高純度的精煉氯化鈉,價格自然能夠賣得高出許多。
而邱晨之前在漁村的動作,如今看來竟頗有些先見之明了。海鋪子向北不遠處可就是‘煮海為鹽’的發源地。向東不過二百多裡路,就是邱晨的目的地。
今日秦禮傳回來的消息,就是派去那邊的人反饋回來的,那邊有一些小型的私鹽窠子,並沒有形成規模,而且多為當地的一些小勢力所有……這樣一來,對於她大麵積購買沿海灘塗開發鹽場的計劃,可就容易的多了。
沉默半晌,邱晨提筆寫下寥寥幾個字,重新塞進竹筒中,用火漆封了口,喚進含光,讓她將竹筒給秦禮,讓秦禮儘快送去京城。有了承影含光諸人,事關這些隱秘之事,她就不再讓玉鳳和青杏接觸了。
穩了穩神,邱晨起身去了後院。
年前學堂放假,她就把二魁家的栓子和石頭送了回來,這會兒,蘭英帶著孩子們過來後,兩家多時不見,大人孩子都格外親近。今兒去鐵塔寺,也帶上了栓子和石頭,回來後,蘭英又帶著孩子們去了二魁家說話。
邱晨走到二魁家院子裡,院子裡一隻小黃狗趴在角落的木棚子裡,看到邱晨隻是抬頭看看,搖著尾巴迎了上來。邱晨每次過來總會給十月和栓子石頭帶些點心吃食過來,看到小黃狗都會扔一兩塊過去,久而久之,竟也喂熟了,二魁家的都說,這狗見了邱晨比見了她還親近。
邱晨拿了一塊棗泥糕扔過去,小黃狗低低地哼哼一聲,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後又抬起眼睛來巴望著。邱晨又拿了一塊炸雞扔過去,拍拍手,這才帶著青杏和含光往屋裡走去。
堂屋的大門開著,掛著一條半舊的靛青布棉門簾。含光動作快,隔著三五步處,疾走幾步上前,為邱晨打起了門簾來。邱晨笑笑,微微低了頭正要進門,就聽到從挑著門簾的裡屋裡傳出來一陣說話聲。
二魁家的聲音平緩地傳出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頭兩天他大伯還來我們家要過錢,不過三五天,二魁突然回來跟我說,他被衙門抓了,說是當即就打了二十大板,發配到南邊的鹽場去了。”
“南邊的鹽場?”蘭英驚訝的聲音低呼著,“哎喲娘噯,那可不是人去的地兒……聽說,去那邊的人都沒有能活著回來的。”
邱晨臉上洋溢的笑容凝住,抬起的腿也無聲地縮了回來。青杏和含光落後幾步,沒有聽到裡屋的談話,卻也知機地在門口停住了腳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啊?真的?”二魁家驚嚇的聲音。
“是啊,怎麼不是,去年,哦,算是前年了,就是發大水那會兒,滿囤還回來跟我說,南邊兒的鹽場趁著這邊鬨災荒過來招人,一個壯年的漢子給二兩銀子,有些人為了能讓家裡老小逃條活命,就跟著去了。滿囤看到回來跟我說,那些人是把自己的命賣了,這去南邊鹽場曬鹽的人,還沒一個活著回來的呢!”
“啊,那他大伯豈不是……”二魁家的驚嚇的聲音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但其中泄露出的擔心,卻很清晰地能夠聽得出來。
邱晨臉上的笑容已經沒了半分,默然了片刻,屋裡的兩個人也都暫時沒了聲音。
她暗暗地歎口氣,往回走了幾步,來到屋門口處,揚聲叫到:“二魁嫂子?!”
“噯!噯!”二魁家的答應著,從屋子裡迎出來,雖然扯著一臉的笑,邱晨卻敏感地看到她笑容的勉強。
“蘭英姐也在你這裡吧?看出你們長日不見了,回來就奔了你這裡來了,都說了這麼半天話也不見回去!”邱晨笑著徑直進了裡屋,跟二魁家的和蘭英說笑一句,就去逗弄坐在炕上玩耍著兩個小泥人的十月小丫頭。這小泥人是栓子在鐵塔寺廟會上買的,當時邱晨要替他付錢還不推辭了,說是買給妹妹的玩意兒。
在二魁家說笑了半柱香功夫,二魁家終於忍不住期期艾艾地詢問起來:“她海棠姨,我問你個事兒,你說,南邊兒鹽場真的去了就沒回頭路麼?”
邱晨露出一抹驚訝來,看著她問道:“怎麼……你聽說大魁的事情了?”
二魁家的有些尷尬地點點頭。當初是她被欺負,幾次幾乎活不下去,被邱晨伸手相助了,這會兒聽說大魁自作孽被流放去了鹽場,卻又忍不住擔心……“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問問,萬一他爺爺問起來,我也知道該咋交待!”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頭,道:“你天天在家裡看孩子做家務做針線的,根本不出門,哪裡知道這些去,他爺爺要是問起來,你就是一個不知道不就完了。”
二魁家的張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的樣子。
蘭英在旁邊連聲道:“對,就是這樣,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城裡又沒個認識的人,哪裡知道這些去。”
二魁家的看看蘭英,又看看邱晨,半天點了點頭。
邱晨笑了笑,拿著一塊桃脯喂著十月道:“聽你說起這事兒,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原來把你們一家帶到這裡來,也是因為你家的情形難過日子,如今,大魁家既然如此了,你也不用擔心彆的了,你想想要不要回去……”
說到這裡,邱晨的目光掃過二魁家的和蘭英兩人,笑著道:“你也不用顧慮蘭英姐住了你家的屋子……你家的老宅還在,位置也不錯,翻新一下就行,也花不了幾兩銀子。回去後,二魁願意趕車或者去作坊上工都行。以後十月大了,你也能做上一份工,日子不怕不好過……”
二魁家的很是驚訝,看看蘭英,又看看邱晨,好半天才囁嚅道:“這個,我也做不了主,等二魁回來,我跟他說說,讓他拿個主意……”
說到這裡,又有些為難道:“可,我們簽的……”
邱晨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道:“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那不過是一時的障眼法。至於其他的,你們也不用放在心上……嗯,等二魁回來你們商議商議給我個話,若是打算回去,我也好跟大興說一聲,把二魁的活兒調出來,也讓他有功夫回去拾掇拾掇,這會兒備下料,等出了正月就能開工了,也就二月底、三月初就能住人了,一點兒不耽誤。”
二魁家的小心地打量著邱晨的臉色,見她說的平靜自然,臉上一直掛著笑,沒有半分惱怒之意,才暗暗放下心來。
又說了兩句話,邱晨親親十月,將她送回二魁家懷裡,這才跟蘭英一起告辭,又去後院暖棚裡找到一群皮孩子,回家吃晚飯去了。
初三去鐵塔寺,初四去了城外的法源寺。
去年三月三,邱晨跟隨唐太太吳氏來法源寺禮佛,給滿兒點了一盞長明燈。如今滿兒已經安全歸來,她也要去還個願,再給長明燈續上一年的燈油錢。當然了,阿滿點了長明燈,也不能偏了阿福,就也點上一盞好了。
另外,法源寺三景的‘踏雪賞梅’正應時,雖然最近沒有落雪,但梅花卻應該開的正好,去賞梅禮佛,帶著孩子們撒撒歡兒,清閒一日。
初五帶著孩子們逛逛安陽府,初六趕回劉家嶴,正好不耽誤作坊開工。
不是初一,也不是禮佛節,法源寺的香客不多,邱晨也不習慣搞特殊,也就沒打發人淨寺,隻是讓秦禮秦勇四人全部隨行,又有含光蒸雪和林氏汪氏貼身跟隨拱衛著,一般人根本近不得身,也不怕有什麼宵小之流。
法源寺的主持大和尚倒是警醒,沒有張揚地來山門迎接,而是含笑侯在了大殿門口,迎著邱晨一行進了並無其他香客的大殿。
上了香禮了佛,邱晨拿出兩張百兩的銀票子遞過去,含笑道:“麻煩大和尚給我家一雙兒女都點上盞長明燈!”
主持含笑接了,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施主請放心!小公子小小姐都是福壽綿長的貴相,又有施主活人性命積下功德無數,定會遇厄消厄,逢難成祥的!”
邱晨也合十回禮:“多謝大和尚吉言!”
從大殿出來,主持不再隨行,而是打發了一個十來歲的小沙彌引著邱晨一行進了後院的精舍,略加休息後,去了寺廟的後山。一大片粉白如雪,殷紅如霞的梅花就在眼前鋪展開來。邱晨很是驚訝,她印象中,這一片山坡似乎也是杏花盛開之所。
走近了看,邱晨才發現,梅樹和杏樹並不在一處,梅林在下,杏林在上在外,當時觀賞杏花之際,已是春日和暖,看著兩旁的綠樹繁花,沒有注意到當時已是滿樹綠意的梅樹罷了。
孩子們卻沒見過這種景致,驚訝著感歎著,撿拾著地上紛落的花瓣,在梅花樹叢中飛奔著,捉著迷藏……
看著孩子們的興奮勁兒,邱晨跟蘭英笑道:“就衝孩子們這份喜歡勁兒,也該把咱們屋後的山坡都種上梅樹……”
蘭英的眼睛也有些不夠使,看著在這酷寒季節的滿山花海也是一連的嘖嘖讚歎,不過聽到邱晨這話,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這樹結果子吧?”
邱晨嗤地笑起來,挽著蘭英的手道:“結,結果子,結的果子還有大用呢!不比桃子杏子賣錢少!”
蘭英沒覺得自己的話哪裡有錯,聽了這話點點頭道:“能結果子賣錢,那就種唄。若是不能賣錢,種來啥用?再好看也不過幾天功夫就落了,又不能當吃又不能當喝的。”
邱晨笑著連連點頭:“是,就是這個理兒!”
一行人在梅林裡逗留了大半個時辰,轉回寺裡吃了素齋,然後就回了城。
到家,雲濟琛已經在林家等著了。
蘭英帶著自家孩子去了客房,邱晨就帶著林旭一起進了正房堂屋,見了雲濟琛,一番行禮拜年寒暄過後,不等邱晨落座,雲濟琛就把一隻樸實的鬆木匣子遞給了邱晨,道:“廖三剛送來的,年前已經到了。隻不過,那邊兒冷的很,不到三月不開化,也沒法子蓋屋建房的,這會兒,他閒來無事,倒是有把遼地逛上一遍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