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安陽來人(1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12913 字 8個月前

他拙於言,能做的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兩人在茶樓稍稍歇息片刻,待出宮官員走得差不多了,夫妻倆下樓乘了車,一路趕回靖北侯府。秦錚一刻不停,帶了昀哥兒去梁國公府祭祖。

邱晨也沒有留在了府中。她帶著阿福阿滿,乘了一輛車子,去了白水橋那所宅子。她們娘三個沒有帶阿福阿滿的嬤嬤丫頭,連邱晨身邊的丫頭婆子也沒有多帶,僅帶了青杏和月桂兩人。

白水橋宅子裡留的人不多,不過是十來個人,分散在各處打掃看守。門子上接了母子仨人進門。邱晨帶著阿福阿滿下了車,一路走向後院角落的一所偏僻小院。青杏和月桂一人拎著一個籃子,默默地隨行其後。

小院子長年空閒,透著一股子冷清。不過,卻仍舊能夠看得出,院子中有人值守,時常打掃,並沒有灰塵。守門的粗使婆子開了門,就無聲地退了出去,在門外等候。

阿福阿滿兩張小臉都有些疑惑,特彆是阿福,緊抿著嘴角,拉著妹妹的手跟在娘親身後,慢慢地走進正屋裡。

正屋對著門口擺了張供桌,桌上擺著一尊牌位,上書:先父林(公)(諱)升之位!

阿福望著牌位上的幾個字,小小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僵硬著,手下意識地握緊,引來阿滿一聲低低的痛呼。

“痛……哥哥!”阿滿怯怯地叫。

這所房子冷清寂靜,有一種讓人從心裡發冷的感覺,連平日活潑多話的阿滿也怯怯起來。

邱晨聽到聲音轉回頭來,看了看兩個孩子,暗暗歎息著,俯身摸摸阿福和阿滿的頭,一手一個,引著兩個孩子走進屋。

供桌前放著兩隻蒲團,青杏從懷裡掏出火絨,又從帶來的籃子裡拿出香燭來點燃了。月桂則從她拎來的籃子裡,將帶來的供品拿出來,一一擺放在供桌上,然後和青杏兩人默默地拎著籃子退了出去。

邱晨沒有跪拜,隻站在孩子們身後,目光淡淡地看著供桌上的牌位,對阿福阿滿道:“今兒冬至日,你們沒法回去給你們爹爹上墳,就在這裡給你爹爹祭拜一下吧!”

阿福仰著臉看著邱晨,慢慢地點頭應著,牽著阿滿的小手走過去,在蒲團上鄭重跪了,恭恭敬敬地跪拜了。

沒有盛大的儀式,沒有太多供品,兩個孩子跪拜過後,邱晨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也沒有在白水橋的宅子裡停留,直接返回了靖北侯府。卻沒有去沐恩院,而是要了暖轎,一路又去了靖北侯府後院的半畝園。兩個孩子剛剛經曆了祭拜,多少有些影響心情,邱晨就帶著他們去暖棚裡摘蔬菜、瓜果。

采摘的滿足和收獲的歡樂,漸漸讓孩子們重新歡喜起來,阿滿捧著一隻拳頭大的西紅柿歡呼著,“娘,哥哥,你們看,這麼大的柿子!”

一會兒又喊:“哎呀,這個柿子上接了個小的……好像長了個鼻子啊……”

阿福話本就少,這會兒被阿滿帶動的也歡快地回應著,拿了一個彎彎的黃瓜跑過去,給妹妹阿滿和娘親看:“這個黃瓜好像羊角!”

母子三人的笑聲漸漸滿溢到了暖棚的各個角落,邱晨拎著大籃子,抬眼看著兩個說笑歡叫著的孩子,露出一臉的釋然笑容來。

這個時代重氏族,雖然她改嫁,但阿福阿滿不能沒有家族,所以,她在後院安置了那麼一個去處,讓兩個孩子,特彆是阿福,將來長成大人後,勢必會有家族之念,邱晨沒有辦法給他們兄妹兩人一個完整的家庭,也隻能給他們一個可以追憶祭奠的……算是念想吧!

儘管他們的親生父親仍舊健在人世,儘管他們真實的姓氏並非‘林’。

娘兒仨在暖棚裡勞作了一回,又熱又累,都出了一身汗,邱晨就吩咐丫頭們拎了清水過來,帶著兩個孩子在暖棚裡洗了菜果吃著,等身上的汗退儘了,就又轉到旁邊的半畝園裡。丫頭們從前頭大廚房拿來了肉米麵等食材,加上他們再暖棚裡新采摘的蔬菜,邱晨挽起袖子,將丫頭婆子都打發了,隻有娘兒仨開始動手和麵做餡兒包餃子。

這個時代,冬至祭祀意味更重,極為重視。

在現代,各種節日都因忙碌的生活節奏淡化了之後,邱晨就記得一句話‘冬至的餃子夏至的麵’,說的就是冬至吃餃子,夏至要吃涼麵。

新鮮的韭菜,新鮮的豬肉,加上發好的黑木耳,都洗淨切成末兒,加一個雞蛋提鮮,調好味兒,之前和好的麵也醒了,邱晨招呼著兩個孩子開始一起動手包餃子。

娘兒仨圍在炕桌周圍,炕桌下鋪著光滑的油布,娘三個都穿著簡單的細棉布襖褲,邱晨頭上也早去了釵環,隻在腦後盤了個圓圓的發髻。孩子們也隻是簡單地束了頭發,阿福頭上戴了一頂方巾,阿滿的小抓髻上佩戴了曾經在劉家嶴戴的小小赤金鈴鐺……

兩個孩子對於親自動手參與包餃子都很歡喜、興奮,雖然動作笨拙,卻樂此不疲地忙碌著,兩張小臉上、發鬢上,都沾了白麵也不自知,隻有滿臉的笑意,毫不拘束的笑聲,溢滿了正間屋子,傳遍整個半畝園內外。

自己動手,分工合作,阿福坐在灶坑裡燒火,邱晨煮餃子,阿滿則擺碗筷,倒醋碟兒……一頓餃子吃的娘兒仨都心滿意足,餃子固然美味,但似乎這單純母子三人在一起的時光,更讓孩子們放鬆和歡喜。

吃過飯,邱晨簡單收拾了碗碟,帶著兩個孩子在炕上睡午覺。

很自然的,兩個孩子一邊兒一個,邱晨給兩個孩子掖掖被角兒,阿滿小丫頭撒嬌地往她懷裡擠了擠,軟軟地要求:“娘,講個故事。”

邱晨含笑應著,講了‘神筆馬良’,講了‘哪吒腦海’……

兩個孩子的呼吸在故事聲裡漸漸放緩,漸漸變得勻細綿長起來。邱晨住了聲,側臉看看兩張紅撲撲的小臉,再次拉拉被角。手碰到阿福,阿福下意識地偎過來,聲音含混著,喃喃道:“娘,家裡真好……”

邱晨的手一頓,瞬間紅了眼。

自從嫁給秦錚,嫁入京城,雖然阿福阿滿仍舊在身邊,但她多了許多人情往來要應酬,有了丈夫,之後又有了昀哥兒……她努力儘量多地拿出精力和時間來陪阿福阿滿,但總有無暇分神的時候……而且,更主要的是,因為有了秦錚,有了昀哥兒,阿福阿滿兩個孩子在心理上感覺到自己的愛被分薄了,加上環境的陌生,讓兩個孩子委屈著,卻隻能默默隱忍在心裡。

今兒帶著兩個孩子去祭拜‘林升’,又帶著兩個孩子過來包餃子過節,看到兩個孩子完全放開的歡喜和興奮,她才突然意識到,不管之前阿福的懂事少言,還是阿滿活潑好動愛說愛笑,都是孩子們表現在外邊的東西,他們倆兄妹內心裡,都有委屈,都有惶恐,一直隱忍著,隱忍的很好,連她這個粗心的娘親都沒有發現。

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阿福,邱晨聲音極低地喃喃自語著:“福兒乖,娘親就在你們身邊,有娘親有妹妹的地方,就是咱們的家……”

迷迷糊糊的,邱晨也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臨睡著之前,邱晨在心裡合計,什麼時候抽個空兒,帶著孩子們回一趟安陽,回一趟劉家嶴,回自己那個家裡住一陣子去。

這個時候,邱晨還隻是隱隱約約有這麼一個打算,心裡還想著一來一去至少一個多月時間,怕是難以抽出來,她卻沒想到,這個想法那麼快就實現了,而且是以一種她絕對沒有想到過的方式。

娘兒仨一覺睡到日頭偏西,申時初,邱晨率先醒來,承影從外屋走進來,拿了一件棉袍給邱晨裹了,又蹲下來給邱晨穿了鞋,主仆倆進了淨房,承影才道:“夫人,國公府那邊冬至晚宴酉時開始,收拾收拾,咱們也該過去了!”

雖然,她跟秦錚搬到了靖北侯府單獨居住,但如冬至這樣的大節日,還是要回到梁國公府一起過的。而且,冬至日的家宴不僅僅是梁國公府一支,而是秦家整個大族聚宴。族裡上上下下好幾十口人看著,他們作為梁國公這一支的長房再去晚了,就很有些不知禮了。

邱晨點點頭,洗了手臉,再回到屋子裡,看到阿福阿滿也睡醒了,含光和月桂正在幫著兩個孩子穿衣裳。

看著兩個孩子剛睡醒的紅撲撲的小臉,因為看到她露出的歡喜和濡幕,邱晨隱隱有些刺心的疼。今兒秦家族裡聚宴,邱晨其實不想帶阿福阿滿過去。儘管秦修儀和李夫人,甚至梁國公府的人對兩個孩子都算客氣,但那些族裡人看向兩個孩子的目光裡必定有所不同……阿福阿滿都是聰慧孩子,她不想孩子們跟著去接受那種目光的洗禮。

可是,她作為長房長媳是必定要去的,難道把兩個孩子單獨留在家裡?在彆人都是全價團圓的節日裡,讓兩個孩子孤零零淒清清地跟孤兒一樣?不用想那個場景,邱晨都受不了!

她不舍得讓孩子們糟罪,卻讓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一刻,她似乎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好些失婚、喪夫的女人,因為孩子就不會再嫁。拖油瓶……她到了這一刻,才真正明白,那些女子滿心的無奈和顧忌!那些女人不是不渴望幸福,也不是不希望有一份圓滿的生活,但隻是顧忌孩子的感受,隻是為了不讓孩子成為彆人眼中口中的‘拖油瓶’,才毅然斷了再婚的念頭。

心裡難受的猶如火燎一般,邱晨臉上卻仍舊隻能保持著溫和歡喜的笑容。

她走過去,上下端詳著已經穿好了衣裳的兩個孩子,幫著兩個孩子整理整理領子、衣角,笑著打發兩個孩子跟丫頭們去淨房洗漱。

淨房的簾子落下來,邱晨臉上的笑容倏地褪了去,她默默地在妝奩盒子前落座,神情木然著,任由承影給她梳著頭發,心裡卻在盤算著,今晚的事情怎麼安置。

承影透過鏡子看著邱晨的表情,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夫人,國公府裡冬至宴是分男女席的,七歲以上的孩子即在此列。大少爺到了宴席上,要跟著侯爺一起了。”

邱晨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向鏡中的承影,緩緩露出一抹笑容來。

相對於阿滿,阿福更敏感,身份也更難堪些。畢竟這個時候,男孩子比較受重視,卻是女人們比較愛八卦。讓阿福跟著秦錚去男人宴席那邊,應該比跟著她在一堆三姑六婆堆裡更好一些。

略略放了些心,邱晨的表情也放鬆了不少,看著鏡中的承影笑笑,心裡盤算起給孩子們穿的衣裳來。

丫頭婆子們很儘心,不等邱晨安排,阿福阿滿的嬤嬤和大丫頭已經帶了幾套衣裳過來讓邱晨做決定。

冬至節,邱晨給兩個孩子都準備了相對喜慶卻不太招搖的衣裳,阿福是湖青色灰鼠裡長袍,腰帶上嵌了一塊瑩潤的碧玉,又在腰上掛了塊楊璟庸給的螭紋羊脂玉佩一個靛青色繡暗紋荷包,頭發束在頭頂,戴了一頂青玉小冠。這一身打扮起來,阿福身上的孩子氣被衝淡了不少,顯出了幾份少年的青蔥俊秀來。

阿福則是淡粉色雪兔裡襖子,海棠紅色繡了百蝶穿花的百褶曳地裙,係了八條新流行的彩繡闌乾,小丫頭美得不行,衣裙一上身就轉了個圈兒,寬寬的裙闌猶如花兒一般燦然綻放,映襯著小丫頭紅撲撲的臉蛋兒,忽閃忽閃的黑亮眼睛,真真就像蝴蝶精靈一般!

邱晨選了兩支粉色珍珠攢成的珠釵,花釵由黃豆粒大小的珍珠攢成,中間嵌著一顆鮮紅欲滴的紅寶石,小巧精致的花釵攢在小丫頭的抓髻上,抓髻垂下兩條細細的小麻花辮兒,她的小金鈴鐺就辮在小辮子裡,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細細脆脆的悅耳鈴音。

將一雙兒女打扮的如玉如花,邱晨左看看右看看,上上下下的看了又看,怎麼看怎麼愛,攬著兩個孩子親了兩口,仍舊覺得心中遺憾,若是有相機,一定給兩個孩子多留幾張照片!

邱晨自己就簡單了,隨意從丫頭們拿來的衣裳中挑了一套雨過天晴色連衣月華裙,外邊罩了一件丁香紫的繡金闌乾寬袖長褙子,頭發梳成富貴同心髻,戴了一隻累金絲珍珠寶石冠兒,用一支赤金鳳尾嵌寶簪子攢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釵鈿頭飾,卻也端莊大氣,氣度雍容。

平日裡她在家也好,出外應酬也罷,大可清雅素淡一些,但這種大節日上,她卻不得不考慮一些忌諱,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打扮的富麗一些。

娘兒仨收拾利落,邱晨披了一條霞紫色緙絲白狐裘,阿福阿滿則都是大紅色白狐皮鬥篷,出了半畝園直接上了等候在門口的暖轎,娘兒仨一路往外,去二門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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