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歎一聲,邱晨話鋒一轉,笑著道:“我們家這幾個看著好,也正讓他們爹娘發愁呢。旭哥兒和俊書還小兩歲,俊文過了這個年都滿二十了,卻還不提成親之事,隻說要參加完鄉試,再提婚姻之事……”
宜萱心頭一跳,下意識地瞟了眼正在跟阿滿低聲說話的茗薇一眼,按捺住心思,微笑道:“雖說,鄉裡多的是十七八歲說親娶妻的,但二十歲也不算太晚。男兒有誌氣,先立業後成家也無不可處!”
邱晨搖搖頭,歎息道:“話雖這麼說,可眼瞅著二十了,還是忍不住心焦。……若是我還在安陽,給他說個妻子自然不難。但這會兒,我身在京城,各處畢竟生疏……你人頭熟,幫我斟酌斟酌吧!”
宜萱暗暗鬆了口氣。但邱晨托她給侄子揣摩親事,沒有提及茗薇,她又莫名有些失落。說起來,那三個孩子,不管是人品還是學問都是很不錯的,隻是家世上過於低了些,隻怕翟家不會同意。
邱晨見她點頭,也就笑著繼續道:“幾個孩子你見了,都是老實本分,溫厚斯文的。家裡雖不是官宦勳貴之家,可也算是小有資財。另外我娘家還有個規矩,那就是非繼嗣不得納妾。娶妻後十年未得子嗣者納一妾,再無子就是命該如此,再不能納妾,隻能過繼承嗣了。”
這一番話,邱晨說的極隨意,仿佛跟說今兒天氣好不好一樣平心靜氣,聽在宜萱耳朵中,卻無異於旱地驚雷,讓她瞬間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非繼嗣不納妾,而且為了繼嗣也隻許納一房妾室,再無子,就隻有過繼!
這短短幾個字,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又是多少女子強顏歡笑,人前笑人後哭,做夢都想要的生活!
宜萱下意識地笑道:“大嫂,這玩笑可開不得!”
“開玩笑作甚?我說的都是實話,絕無一個字的玩笑話。”邱晨笑著攤攤手,很是淡定地笑道,“其他人我不敢這麼大包大攬地說話,但是旭哥兒和我那幾個侄子,隻要活著一天,這一番話就絕對不會有效用!”
說完,看宜萱還是一臉的不敢置信,邱晨笑著搖頭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家是莊戶出身。老輩兒就是本分厚道的人家,隻知道安分守己地過日子,那‘妾’乃是禍根,亂家惹禍的東西,還是守著妻子孩子安心過日子才好。”
說到這裡,邱晨笑笑道:“當然了,因為如此,這挑媳婦兒就要多費心,要端莊大方,要容貌耐看,關鍵是知禮孝順……哦,俊文是長子長孫,以後少不得要主持家事,這媳婦兒還要能當家理事……”
一個個條件說下來,宜萱也忍不住失笑了:“大嫂,你這娶侄兒媳婦可真不好當,這得全麵周到的女孩兒才行!看你這樣,若是一處不行的,隻怕也沒法入了你的眼!”
邱晨笑著擺擺手道:“也沒那麼苛刻,有些事情就不怎麼看重。比如家世,比如琴棋書畫……不求大富大貴家的女孩兒,也不講究那些詩書琴棋什麼的。但家風一定要好,父母家人要知禮明事……”
宜萱搖著頭道:“這話也是,真找上個蠻橫無禮的親家也有得煩!”
兩個人說著話,一來聲音放的比較低,而來也習慣將阿滿、茗薇當孩子看待慣了,誰也沒有想起來避著她們。哪怕宜萱在邱晨提及侄子婚事時心驚了一下,也仍舊沒想到讓茗薇回避。
那兩個小丫頭卻聽得清楚,互相看看,握著嘴吃吃地輕笑著,目光流轉,阿滿已經想好了怎麼去跟表哥打商量敲竹杠……這可是給表哥找媳婦兒,表哥知道後一定想要知道進展,嘿嘿,到時候,表哥可就要任她予取予求了!
說完了林旭和俊文俊書,宜萱也一轉話題道:“說起親事來,三弟年紀也不小了……他隻是生月小,也十九了!”
提到涉及梁國公府的話題,邱晨立刻打點起精神來,微微笑了笑道:“十九,也確實該操持親事了……”
說到這裡,邱晨微微一頓,看著宜萱低聲道:“咱們籌備的花會,必定會有好些夫人小姐到來,到時候,夫人也會過來……我到那天忙得估計顧不上,你跟宜衡多注意著些,掌掌眼,挑選出幾個來,過了咱們好好合計合計……哦,那些高官達貴家的小姐們,我家那幾個就不勉強了,門不當戶不對,難以和諧。你們就替三弟斟酌著些好了。”
宜萱微微愕然著,隨即真心釋然,不由又添了些欽佩,連連點著頭應承下來:“大嫂這話也有些過謙了。幾位表少爺都是極好的,品學俱佳不說,難得的是性子沉穩大方……這是大家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保準有的是上門提親的!大嫂你就放心吧,我和宜衡說道說道,太高的門戶固然不合適,挑一戶詩書傳家,女孩品貌皆佳的還是能夠的。”
邱晨也不再推辭,爽快地笑道:“那我也不跟你和宜萱客氣了,就托給你們倆替我操心了。”
“那是,那是,大嫂儘管放心!”宜萱也爽快地應承了。
兩人說妥了這件事,就轉了心思,安心照應著孩子們吃了晚飯,秦錚帶著孩子們去校場鍛煉。致賢致德自從住到靖北侯府也跟著開始了早晚鍛煉,和箴卻是第一次在靖北侯府留宿,自然也是第一次跟著去晚鍛煉。倒是宜萱聽說林旭和俊文俊書也跟著去晚練,略略有些吃驚。
她一直以為,靖北侯府早晚鍛煉是大哥的習慣影響所致。
邱晨笑著道:“當初孩子們瘦弱,為了強健體質,免於疾病侵襲,我尋了師傅教導他們,一直堅持了下來……說起來,這些孩子們的身子骨遠比普通讀書的孩子強健結實的多。”
當初,邱晨起了讓孩子們鍛煉身體的心思,恰好秦錚第一次到劉家嶴療傷,也很順利地得了秦禮秦勇做武術教頭,這事兒,邱晨沒有提及。宜萱自然不知道,隻是聽邱晨說的種種,每多了解一些,就每每多出一些對這位大嫂的敬服和欽佩來。
一個莊戶出身的女子,丈夫早逝,拖著一個小叔一雙年幼兒女,非但沒有被擊倒,反而一步步穩紮穩打走過來,從一名莊戶婦人,掙下了一份豐厚的家資,還得了誥授,三品淑人、三品縣主、二品郡主……還以再嫁之身、拖兒帶女地嫁進了京城,嫁給了年少英雄的靖北侯,成了一品侯夫人!
她曾經哀怨自己隻是不受寵的庶女,哀怨過生母有心無力,哀怨過嫡母性格淡漠;哀怨過父親不夠慈愛關懷……可當她麵對著大嫂,她怎麼也哀怨不起來了。相對來說,她比大嫂的出身基礎已經好了不知多少了……
想一想,讀書、科考、前程,種種的一切,基礎都是有一個康健的身體。隻有身體康健了,才能談及那些。
轉念,宜萱想及跟男孩子一樣養著的阿滿小丫頭,再看跟在自己身邊亦步亦趨的女兒,不由也有些心動,低聲跟邱晨道:“大嫂,我看阿滿每天都跟著去練功,不知,能不能帶上茗薇?”
邱晨很有些意外,沒想到宜萱回提出這麼個問題來。
略略一愣,邱晨笑道:“阿滿那丫頭是打小當男孩兒養的,沒規沒距的,我還愁著大了掰不過來呢。茗薇畢竟大些了,再去校場上跟那些護衛們在一起鍛煉不太好了……這樣,我每日早晚也會活動活動……以後,我們就在花園子裡散步走動走動好了。若是你們回去,也可以在園子裡走走轉轉……這強健身體,充盈正氣,不一定要練什麼功夫,每日早飯走走轉轉,看看花賞賞景,也就夠了!”
聽邱晨這麼一說,宜萱也意識到了自己說話欠考量了。邱晨是真心實意地替她們母女考量,宜萱自然沒有異議,連連笑著答應了。恰好剛剛吃完飯,乾脆約著邱晨,帶了茗薇,將阿滿和昀哥兒送到秦錚身邊,娘兒仨帶了丫頭婆子,施施然地出了沐恩院,徑直往後園子遛彎散步去了。
第二天一早,阿福阿滿自然要去湯府繼續上課。林旭去年來就曾拜會過湯老先生,也頗為受湯老先生喜歡,還提過收他為學生,被林旭婉拒了。這一次,林旭到了京城,自然要去湯府拜見。俊文俊書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邱晨收拾了表禮,不是什麼貴重物事,大都是林旭和俊文俊書帶來的土特產。其中比較稀罕的是從海鋪子捎來的魚乾、魚肚和蝦乾、乾貝。還有海鋪子生產的魚片。南沼湖出產的肥嫩鮮藕、上好蓮子等等。
宜萱則寫了帖子打發婆子去了邵家,將宜衡叫了過來,姐妹倆湊一起嘀嘀咕咕一天,斟酌著給自己的胞弟和俊文三個人各選出了幾個條件合適的親事,一一寫在單子上,也不急著跟邱晨透露,而是各自打發心腹婆子出去,尋那些三姑六婆、街坊鄰居細細打聽尋訪去了。
這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日常喜好細節或許不好打探,但家風如何,女孩子容貌漂亮不漂亮、品行端莊與否、有沒有劣跡……等等,隻要有心還是能夠打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