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萱的婆家偏居通州,婚後在京城的交際圈子相對較窄,反而不如嫁入邵家的宜衡。
宜衡公公邵京山在工部浸淫二十年,宜衡的丈夫邵家二公子邵梓言進士出身,任翰林院編修,雖隻是七品,但翰林院向來清貴,而且,被認為是進入內閣的必經之途,所以,沒有誰會小看進入翰林院的年輕人。邵家雖不顯赫不豪富,經過多年的經營,在京官圈子裡卻很是熟稔。
宜萱跟宜衡商議,過了靖北侯府的花會,正好是邵家太太五十歲壽辰,到時候,由宜衡跟魏氏商議,將她們選定的十幾戶人家邀請上,借著那個機會見見姑娘和家人,從旁邊仔細斟酌了,再確定要不要托人上門提親。
不說這邊宜萱宜衡積極商議著製定了選親計劃,邱晨跟宜萱說了俊文三人親事之後,當天晚上就寫了一封信,打發人給大哥送回去。俊文俊書兩個孩子跟她親近不差,她出錢出力供著孩子們求學上進不差,但真的關係到孩子們的終身大事,她還是要先跟大哥大嫂、楊家二老商量一聲。不能不言不語地自作主張。
林旭這邊,邱晨也寫了一封信送給林家老太太。
林家的情況比楊家複雜的多。林旭想要入仕,如今還不能揭開林家的背景,也不能追究林家的舊事,哪怕是普通莊戶人家出身,也遠比罪臣之子來的好。更何況,林旭的身世可經不得推敲,嚴格說起來,林旭可是抗旨逃脫的孩子……不過,若非當時逃出去,林旭恐怕也難活下來。
所以,林旭的婚事邱晨更不擅作主張,寫信回去跟林老太太商議,看她的意思才行。
兩封信件送出去,邱晨對這件事就暫且放下了。
她一邊準備著即將到來的花會,一邊安排著林旭和俊文俊書在京城的行程活動。
宜衡上門隔天,正好趕上衙門的休沐日,宜衡就帶著丈夫邵家二公子邵梓言來了靖北侯府。一起來的還有梁國公三公子秦遙。阿福阿滿也邀請了湯家兩位同窗家卓家斐,一起過來做客。
邵梓言、秦遙、湯家兄弟倆湊在一起,林旭、俊文俊書和阿福阿滿,還有致賢致德和和箴,還有梁先生和秦錚帶著的兩個門客,大大小小十來個人湊到一起,就在靖北侯府後園子裡撐了畫舫泛舟湖上,談論學問,討論詩詞,也說笑玩鬨,玩射覆聯對,舟頭垂釣……
一行人湊齊了,已是巳初時分。
進了園子不久,畫舫剛剛撐離了岸邊,許久沒有登門的雍王帶著福王到了。邱晨得了信兒,連忙打發人去後園子通知,秦錚打發小廝燕雲送回一句話,讓邱晨不必理會,由著他們自己進後園去。
秦錚這麼說,邱晨也沒辦法,卻也不好真的不加理會。隻能打發了陳嬤嬤和汪嬤嬤二人,去引著兩位冒然上門的王爺往後園去。
湖邊的垂柳已經冒了茸茸的柳絮,在細長柔軟的柳枝上鼓鼓的茸茸的,一個個脹鼓鼓的,像是穿了一串串毛絨球兒,隨著微風在湖水上輕輕拂動,彆有一番趣味。
花圃裡好些花木已經萌發,春日最早的連翹木樨已經開成金燦燦的一片;玉蘭花也綻放了大半,純白的淡紫的大花朵先葉開放在光禿禿的枝頭,彆有一番雍容清雅!
福王一身真紅貯絲團花錦袍,腰纏玉帶頭戴玉冠,手裡搖著把古舊的折扇,滿臉笑地左顧右盼著,不時對樹木花草指指點點地評價著,也不管旁邊的二哥楊璟庸一直沉默著,根本不理會他。
陳氏和汪氏小心翼翼地引著二人往裡走,福王說話雍王爺可以任性不理會,她們隻能斟酌著應承著,替滿心好奇的福王略略解說一兩句。
雖說不以理會,但礙於一同前來的福王,秦錚也不好做的太過。是以,等陳氏汪氏引著兩位王爺進了後園時,秦錚已經命人把畫舫靠回岸邊,也帶著大大小小一群人,從船上下來迎著了。
走到湖畔碼頭邊,遠遠地看著侯爺帶著大大小小一群人迎在那裡,陳氏和汪氏同時鬆了口氣,在離碼頭十餘步處停了步子,垂著手往兩邊退開來,恭敬地請著雍王福王兩尊大佛過去。
許久未見,楊璟庸臉色平淡,神情平靜,見了秦錚沒有針鋒相對,也沒了原來的隨性恣意,隻默然著,看著福王滿臉笑地跟秦錚和一大群人寒暄說話。
福王笑嘻嘻地看了雍王一眼,轉眼朝著秦錚拱手道:“靖北侯這園子的景致如畫,也不跟人分享分享,卻躲在家裡帶著親友自得其樂,實在是對不住咱們兄弟的情分啊!”
他這般上來一通報怨,很有些自來熟的味道,雖然是不速之客不請自來,因著他們的身份在那裡,秦錚作為主人也不好怠慢。
客客氣氣地拱手行禮,秦錚仍舊淡著一張臉,客氣道:“福王誤會了。今日並非會友,不過是一家人湊在一起,孩子們一起興起來劃船罷了。若是改日待客,一定會下貼子恭請兩位王爺,還望到時候二位王爺能夠賞臉!”
楊璟庸依舊冷著臉。福王楊璟芳滿臉笑容地點點頭道:“這才對嘛。……你們做什麼,繼續繼續,彆因著我們哥倆來影響了大家的興致!”
阿滿轉著眼珠子看看秦錚再看看哥哥阿福,眼看著秦錚側身讓著雍王福王上船,她拉著哥哥隨著秦錚側身後退了一步,卻沒有恭敬默然伺候著,而是笑嘻嘻地仰著小臉看著楊璟庸道:“庸舅舅好久沒來,來了還板著臉,是不是滿兒惹您不喜了?”
一聲‘庸舅舅’叫出來,眾人皆麵露訝然之色。卻隻有楊璟芳眼中訝然之色一閃而逝,轉眼看著跑上來拉住楊璟庸手的小丫頭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哈哈一笑,楊璟芳俯身看著小丫頭阿滿道:“你叫滿兒?你庸舅舅不高興,芳舅舅可是很喜歡滿兒呢,來,芳舅舅跟你玩!”
阿滿仍舊抓著楊璟庸的手,並沒有理會楊璟芳伸過來的手,而是疑惑地看看秦錚看看楊璟庸,轉而才看著楊璟芳問道:“我能跟庸舅舅叫舅舅,也能叫你舅舅麼?”
楊璟芳略略整了整神色,點頭道:“你母親是禦封郡主,自然可以叫我舅舅!”
阿滿轉著眼睛看向秦錚和楊璟庸,兩個人對上阿滿詢問的眼神,都略略頷首。阿滿得了許可,立刻綻開一臉的笑,對著楊璟芳甜甜地叫道:“芳舅舅!”
說著,還曲膝福了一福,一臉笑容燦爛著,渾身都透著歡喜愉悅的氣息,讓自從進了靖北侯府就一直被冷淡的楊璟芳也暗暗舒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重新燦爛起來,比剛剛的嬉皮笑臉多了些真誠。
他隨手從手腕上褪下一副伽南香手釧,遞給阿滿,又從腰上解了一塊玉佩遞給阿福,笑著道:“今兒舅舅來的匆忙沒有準備見麵禮,改天,舅舅讓舅媽給你們備了送來。”
阿福阿滿自小跟林旭、俊文俊書這些大孩子一塊長大,說起來,福王楊璟芳也未滿二十,跟林旭俊書差不多,還不如俊文大呢,又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阿滿不用說,向來膽子大性子活絡,就連沉穩拘禮的阿福見了楊璟芳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很自然地跟妹妹一起,跟在秦錚身後,引著楊璟庸楊璟芳上了船。
剛剛,秦錚帶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還沒到湖心就得了信兒返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什麼也沒來得及做呢。這回楊璟庸楊璟芳上了船,撐著再次離了湖岸。
楊璟芳自認了芳舅舅,算是喜歡上了小丫頭阿滿,上了船不等一盞茶喝完,就招呼阿滿過去笑著問道:“你和哥哥們剛剛準備做什麼?帶舅舅去玩好不好?”
阿滿這會兒已經完全沒了拘謹,笑嘻嘻地道:“我們今兒邀請了四姑父和梁先生,還有二叔和兩個表哥,大家一起討論討論文章學問……”
一提文章學問,楊璟芳立刻苦了臉,皺著眉搖頭道:“你們天天上課讀書,還沒看夠學夠啊,難得一天休沐還要討論那個……走走,你個小丫頭又不用科考入仕,學那些做文章有什麼用,走,讓你哥哥他們討論文章學問去,舅舅帶你到外邊玩去。”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牽住阿滿的小手就往外走,還興致勃勃道:“在船上,最好玩的莫過於垂釣捕魚了……我剛剛看過了,湖水中魚不少,咱們去問船娘要了釣竿,去船尾釣魚去,釣上魚來,就讓船娘給咱們立時做出來……剛剛釣上來不離水的魚最是鮮美了……”
滿兒笑嘻嘻地點頭答應著。說起來,難得放一天假,她自然更喜歡玩耍,而不是討論什麼學問文章。
轉轉眼,看見旁邊家卓家斐和致賢致德和箴的滿眼羨慕,阿滿笑著拉拉楊璟芳的手道:“芳舅舅,就我們倆去人太少沒意思,不如叫上他們幾個一起?”
說著,她的小手往致賢致德和箴三個小人兒方向一劃拉。
楊璟芳看著三個五六七歲的毛頭小子,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他之所以帶著阿滿小丫頭玩耍,一來是這個小姑娘活潑跳脫又知進退,很是討人喜歡;二來是一個小姑娘他能照看過來……若是再帶上三個毛頭小子,都擠到船尾處,淘小子們頑皮,是不是能夠安穩釣魚不說,就是照看著幾個人不落水不發生危險也夠人受的了……哪裡還有垂釣的清閒和樂趣。
見楊璟芳僵著臉不說話,阿滿笑著搖搖他的手,笑道:“舅舅是不是擔心他們不會釣魚?他們幾個常常跟我和哥哥來湖邊釣魚,特彆是致賢,釣魚很厲害的,還會用草釣蝦米。等他釣了蝦米,滿兒給舅舅做個醉蝦嘗嘗好不?新鮮釣上來的蝦米做醉蝦,甜甜的特彆鮮哦!”
被阿滿這麼一說,又有‘甜甜的特彆鮮的醉蝦’做了誘餌,楊璟芳竟然不由自主地點頭答應下來。
得了楊璟芳的準許,致賢致德和箴三個小包子歡喜無限地跟大舅秦錚和梁先生行禮告了退,跟著楊璟芳和阿滿一起出了船艙。阿福和家卓家斐再不甘心也隻能留下來。他們三個人阿福最小都九歲十歲了,已經不能再算頑童,該認真刻苦努力,為兩三年之後就要參加的科考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