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兒腳下不停,笑嘻嘻地大聲道:“放心,我一定不會忘了摘花!”
一句話將楊璟庸堵了個仰倒,拿著折扇隔空指點著這邊的小丫頭,卻見小丫頭早轉回頭,專心地走著跳板了。
邱晨雖然沒親眼見過阿滿使用武功,但就她對阿滿平時的靈活敏捷的了解,其實並不擔心阿滿有什麼危險。特彆是加寬加固,又做好了救助措施的情況中,她更不會有多的擔心。可,看著那仍舊圓潤的小身影走到跳板上,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地追隨在那圓潤卻輕盈靈巧的小身影上,沒有半絲兒稍離。
阿滿走的極穩當,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體重輕的緣故,還是雙跳板的緣故,阿滿走到上邊,下沉和搖晃的幅度比楊璟庸都小得多。阿滿身體輕盈,腳步輕快,一路沿著跳板走過去,真真如蜻蜓點水,看不出半點兒緊張惶惑,長長地裙裾也沒提沒挽,被快而細密的腳步帶動起來,宛如行雲流水一般,那裙裾上的一隻隻蝴蝶,也在這行動間都活過來一般,栩栩如生,翩然若飛……小丫頭頭頂的金鈴發著細碎清響,那雙丫髻上攢的珊瑚珍珠赤金蟲草簪子精致鮮亮,還有雙眉間殷紅如血的紅寶額貼熠熠生輝……卻都掩不住小姑娘一雙滿是笑意的秋水雙眸,還有一張如玉賽雪的小臉上,那活潑潑生機無限的活力靈動和歡喜笑顏,看得讓人禁不住心生喜悅,跟著她輕快地腳步,呐喊著加油鼓勁兒!
“孝婕!孝婕!孝婕……”
阿滿完全沒有任何負擔,也沒有半點兒緊張顧慮,聽到喊聲,自如地轉回身來,朝著呼喊處——她的幾個表哥哥哥和家卓家斐等人揮揮手,一轉身,恰好走到一對竹竿下,略略一停腳步,抬眼看看繩子上掛的一枝枝玉蘭花,抬起手踮起腳也仍舊隔著老遠……
那邊楊璟庸不厚道地笑著喊道:“丫頭,那個太高了,兩個你摞起來也夠不著,算了吧!”
阿滿看看高高在上的玉蘭花,回頭看看楊璟庸……突然狡黠一笑,抬起腳飛奔起來,似乎一轉眼功夫,小丫頭就從湖心島上轉了一回來,與之前不同的是,她的手裡多了一張幾乎跟她齊高的大弓,另一隻手裡拎著一隻箭壺,裡邊放著十數隻白翎羽箭。
眾人看著小丫頭手中的大弓和箭壺,那弓明顯是照顧了女孩子們使用備下的軟弓,可也兩尺有餘十多斤重了,滿兒一手握著弓背,另一隻手中還拎著一壺箭,卻絲毫不影響她在跳板上行走,步履如飛如走平地。細心地人可是看的清楚,小丫頭可是就沿著一根跳板走的……
彎弓搭箭,弓弦拉開猶如滿月……嘣地一聲弓弦響,一隻白羽箭矢去如流星,直奔那繩子上拴著的玉蘭花而去。
楊璟芳驚訝著搖頭笑道:“這丫頭……就是會箭法也不是這麼用的……那繩子細的很難以射中不說,這一箭就是射中了,那豈不是把一串花枝都射下來?”
楊璟庸目不轉睛地看著彎弓射箭的阿滿,眼中也有些擔憂,卻沒有說什麼。相反,倒是秦錚、阿福和林旭、俊文俊書等阿滿的親近之人,反而沒有半點兒擔憂緊張之色,一臉的輕鬆,俊書甚至戳了戳林旭,低聲笑道:“你說滿兒想要哪一枝?我猜著必是那唯一一枝紫玉蘭花!”
林旭含笑搖搖頭,指著那邊小丫頭捏在手上的玉蘭花笑道:“你猜什麼,看看不就知道了?”
俊書轉眼看過去,就見滿兒小丫頭確如他猜的一樣,拿到的是紫玉蘭花,卻並不是一枝,而是一朵……小丫頭笑著舉起玉蘭花往畫舫那邊揮了揮,隨手轉回來,就將玉蘭花攢到了自己的發髻上,然後笑嘻嘻地拎了弓箭往回走……
有了這個一朵玉蘭花的開端,小丫頭接下來毫無懸念地射了連翹和茶花,連翹那樣細細密密的花朵小丫頭沒再要一朵,而是要了一截花枝,茶花倒是射了一朵白色帶著絲絲紅痕的花朵下來,同樣笑嘻嘻地攢進發間——待會兒她要把這花朵送給娘親,娘親似乎最喜歡這個品種的茶花,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抓破美人臉’!
有了小丫頭這一番射花的表演,後邊的步驟更沒有懸念了,小丫頭果然沒有選樂器,直接張弓射箭,準確地射中了靶子,笑嘻嘻地成了第一個圓滿完成的人員。
歡呼聲中,阿滿回了畫舫,將一段連翹花枝折開,自己和茗薇一人戴了一串,那茶花和玉蘭花卻沒能給娘親,因為她一上船,王靜姝和宋兮兒兩個人就趕著迎了上來,上上下下一番查看才放了心。她得的兩朵花隻好臨時給了她們兩個人。
這邊說著話,碧波閣那邊第二個參賽的人也走了出來,卻不是邱晨以為的楊璟芳,而是秦錚的一名原手下,如今任軍步兵衙門統領的童大虎。當初秦錚和邱晨大婚時喊的最熱鬨的一個就有他。
這人完全是力量型選手,上去之後,那艨艟小船忽地沉下去好多,他卻絲毫不加理會,一大步一大步,步履不快卻一步是一步,大踏步地走過去。因為他個子高,那掛著花枝的繩子幾乎不用他抬手就能觸到,很輕易地采了三枝花,走到湖心島上,自然也是射箭,一箭命中靶心。轉身大踏步走回來,順利地完全看客們都失去了歡呼的興致。
然後,這邊的女孩子們終於有一名姑娘出發了,一身粉色裙子的小姑娘一手提著裙裾,小心翼翼地走上跳板,覺得腳下一晃,就發出一聲尖叫……旁邊艨艟上站的婆子很是無語地抬手扶住她,低聲道:“姑娘,你還沒上跳板,在船上有我們兩人看著您,實在不用怕!”
那姑娘最初的驚嚇之後,也穩了些神色,紅著臉略略點頭謝過那婆子,打起精神,鼓著勇氣,一步步邁上跳板……這姑娘因為完全不敢抬頭,更不說跳起來夠那繩子上的花枝了,所以隻是走上湖心島,取了琵琶彈了一小段,樂曲活潑動人,倒是很動聽。
這位姑娘以失敗告終,卻受到了畫舫上姑娘小姐們的隆重歡迎,紛紛過來慰問她,誇獎她。
這個女孩子就是宜衡和邱晨重點關注過的吏部郎中趙長勳地嫡長女趙玉真……此女身段微豐,容貌妍麗,能夠第一個上去也確實符合她好勝清傲的性格……從她那樣一路堅持走下來,明明知道自己失敗了,還能按捺著性子彈奏琵琶,又轉回來,臉色也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大喜大悲,這個女孩子教養果真也不錯,也夠沉穩……若隻是有些好勝有些清傲,倒也不算大毛病。
邱晨關注著她,喚了身後的霧嵐過來,吩咐道:“吩咐下去,凡是上去回來的姑娘,一人送一盞蓮子清心定神湯過去!”
霧嵐答應著退下去,邱晨扶著欄杆看向碧波軒那邊,俊書一臉微笑地走上跳板。俊書已經成年,身高停止生長之後,肩背腰身都比之前青春期的時候膀實了些,加上多年的早晚練功,讓他總體上雖然仍舊是欣長挺拔,但卻並不顯得過於單薄,渾身上下氣度內斂,眉目間書卷氣濃重,行止間也隱隱透出些矯健形態來,使得他遠比普通書生更有男兒的矯健剛強,又遠比那些赳赳武夫們清秀俊美……這容貌氣度一出來,首先就博了個滿堂彩!
俊文一路輕鬆平穩地走到湖心島,沒有急著去彈琴弄笛,而是越過湖心島,走到通往畫舫這邊的浮橋邊,將手中摘下來的玉蘭花、茶花和芙蓉花交給一名婆子。那婆子得了花枝,點點頭應下,抬腿上了跳板,腳步輕快平穩地走向畫舫來。
片刻後,阿滿舉著一枝玉蘭飛奔上船樓平台,一邊笑著大聲道:“娘親,大表哥讓人將他得的玉蘭花給您送過來。”
邱晨挑著眉接了小丫頭遞過來的玉蘭花,笑著摸了摸滿兒的頭問道:“我還看到茶花和芙蓉花了,你送給誰了?”
阿滿嘿嘿一笑,抿著嘴道:“那個……給了茗薇表姐一朵芙蓉。其他的還沒送出去,等會兒,我看好了再送!”
說完,笑嘻嘻地轉身跑下去了。
邱晨笑笑,垂眼看向手中的玉蘭花,還沒等她想什麼呢,戶部尚書鄭即玉的夫人牛氏走到近前來,笑著問道:“剛剛那個是楊夫人的娘家侄兒?從安陽過來的?”
邱晨聞言回頭笑著點點頭:“是啊,我來了京城離家遠,輕易不能回去怪想家裡人的,孩子們過來看看我,也能解我一些思鄉之情!”
牛夫人笑著點點頭:“你這侄兒倒是真真一表人才……看戴著方巾,可是已經有了功名?”
“我弟弟是三年前過了院試,兩個侄兒是去年春上考過了院試,說是功名還是太勉強了……”邱晨笑著謙遜道,“明年秋上就要參加鄉試……若是能過了,才算有了功名呢!”
牛夫人笑著道:“你總是謙遜的太過……嘖嘖,三個人都過了院試,那就是三個秀才了,可真是稱得上書香門第了。”
說到這裡,牛夫人一轉眼的功夫看向邱晨身後,就聽兩個婦人笑聲道:“見過牛夫人,見過安寧郡主!”
邱晨轉身看過來,就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三四名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正向她和牛夫人見禮呢。
曲曲膝回了一禮,邱晨笑著轉眼看向牛夫人,牛夫人笑著走到她身邊,指點著幾個人道:“這位是太常寺卿邱向泰的夫人。”
邱向泰的夫人約摸三十四五歲年紀,穿著一身青藍色的繡團福字長袖褙子,體態勻稱,容貌清瘦秀麗,隱約能夠看得出眉眼輪廓間跟女兒有些相似之處。
“妾身娘家姓程!見過安寧郡主!”程夫人略略曲膝道。
邱晨笑著也略略一曲膝,道:“程夫人客氣了。”
她打聽過人家,其實知道她姓什麼,也知道她家裡有幾個小妾幾個庶子庶女,甚至連她家裡的小妾庶子庶女是不是有非正常死亡的都查的清清楚楚,但這個時候,卻隻能裝作初次相見互相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