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天不遂人願(2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12228 字 6個月前

月桂和旋冰跟在邱晨身邊,自然注意到了夫人的目光,見邱晨繼續往下走,月桂看了看旋冰,還是附到邱晨耳邊低聲道:“梔子跟櫻子她們的家都是京郊的……怕是擔心家裡是不是發了水災!”

邱晨轉眼看向月桂,見她點頭確定,邱晨轉回目光,無言地一路走到湖心亭裡,在丫頭們伺候下坐了,這才回頭看向跟上來站在亭子門口的梔子和櫻子,片刻,方才命人將梔子和櫻子喚過來,吩咐道:“你們在這裡擔心也沒用……你們將自己的村子和家人寫下來,我打發個人出城去看看……你們也彆太擔心了,隻要人沒事兒,其他都好說。”

兩個丫頭自然是歡喜不已,感佩不已,跪在地上練練磕頭致謝。

邱晨皺著眉揮手讓人將她們拉起來,又道:“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決口最厲害的廟子鎮上人都撤出來了。其他幾處決口,水都有限……你們幾人的家都不在河邊,應該不會有大事。”

兩個丫頭又要磕頭,卻被丫頭們拉住,到底深屈膝福禮謝了才作罷。

邱晨不再多說,那邊昀哥兒已經由阿福阿滿一人一邊牽著手走上了曲橋,往湖心亭走過來,邱晨心情大好,連忙起身,扶著丫頭走到亭子門口迎著三個孩子。

陪著孩子們吃過早飯,俊文俊書和阿福阿滿都出門上課去了。致賢致德也去了前院讀書,後院裡又隻剩下昀哥兒和他的小夥伴康和陪著邱晨了,邱晨轉眼看著雨後清冷了許多的園子,那天的大風折斷了許多樹枝,連續的大雨又將許多花兒打凋零了,雖然昨兒雨勢小了之後,就有人將落葉斷枝清理乾淨了,花樹草木卻仍舊有些凋零之態,連葉片也因為秋雨的蕩滌褪去了夏日的蔥鬱,葉片顏色加深了許多,沉鬱鬱地,黯淡了生機。

早上丫頭們的議論邱晨也聽到了,‘朝霞不出門’的諺語她也聽說過,但是,這會兒日頭已經升到高空,雖然天空中雲層仍舊較厚,她卻仍舊暗暗祈禱著,天就此放晴,彆再下雨了……再下雨,哪怕是纏綿的細雨,也會加劇洪澇不說,還會影響莊稼的收成——七月底八月初,大部分莊稼已經結了穗兒到了最後飽滿誠實的階段,若是連續陰雨連綿,不但讓糧食無法誠實,還可能讓已經接近成熟的糧食在植株上就發芽、發黴,那樣糧食很可能就全爛在地裡顆粒無收了!

將心頭沉澱澱地擔憂拋開去,邱晨打發人去莊子上準備倉庫和烘房……烘房早就建起來了,就是用來應付連綿陰雨來烘乾糧食的,卻一直沒用上。如今不能乾等著上天開眼放晴,還是早早地準備好應對措施才好。萬一真應了諺語繼續下雨,莊子上的莊稼也能搶收下來烘乾入倉,而不至於爛在地裡。

烘乾的糧食,色澤以及口感上都比日曬乾燥的糧食略略差一些,但遇上連陰雨,沒了日曬的條件,烘乾也就成了必須的選擇。

該做的準備做好,邱晨想了想,再無其他事情可做了,也就將這些丟到一旁,帶著昀哥兒出了亭子,繞著園子慢慢地散步去了。

靖北侯後園子的排水條件還是不錯的,昨天早上雨勢小了後,湖裡的水位略略落下去了一點,湖水基本落到了湖堤以內,但低矮處仍舊有些積水,花園子也濕潤泥濘,倒是卵石路和青石路被雨水衝刷的乾淨無比,仍舊有些潮濕的氣息。

婆子丫頭們不敢絲毫放鬆,不錯眼珠兒地盯著夫人,陳嬤嬤處理了一些家事急急地趕了回來,扶著邱晨的手臂,一邊慢慢地散步,一邊說著逗趣的話兒。丫頭婆子們也都湊著趣,一群人走在久雨之後的陽光下,不時發出一陣陣笑聲。

有些事情往往不肯順人心願,還沒到午時,之前高掛在天空的太陽就被雲層遮擋了,幾次掙紮也沒掙脫烏雲的綁架,終究消失在了雲層後邊。緊接著,大雨嘩啦啦地落下來。

邱晨早已經帶著昀哥兒回了玉蘭閣,這會兒就坐在窗前的榻上,透過窗戶看著外頭嘩啦啦的大雨,卻隻能發出一個無聲的歎息。

這一場雨一改之前的方式,不再是大雨不停,而是一陣大一陣小,嘩啦啦的大雨和纏綿細雨交替著,一下起來就沒了停歇的意思,仿佛就這麼一直下下去。

當天晚上,打發去打探消息和傳話的人都轉了回來。梔子和櫻子幾個丫頭的家裡還算比較慶幸,沒有水淹,兩年前女兒被選進仁和堂學習醫術時也是簽了身契拿了銀子的,幾家的情況多少都有些改善。梔子擔心的自家房子,當時拿了錢之後也換了新茅草,加了泥皮,讓那所舊房子挺過了著場雨,而沒至於發生什麼房倒屋塌的事故。

其他幾個丫頭的家裡的情況也相仿,雖然清苦,卻沒有人員傷亡,邱晨聽了直接揮手笑著安撫道:“人好好地就行,你們可以放心了。想往家裡捎銀子捎糧食,說一聲,讓前頭打發人幫你們再跑一趟送回去就是了。”

這幾個丫頭學習的時候隻管食宿衣裳,沒有月錢的。到了靖北侯府裡,才按照二等丫頭的例發月錢,每個月都是一兩銀子的,這會兒也領了兩個月的月錢了。

說著話,邱晨回頭吩咐管月錢的玉鳳:“你給行個方便,這幾個丫頭要想往家裡送銀子送東西,你就提前給她們提出些月錢來……”

說到這裡,邱晨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四個丫頭,微微皺了皺眉頭,又接著道:“就半年吧!有六兩銀子,也夠買上幾百斤糧食了,這一冬一春也就夠了。”

這些孩子們被家裡賣出來,卻仍舊念念不忘家裡的父母親人,這份值得她鼓勵,卻也讓她有些無法認同……她不想這些女孩子把自己當成犧牲品,無儘無窮地滿足家人的要求,所以,她表達一個態度,救濟家裡可以,但要有個度。

四個丫頭已經感動的淚流滿麵,泣不成聲,連連磕頭謝著主子恩典。邱晨看著她們隻覺得心裡發酸,揮揮手示意丫頭們將四個人拉起來,由玉鳳帶下去領銀子去了。

轉回頭,邱晨抹抹眼角看向陳嬤嬤和承影道:“她們半年的月錢也有限……聽著那意思,恐怕幾個人家裡的收成都指望不上了。她們那點兒月錢也就買些口糧,其他的就顧不上了……我的意思,你們看看我積下來的那些舊被褥舊棉衣什麼的,挑著她們能穿的,裝上些給她們家裡送回去……唉,求幾個丫頭個安心吧!”

陳嬤嬤一聽這話,立時雙手合十念了聲佛,繼而笑道:“這是夫人的仁慈……不過,依我的意思,一些舊被褥還罷了,夫人的衣裳拿出去那些人也不能穿……倒是我們都有些舊衣裳,誰家裡也能收拾出幾件來,雖然舊些,但不耽誤暖和,給她們些也就夠了。”

陳嬤嬤說的含蓄,其實邱晨卻明白了。

這個世界的內宅女子,特彆是官宦富貴人家的內眷,所用所穿之物是不能隨便外傳的。她的衣裳拿出去送人,哪怕是舊的,也不合規矩。

雖然對這個真的不以為意,邱晨卻也不想跳出來去挑戰它,也就順著陳嬤嬤的意思點頭應了,笑著道:“既如此,那這屋裡的幾個回去把舊衣裳點對點對。嗯,最少是夾衣,最好是棉衣裳,舊些不怕,有破爛的地方,找上兩個人補一補,沒辦法補的就算了。誰家交上來的,找個人記個數……咱們按照舊衣裳的數補償新料子吧,兩套舊衣裳抵一套新料子吧!……”

汪嬤嬤在旁邊笑著道:“不過是些舊衣裳,擱在家裡也沒什麼用處,能拿出去派些用場也是得了其所,哪裡還能再讓夫人拿出料子來補償我們!”

邱晨擺擺手,笑著道:“嬤嬤你可彆再推辭了,要不傳出去,她們不說是你勸住了我,隻說我摳搜了!”

一句話說的屋裡人都笑起來。

汪嬤嬤領了吩咐,帶著屋裡幾個媳婦子婆子匆匆回去翻檢舊棉衣去了。

陳嬤嬤站在邱晨身旁,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卻微微歎息著道:“若是給村子裡那些人穿,就是咱們家裡的也不夠實惠……將這些衣裳送到舊衣裳鋪子裡換些棉布、麻布衣裳,倒是更耐磨耐臟汙一些!”

邱晨轉眼看看陳嬤嬤,抬手拍了拍她的手,笑著道:“嬤嬤說得對。若是要送得多了,自然依著嬤嬤的法子了。如今,咱們力量有限,給幾個丫頭家裡人送幾件過冬的衣裳回去,也就不去算計這個了……料子好一點兒,也給幾個丫頭添些臉麵!”

陳嬤嬤釋然一笑,曲膝道:“夫人說得對,倒是我牛心左性了!”

邱晨笑著搖搖頭,轉眼換了話題。

陳嬤嬤說的她也想到了,她也曾想過為那些災民捐贈些衣裳棉被之類,招呼著勳貴家庭將舊衣裳舊被褥拿出來,也能救濟不少人……隻不過,這也跟糧食一樣,不能隨意發這個善心,還要防備落個‘收買民心’的嫌疑……她和秦錚身份特殊,特彆是秦錚,功勳卓著,看著皇帝對秦錚一直還算不錯,誰知道他心裡真實的想法是什麼……但不管皇帝咋想,她們夫妻倆還是得自覺些,老實些,不能自己找不自在不是!

說了一會子話,邱晨回頭跟陳嬤嬤道:“嬤嬤替我吩咐下去,咱們府裡看看還有誰家裡有難處的,讓人核實了之後,也準許預支六個月的月錢,就立個例吧!再有什麼特殊的情況,也要回上來,咱們根據情況也再做特殊處置。”

陳嬤嬤感歎著,又連連念了幾聲佛。屋裡的丫頭們也紛紛讚頌夫人心懷慈悲,寬厚仁和……

邱晨笑著搖搖頭,揮揮手止住眾人的附和,淡淡道:“既然走到一處,大家夥兒就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兒不跟主子說,逼急了眼,誰知道會不會做出錯事來……誰家也有有事的時候,大家夥兒伸一把手,那難處說不定就過去了。”

丫頭婆子們互相看看,交換個眼色,都在心裡暗暗慶幸,自己真是攤上個好主子。不知不覺地對靖北侯府的認同感就更深厚了。

這一場雨一陣大一陣小的下了七八天,終於起了風,刮了大半夜後,徹底將厚厚的雲層吹散,露出了久違的太陽來。

秦錚早在第二場雨的第二天就回了城。

邱晨的肚子眼看著又長大了些,她的腿腳腫的也更厲害了,原本細嫩白皙的腿腫成了兩根白蘿卜,皮膚繃得發亮,透著隱隱的水色,似乎一層皮包著一包液體,而且有些紫癜淤青……這是水腫嚴重後引發的血流不暢,再嚴重些,很可能會潰破甚至腐爛……

因為陰天,也因為雙腿水腫的厲害,她幾乎不敢站著了,隻能隔一段時間在屋裡小心翼翼地溜達一會兒,就躺回榻上,將雙腳稍稍墊高些,陳嬤嬤和承影含光幾個就拿了溫熱的鹽袋子來給邱晨輕輕腿腳,以促進邱晨雙腿的血液流通,減輕水腫症狀。

身體的不適疲憊,讓邱晨總是睡不安穩,進而導致不睡的時候,也總是精神不濟,渾渾噩噩。

這一日,吃過晚飯,她在屋子裡緩緩轉了幾圈之後,用溫水燙了手腳後,就上了床,由著承影和含光拿溫熱的鹽袋子按摩熱敷著,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迷迷糊糊地,邱晨仿佛到了一個受了澇災的莊子上,溝壑中到處都是水,低窪處也早已經被水淹沒,一些高粱大半截露在水麵上,葉子都已經枯黃,一些穀子已經結了穗子,甚至有些穀穗兒已經沉甸甸地彎了下去,卻幾乎都被淹沒在水下,枯黃成一片。隔得挺遠,邱晨卻奇異地能夠看到一些穀穗兒上冒出了白生生的穀子芽兒……那是成熟了的穀粒兒在穗子上就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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