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穩婆後頭,阿福也到了,隨即是俊言俊章扶著周氏也趕了過來,再後頭還有俊禮致賢致德和箴,湯家的兩個孩子家卓家斐年紀稍長一些,多少懂了些禮數,沒有衝進來,卻也來到了院子裡。
邱晨來不及一一寬慰,隻招呼阿福,寬慰了長子兩句,叮囑道:“彆擔心,娘親不會有事,你照顧好姥姥和弟弟妹妹們!”
阿福握著娘親的手,鄭重地點頭答應著,然後在丫頭婆子們上前抬起木榻的時候,阿福湊上去,親了親娘親的臉頰,大聲道:“娘,我和滿兒、昀兒在外頭等著你!”
邱晨看著已長成為小小少年的兒子,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目光定格在長子臉上——
小小的少年有了些成長的青澀,仍舊稚氣的臉努力端正著,緊抿著嘴巴,想要顯示他的成長和堅強,卻仍舊掩蓋不住眼底的擔憂和緊張;
邱晨的目光從長子臉上轉過去,是女兒花貓一般的臉龐——
因為跑得太快,發髻散了,披散著,加上臉上道道淚痕,往日裡總是歡聲笑語看,跟鳥兒一般快活的女兒,今兒徹底成了小瘋丫頭,一個跟哥哥一樣努力裝著端正、顯示自己堅強,卻仍舊難掩自己害怕恐懼的小丫頭!
再接下來是被王氏抱在懷裡的昀哥兒,孩子的小臉兒出奇的嚴肅,單開臉龐甚至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有一雙定定地跟著母親移動的烏黑黑的眼珠裡,透出深深地緊張和些許的茫然。
同樣緊張的還劉老太太,還有再後邊的俊言俊章俊禮等小子們,無不緊繃著一張臉,透出慢慢地緊張和擔憂……
木榻由幾個粗壯婆子抬起來,一路抬進備好的產房裡去了。
邱晨來不及看其他人的表情,腹部一陣收縮引起了陣痛,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同時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
陳氏和周氏兩人扶著木榻緊緊跟隨著,看到邱晨的表情,周氏立刻詢問:“是不是疼開了?”
陣痛初起,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陣痛緩解,邱晨放鬆下來,看著周氏微微一笑,點點頭應是。
說話間,眾人來到產房門口。已經收拾好換好衣裳的梔子連翹幾個丫頭迎出來,擋在門口曲膝道:“請諸位嬤嬤姐姐們洗漱乾淨了,換了衣裳再進來伺候!”
生昀哥兒的時候,這些規矩就演練過也經曆過實戰了,陳氏、周氏等人都知道怎麼回事,誰也沒有多說,四個粗使婆子穩穩地將木榻放在產房門口,躬身退了出去。
玄冰和蒸雪等人也洗漱乾淨了換了衣裳,此時上前來,一起抬了邱晨身下的褥子,平穩地起身,將邱晨抬進產房去,片刻,邱晨身上原來穿著的衣裳,連帶抬人進去的被褥都裹著送了出來。
這會兒功夫,周氏、陳氏也洗漱乾淨,穿了罩衣戴了帽子口罩進了產房。
留在外頭的林氏帶著丫頭婆子們飛快地替換下來的物事清理出去。並帶人在產房們外支起了紅泥爐子,拿老山參燉上了獨參湯,備用。
各人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劉老太太沒有趕著進產房,卻是留在了外頭。努力鎮定著情緒,照應著大大小小的孩子們。
楊樹勇受朋友相邀外出還沒歸來。
周氏得了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讓人去尋楊樹勇。
是以,邱晨進了產房不久,楊樹勇就趕了回來,眼看著緊閉產房門,也隻好在廳堂裡停住了腳步,寬慰了老母親兩句,一轉眼看到湯家兄弟還在,連忙笑著打發人將兩兄弟妥當送回去。
之後,又打發人將和箴送回邵家去。又丫頭婆子帶致賢致德回房去,好好安置。
這一番安置之後,楊樹勇的目光掃過屋裡,才意識到一個最應該在的人不在,連忙詢問劉氏:“妹夫……沒打發人去給妹夫送個信兒?”
劉老太太遇上這樣的事情,自己沒有嚇壞了就不錯了,出於母性下意識地護著孩子們,其他事著實無力理會了。一聽楊樹勇這麼問,也後知後覺地想起,好像忘了給姑爺送信兒!
下意識地搖搖頭,劉老太太轉眼看向旁邊的林嬤嬤,林嬤嬤剛剛讓人燉上獨參湯,正接了廚房送過來的雞豆花,準備讓人送進產房去,聽到舅老爺的詢問,也意識到疏忽了!滿臉慚愧,卻也隻能搖頭表示自己也忘了。
楊樹勇擺擺手,示意林嬤嬤道:“嬤嬤先照應妹妹要緊!”
林嬤嬤微微一屈膝,也理會的輕重緩急。反正,舅老爺意識到了,自然會妥善處理,她也不用著急了。轉回身去,端了雞豆花送進產房裡去了。
依照慣例,產婦從發動到生產,一般需要經過一段時間,這期間的體力和精神的消耗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趁著剛剛發動,陣痛不劇烈的時候吃些東西補充能量,是很正確的,也是邱晨生昀哥兒的時候實踐過的。
另外,吃東西還能夠分散產婦的緊張情緒,有利於鎮定心情,更好地配合醫護人員——呃,配合穩婆,順利地把孩子生出來。
看著林氏這般淡然地轉身繼續忙碌去了,楊樹勇微微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低著頭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轉回身來,就看到劉老太太一臉著急:“怎麼忘了給女婿送信兒了……”
楊樹勇連忙上前寬慰道:“娘,你彆急,要緊的是妹妹和孩子順順妥妥的,妹夫那裡稍晚些也無妨,妹夫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忘都忘了,到了這會兒,劉老太太也隻能點頭應著了,一邊催促楊樹勇打發人去給女婿送信兒,一邊又提醒道:“也給你妹妹婆婆送個信兒。不管怎樣,這事兒都得讓那邊知道!”
楊樹勇既然想到了秦錚,自然也想到了梁國公府,聽到劉老太太這話,自然地點點頭應著,扶著老太太坐好,“娘,你安心在這裡守著,看好幾個孩子,我這就打發人去送信兒!”
劉老太太點點頭,楊樹勇已經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出屋門,迎麵就遇上了穆老頭兒背著手慢慢地從外頭走過來。
楊樹勇深知這位醫術了得,又是跟穆老頭兒熟識的,而且還經常在一起吃飯喝酒的,連忙拱手道:“穆伯,今兒小妹就拜托您了!”
穆老頭兒擺擺手,哼了一聲算是答應著,隨後問道:“你去做什麼?”
楊樹勇苦笑道:“一家人各忙各的,倒是忘了打發人給妹夫送信兒,我去找人給妹夫送個信兒去……”
不等楊樹勇說完,穆老頭兒嘿嘿一笑,擺擺手道:“不用啦,我已經打發秦禮去辦了。不僅僅是侯爺,還有國公府那邊兒……”
“啊,真是多虧了穆伯周全!”楊樹勇驚訝一聲,隨即湧起滿臉的笑,向穆老頭兒拱手致謝。
穆老頭兒搖搖頭,拉住楊樹勇道:“說著些作甚……其他都是虛的,要緊了還是看著那丫頭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楊樹勇神色一緊,垂首應是。自然陪著穆老頭兒一起,重新返回正房的廳堂裡來。
跟劉老太太說明了之後,老太太跟穆老頭兒略略寒暄兩句,幾個人也就安靜下來,在廳堂裡各自落座,努力控製著鎮定著情緒等待著。這種情況,產房外頭的人,除了耐心等待,也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當然了,劉老太太沒了雜事的牽掛,一心等待著閨女生產出來,就開始無比虔誠地雙手合十禱告起來。
楊樹勇在旁邊聽著,老太太禱告祈求著滿天神佛,無非是許願什麼保佑女兒順利過了這一關就捐贈什麼什麼……他是不怎麼信這些的,此時卻並不去打擾老太太禱告。靈驗與否不說,能讓老太太心安些,足矣。
腳步聲響,玉鳳扶著一個小丫頭疾步走了進來。
“玉鳳見過老太太。夫人怎麼樣了?”玉鳳焦急地詢問,一臉擔憂沒有半點兒作偽。
自從玉鳳有了身孕,反應很嚴重,因為怕邱晨跟著擔心著急,就沒有再進來過。這一晃都四個月了,玉鳳的胎坐穩了,正尋思著過了重陽進來給夫人請安的,誰成想,夫人突然提前發動了……
劉老太太一睜眼,恰好看到玉鳳微微隆起的小腹,連忙示意香草扶住玉鳳道:“你這樣,可彆傷著,來,來,且坐下。你們家夫人無妨,無妨……她和孩子必定都順順妥妥,平平安安的。”
再說,秦禮得了穆老頭兒的吩咐,自然不敢耽擱片刻,立刻打發了秦孝和曾大牛兵分兩路,一路疾馳出城,給侯爺報信。一路自然去國公府那邊報信。雖然說侯爺和夫人開府另居,可仍舊是梁國公府名正言順的嫡子長房,夫人生產這樣的大事,自然要通知國公爺和李夫人知道。
打發走了秦孝和曾大牛,秦禮看看時辰,琢磨著,自家侯爺驅馬疾馳,說不定能夠踏著關城門的時辰進城,略略有點兒耽擱,說不定就被關在城門外了。城門一旦關了,哪怕自己爺尊為靖北侯,守城官兵也不敢擅自為侯爺開門。
於是,略一思忖,秦禮立刻交待了沈琥在府裡候著,他自己帶了兩個護衛,騎了馬,一路飛奔直趨雍王府。
在外頭不好叫開城門,但是拿了手令,在城門上守著,萬一侯爺誤了時辰關在城外,在城內策應開門,卻是理順的。這事兒也不用求彆人,求雍王即可。
雍王私自不敢開城門,卻可以進宮特請敕命。有了皇上的命令,侯爺進城自然無虞不說,也不擔心事後被禦史詬病!
秦禮離開不多時,梁國公秦修儀率先騎馬趕到了,一進大門,沈琥迎上去接著。
秦修儀扔下馬韁就往裡走,同時隨意地問了一句:“情況如何了?”
沈琥心道他在大門上,哪裡知道內院的事兒,更彆說是夫人生產的情況。可這話兒在心裡腹誹,卻不敢明著頂撞,暗暗一咧嘴,心思急轉,回道:“回國公爺,說是夫人進了產房……嗯,裡頭沒有消息傳出來!”
沒有消息傳出來,雖說不知道具體情況,至少還沒有出現危險!
梁國公秦修儀略略一愣,也就明白自己問的有些難為人了,應了一聲,往裡走著,又問了一句:“可打發人給老大送信兒了?”
沈琥這回回答的利落,立刻道:“送了。跟給國公爺送信的人一起出的門,這會兒該出城了……”
秦修儀雖說有些風流不羈,但能夠坐穩禮部尚書的位子,也絕對不是傻子白癡,一聽沈琥這話,下意識地看了看天色,立刻想到了關城門的事兒,微微一皺眉頭道:“怕是趕不及了。”
沈琥立刻補充道:“已經去求雍王了。”
秦修儀往裡走的腳步一頓,驟然轉身,含住往下牽馬的小廝,重新接過馬韁來,認鐙上馬,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吩咐道:“好生伺候著,我進宮一趟。有什麼信兒,打發人去東華門送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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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緩過勁兒來了,差點兒被折騰死。
拉肚子不算病,差點兒要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