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猛笑著點點頭,道:“眼瞅著進臘月了,怎麼也得趕著回去過年,年前也有得忙乎,想待也待不住啊!”
說笑著,林氏笑著進來詢問:“侯爺、夫人,晚宴好了。”
邱晨跟秦錚對視一眼,隨即吩咐:“傳吧,今兒沒有外頭的人,就不用去彆處了,就安排在前頭的小花廳吧!”
親人重聚,這一頓接風宴團圓宴吃的自然是歡喜暢快。
不但有秦錚邱晨和阿福阿滿昀哥兒三個孩子,楊樹猛、俊言俊章俊禮和成子幾個,邱晨還命人把致賢致德叫到一起,隻有宜萱和茗薇,因為宜萱身子不便,又畢竟男女有彆,讓她們母女自己在紫藤軒用飯了。
大大小小十多口人聚在一張桌子上,在地上擺了一張大圓桌,邱晨帶著昀哥兒陪著秦錚和楊樹猛在榻幾上,秦錚和楊樹猛都喝金華酒,邱晨和成子、俊言俊章阿福阿滿幾個一樣,喝的則是甜爽可口的荔枝酒。
酒過三巡,楊樹猛看著邱晨道:“咱們家的酒甑子可一直閒著呢,像今年似的再來兩個豐收年,咱們也可以自己釀酒,重新蒸酒了……喝過蒸的酒,這些酒都軟綿綿的不夠勁兒了!”
說完,才想起眼前還有個妹夫在,當著妹夫的麵這麼說,容易引起誤會,一個不好,就以為他不識抬舉,熱情招待還嫌嫌乎乎的,就成了惡客了!
連忙笑著解釋:“妹夫彆多心,我就是說蒸酒,你這酒我知道的,是難得的好酒。”
秦錚卻是跟邊軍的將士們相處習慣了的,相比起來,邊軍將士們比楊樹猛更爽直、拙樸的很多,秦錚知道這些人性子直爽實在,想到什麼說什麼,不會三思四思,說什麼就是什麼,一般沒什麼拐彎兒抹角的,聽他們說話,沒必要想太多,哪怕破口大罵,回頭照樣稱兄道弟。
是以,聽楊樹猛這樣說話,秦錚不但沒有誤會,反而覺得親切熟悉,難得地笑了笑道:“二哥不必解釋,我知道。不說二哥,就是我也喜歡蒸酒的濃烈夠勁兒。”
“你也喜歡?哈哈,是吧,那樣烈烈地喝一盅下去,嗓子眼兒裡一道火線,肚子裡頓時就熱乎起來,哪怕再冷,最多三盅,就全身變得熱熱乎乎起來,哪怕是冰天雪地也不覺得冷了。”見秦錚也讚成他的意見,楊樹猛更加興奮起來,激動興奮加上酒力,讓原本就偏紅的臉膛越發脹紅起來,一張臉仿佛成了蒙了一層酒紅色的布,隻有一雙眼睛卻亮亮的,閃著歡喜興奮地光芒。
昀哥兒吃飽了,待不住,就溜下去,跑到哥哥姐姐們中間去湊熱鬨。
邱晨看著明顯帶了酒意的二哥,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從旁邊食盒裡端出一盞秋梨百合葛根茶來,遞到楊樹猛麵前:“一說起釀酒蒸酒,二哥就欣喜地按捺不住了。您先喝杯茶,聽我也說幾句。”
溫言軟語,沒有指責,沒有說教,楊樹猛卻明顯收斂了些,笑嗬嗬地接過茶盞一口喝了,邱晨又倒了一盞,重新遞到楊樹猛手中,這才笑著道:“二哥,您說的豐收指的是啥?高粱還是穀子?”
楊樹猛毫不含糊地道:“自然是高粱,向來咱們北邊兒都是用高粱釀酒的。穀子用的少,聽說隻有山東琅琊山那邊用小米釀酒,釀出來的酒濃鬱醇厚,跟南方釀的米酒差不多。還是高粱酒,更濃烈更來勁……我早想了,若是用高粱釀酒,再蒸上兩道,得到的酒保證好喝,甘洌濃鬱,喝一回就再也不想旁的酒了。”
邱晨笑笑,點點頭,又道:“二哥說的確實不錯,可二哥要是想著用高粱釀酒,一時半會兒怕是沒法子,您彆忘了一畝地高粱才收多少?好地好水好肥料,加上好把式伺候著,再加上風調雨順,充其量也就四石,五石頂天了。你知道的,釀酒可是最費糧食的,就五石的畝產,咱們莊子上不種旁的,都種成高粱,也釀不了多少酒啊。”
楊樹猛被邱晨說的有些喪氣,卻仍舊懷著僥幸:“我也不指望這個掙錢,就釀些酒咱自己喝……”
邱晨笑起來,看著被她笑的發愣的二哥,道:“二哥,既然彆處能用穀子、能用糯米釀酒,就說明其他糧食也能用……或者,也可以用幾種糧食一起釀,現在咱們種了玉米,還種了紅薯,那個紅薯切片曬成紅薯乾,再煮著吃也跟糧食差不多,你也可以試試。”
說到這裡,邱晨遞給秦錚一盞秋梨百合醒酒湯,又接過楊樹猛手中的空茶盞,重新添滿了遞回去,一邊兒笑著道:“你也不用一年一年空等著,這會兒咱們的糧食不夠釀許多的,每年拿出個萬兒八千斤的來還是行的,你不如就用這些糧食試著釀,把最合適的糧食配比試出來,等玉米和紅薯幾種推廣開了,不需要咱們再供大批地供種子了,你手裡有試驗好的釀酒方子,隨時可以放開手大乾,釀出的酒真是好喝,可不愁不掙錢。一斤粗酒還上百個錢呢,更彆說那些美酒,一斤幾十上百兩也不是不可能呢。所以,你彆隻等著糧食夠多再動手,你大可從今年就試著,多試上幾年,要釀就釀真正的美酒……我覺得,劉家嶴的水就好,山溪水水質很好,甘甜甘甜的,你若是試好了,就在後山上建作坊,一邊照應著釀酒作坊,一邊照應著製藥作坊,啥事兒不耽誤……”
楊樹猛被邱晨一下子點醒,剛才還有些暈乎乎的腦子隻覺得瞬間清醒起來,聽得心裡火熱著,雙手都禁不住攥緊了,看臉上興奮的表情,真是恨不能立時三刻就趕回去,開始試著釀酒,琢磨釀酒方子去。
“……釀酒最難得的一是水,二是發酵的酒窖……而且用的越久越好,幾十年上百年的老窖,味道絕對不是生窖可比的,您今年就開始試製,幾年之後,生窖也就成熟窖了……”
邱晨沒釀過酒,但現代媒體信息網絡的強大,讓她了解接觸的信息遠不是這個封閉時代可比的,釀酒的一些基本步驟、基本條件也多少了解一些,說起來,也頗有些行家裡手的樣子,聽在曾經學過一段釀酒的楊樹猛耳朵裡,竟是比他知道的還多,心中對妹妹的敬佩也更深了一步。更重要的是,他一下明白過來,之前自己總是想著釀酒,卻一直乾等著……聽了妹妹這一番話,他才醒悟到,乾等著啥有了糧食也釀不出酒來,隻有早動手,耐心堅持,精益求精,等有了糧食,才能釀造出真正的美酒來。
邱晨這一番話,不但點醒了楊樹猛,同樣讓另一桌上的成子、俊言俊章和阿福阿滿幾個大點兒的孩子,也若有所悟。做什麼事情都不能坐等著,隻要想到就做,不怕挫折不怕失敗,一點點琢磨,不斷改進不斷總結,就會漸漸至臻至美……釀酒如是,讀書亦如是!
一頓飯吃的賓主儘歡,而且還受益頗多。
孩子們從嘰嘰喳喳熱熱鬨鬨說說笑笑,進而安靜下來,都若有所悟若有所思起來。
吃過飯,秦錚照舊帶著孩子們去校場練功,楊樹猛在家裡也早晚活動一番,也習慣了。喝了醒酒湯又歇了一回,酒勁兒過去了,也跟著一起去了校場。成子練功是最自覺的,也是最刻苦的,跟阿福阿滿分彆幾年,見了麵也彼此有心切磋切磋,自然也跟了去。
阿滿笑嘻嘻地跟成子道:“師傅前兒剛剛出門訪友去了,約摸著還得兩三天才能回來。要不然,一聽說成子哥來,他老人家必定會考校考校你的功夫。”
吃著飯,邱晨一直關注著孩子們那桌。阿滿跟成子坐到一起,一頓飯功夫都有說有笑的,親切地很。成子對阿滿也一直照顧有加,夾菜端湯,吃魚還會將魚刺挑了去……比阿福這個親哥哥還照顧的周到。邱晨看在眼中,心裡也不由感歎。
成子這個孩子是個有心的,同樣也是個知恩的,自從投奔到劉家嶴林家,一直儘心用力。而且資質極佳,聰慧伶俐還知禮守矩,穆老頭兒偷偷帶著阿滿離家被他撞見,毫不猶豫地跟了去,一去經年。當時成子不過是十二歲的小子,卻一直悉心照料阿滿……回來後,邱晨對他誇獎讚揚許多,不但把賣身契還給了他,還給了他莊子份例。成子從一個賣身的小子,一下子成了有家產的小地主。身份變換,他卻不驕不躁,仍舊謙遜謹慎,知禮知矩,而且,自始至終都刻苦認真,不論讀書還是做工,無不儘心儘力,無不征求做到完美……
不論楊樹勇還是楊樹猛,都極倚重成子,安陽的兩個作坊,一個湖泊濕地和四個良田莊子,都少不了成子的參與管理,賬務也多有成子檢查督促……就這樣,成子還沒耽誤讀書,如今成子也有了身份,是跟俊言俊書一起考中的秀才功名……有功名,也有家產,成子完全可以專心讀書應考,不再管莊子作坊的事情,從而爭取考中舉人,今兒參加會試殿試,從而金榜題名出人頭地。可成子沒有那麼做,而是照舊一心幾用,刻苦讀書,儘心照應著莊子、作坊……
這也使得邱晨對這個孩子越來越喜歡,越發看重這個孩子。
如今看著成子這麼照顧阿滿,小丫頭對成子也是一幅全心依賴信任,相談甚歡的模樣……邱晨腦子裡猛地浮起一個念頭來——若是,將來能把成子招成上門女婿,就不用擔心女兒嫁到婆家受氣受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