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那些西域蠻子的手藝這般精致!”月桂喃喃地感歎著。
邱晨橫她一眼,笑著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咱們大明是好,可外族人也有外族人的所長……就如去年來朝見納貢的南陳,就有一手種稻的本事,據說,他們那的種稻子種的最好的一年三熟。一年多出一季的收成了,你們想想能多打多少米!還有咱們屋子裡擺的座鐘、八音盒,都是西洋舶來之物,也無不精巧……”
“嘿嘿,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被邱晨說教了一通,月桂忍不住訕笑道。
邱晨也不以為意,笑著道:“沒這個手藝不怕,咱們可以請幾個工匠來,手藝自然就帶過來了。到時候我們可以自己製首飾,也可以自己製座鐘表……說不定,咱們自己製出來的比舶來的還精巧好用呢!”
這話一說,丫頭婆子們無不歡欣鼓舞起來。
含光笑嘻嘻道:“夫人,若是將來咱們自家作坊能夠做出這麼好的首飾來,您可要開開恩,也賞我們姐妹一個半個地戴戴!不敢要大件兒,給我們一人一隻蝴蝶兒蜜蜂兒就足夠啦!”
不等邱晨回答,月桂在旁邊推了含光一把,笑道:“你個沒羞的丫頭,也不想想,若是十年八年的才燒出來,你也兒女成行了,哪裡還戴的蝴蝶蜜蜂?到時候,夫人賞下去也不是給你的,直接賞給你家閨女好啦!”
含光被月桂說的愕然了一瞬,隨即紅了臉,卻也不惱,隻笑著回擊道:“你個丫頭還說我沒羞,我看你在真是沒羞沒臊,我可沒想著嫁人,你就想著兒女成行了……好好好,你也彆擔心,若是到時候你兒女成行了,我就跟承影一起求求夫人,多賞你幾個,讓你的兒子女兒人人有份,省的讓你這當娘的煩惱!”
被含光這一番回擊過去,月桂臉色漲紅起來,惱羞地上前,一邊恨恨道:“你個丫頭這張利嘴,看我今兒不給你撕了……”
“哎喲喲,被我說中了心事就著惱了……哈哈,夫人救我……”含光還不放過,一邊躲閃著一邊繼續鬥嘴,眼瞅著承影和蒸雪都擋不住月桂了,含光連忙閃身躲到邱晨的身後去尋求庇護。
幾個大丫頭帶頭笑鬨成一團,林嬤嬤冷著臉嗬斥了幾句,眾人這才收斂了,安靜下來。
邱晨已經從妝奩匣子裡取出了那支油黃蜜蠟芙蓉簪攢在了發髻一側,林嬤嬤斟酌著從匣子裡取了一隻花鈿遞到邱晨麵前:“夫人,這花鈿著實精巧喜人,靈動乖巧,您頭上這支芙蓉簪顏色鮮亮,若是攢上兩支這樣的花鈿,倒是恰好相映成趣!”
轉眼看著林嬤嬤手中的花鈿,是蝴蝶造型,小巧的翅膀上翠藍的主色調中,還有金色和紅色的花紋,色彩絢爛,栩栩如生。在蝴蝶翅膀下的基托上,還有極精致細巧的彈簧,是加了其他金屬做成的合金材料,彈性好,又有一定的韌性,不易折斷,有了這彈簧的支撐,點翠的蝴蝶翅膀就會隨著行動而忽悠顫動,宛如蝴蝶振翅,下一刻仿佛就要飛起來一般,鮮活靈動。
“這蝴蝶做的心思極巧,看上去活靈活現的。這麼大點兒東西,也真難為怎麼做來!”林嬤嬤看邱晨露出些興致,也跟著笑讚。
邱晨抬眼看著林嬤嬤笑笑,將手中的花鈿遞還給林嬤嬤,示意她為自己戴上,一邊笑道:“這份精致是難得,做成這樣,不但要手藝精湛,還費工費時……”
林嬤嬤斟酌著將幾支花鈿替邱晨攢到發髻上,一邊左右端詳著,一邊笑著道:“可不是,也真是難為那些外邦蠻夷們,說話都說不利落的,居然手指頭也能靈巧成這樣……嘖嘖!”
民族優越感真是強大!
邱晨透過鏡子瞟了專心替她攢花鈿的林嬤嬤一眼,忍不住心生感慨。曆史上的中國又何嘗不是如此?曆朝曆代都以天朝上國自居,但凡外國人都被稱為‘化外之民’、‘蠻夷’,看那些人的時候,總是高高在上俯視地角度……可正是那些蠻夷、那些化外之民,發動了鴉片戰爭,開始了一百多年的屈辱曆史……
暗暗歎息一聲,將莫名而來的思緒拋開。
邱晨眨眨眼,看到的是麵前清晰的玻璃鏡子,還有鏡子中妝扮清華的盛裝女子!
既然,她來到這個與曆史相似又不同的時代,那麼,就儘最大努力,避免那一場民族曆史的浩劫吧!
她是不能奪取天下,登頂九五,可她能夠以春雨之姿,悄無聲息地滋潤大地萬物,潤物細無聲地吸收國外先進技術,更多的是讓國人認識到外國人也不都是蠻夷,他們有許多值得學習值得借鑒之處……放下虛妄的驕傲、自大,謙遜地客觀地看待一切,才不會固步自封,才不會重蹈曆史的覆轍。
“果然好看!”
“之前就知道夫人這支芙蓉簪子好看,今兒搭配上這兩隻蝴蝶花鈿,更是好像摘的鮮花攢發,把蝴蝶兒都給招來了……”
丫頭子們也收斂心思,關注到邱晨發間的首飾上,紛紛讚歎個不停。
邱晨好笑地搖搖頭,起身走到穿衣鏡前,整理了一下鬢角和衣襟,吩咐承影含光留下,將那些首飾匣子收攏起來清點入庫,她則帶了林嬤嬤和月桂、蒸雪,裹了一件雪青色繡一枝嬌黃臘梅花的雪狐皮鬥篷,一路出了沐恩院,乘了暖轎,往後園子去了。
前頭通報過來,侯爺陪著二位王爺往後園子去了,一來是雍王爺要見見故友,二來也是二位王爺聽說了府裡組織了小子們在練習冰球冰戲,也想著去湊湊熱鬨。
到了後園子,有婆子迎上來回報:“侯爺陪著兩位王爺去了臨波軒……二舅爺和少爺表少爺湯家兩位少爺都在那邊。”
邱晨答應一聲,又問道:“可還有他人?”
婆子垂手回道:“回夫人話,兩位王爺說人少了不熱鬨,打發人去長公主府請宋大公子……侯爺也打發人去請人,說是看著小子們冰戲不過癮,侯爺和王爺們也要下冰耍一回……”
邱晨微微愕然著,隨即晃過神來,對於兩個不著調的王爺也隻有歎息的份兒。楊家這幾個兄弟,不說誠王和被貶的齊王,雍王爺和福王爺這哥倆真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玩起來一個個都跟大孩子一樣,沒有半點兒王爺的莊重了。
隨即,邱晨又想到前朝有皇帝酷愛蹴鞠,就因為高俅蹴鞠踢得好就給予高官厚祿、恩寵無限;還有皇帝熱愛鬥蛐蛐,從而導致無數百姓因為捉不到合格的蛐蛐兒,而家破人亡。後世蒲鬆齡的《聊齋誌異》中還有一篇《促織》說的就是這個……再想想曆史上的那些個明朝皇帝,有熱愛做木匠活兒的,有愛擺攤兒做小買賣的……囧了囧的,相比起那些二貨皇帝來,楊璟庸和楊璟芳這哥倆,也就不算太離譜了!
想開了,釋然了,邱晨吩咐婆子抬著暖轎,一路到了臨波軒,下了暖轎,略略收拾了一下儀容,緩緩走進去。
臨波軒是個敞軒,冬日裡四麵已經裝了門扇窗扇,隻對著湖麵的五對窗扇卸了去,讓人坐在敞軒之中,就能將冰麵上的情況一覽無遺。
邱晨繞過一道風雪夜歸人的四聯屏風,來到敞軒之中,也不四下裡觀望,隻朝著坐在上位的兩位王爺曲膝行禮。
楊璟庸不等邱晨行下禮去,就連忙命人扶住。
邱晨對上前來扶她的安轡笑笑,順勢抬起頭看過去。
“姐姐來的正好,正熱鬨著呢,姐姐也過來看看!”
邱晨答應著,走到秦錚旁邊站住,順著楊璟庸的手指,透過大敞著的窗戶看過去。恰看到冰麵上二三十個半大小子,都穿著冰鞋,持著球杆,在冰麵上訓練冰球技藝,其中搶在最前頭的一個小個子,一身紅襖紅褲紅皮袍子,連腳上的冰鞋都是大紅色的,不是彆人,竟是阿滿!再往後看,一身靛藍衣裳的是阿福,一身湖藍的是俊章,一身竹青的是俊言……還有湯家兩兄弟家卓和家斐……
孩子們都上了冰,而且,阿滿那丫頭也跟著一起……就眼前這幾個人都算是熟人,也還罷了,若是再請了旁地人來,讓人看到阿滿一個丫頭跟一大群小子混在一起,擠在一起,甚至推搡衝撞到一起……
不用想都知道,阿滿的名聲必定會大受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