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大結局3(2 / 2)

兒女成雙福滿堂 紅粟 44162 字 6個月前

小頭領露出一抹得色,哼了一聲道:“想你也不知道……那個最尊貴最厲害的衙門,直接聽命萬歲爺敕令行事辦差的就是西苑衙門。是從禁衛軍和羽林衛中分化出來的,因為穿著彩絲錦繡的衣袍,佩戴統一的修金吞口腰刀,故而,人送了一個名號,稱其為‘錦衣衛’!”

“錦衣衛?”小兵悚然瞪大了眼睛,驚叫了一聲,小兵立刻追問道,“他們到咱們這裡來作甚?難道,要懲辦百戶……縣令大人了?”

他是見識少,可也聽過錦衣衛的赫赫威名、冷厲作風。據說這些人行動如風,來去無蹤,專門替皇帝辦一些隱秘差使。一般的抄家罷官的事兒都跟這些人脫不了關係。從而,這些人也成了喪門星,活判官的代名詞。據說,看到這些人準沒好事。

那小頭領瞥了小兵一眼,很是無語地搖搖頭:“咱們這指甲蓋兒大小的地方也值當的他們走一趟?”

小兵更加迷糊了,還想再問什麼,卻被小頭領揮手打斷,黑著臉踢了一腳,攆著他去檢查其他進城出城的人員去了。

他們就是個看城門的大頭兵,能在來來往往的人身上勒索幾個大錢,多吃一口肉,多喝一口酒也就知足了。至於其他的,該糊塗的時候就得糊塗才行啊!

這個小頭領還有一個理由沒說,那一行人為首幾個皮肉細嫩,嗓門尖細,連手指頭都細白嫩滑的……這樣的人,又拿著那種東西,不是宮裡出來的還是哪裡?!之前,他見那一次宮錦關防時,就是差不多的幾個人拿著……

不過,宦官做大,終究非福啊!

小頭領極難得地感歎一聲,搖搖頭,把這不相乾的念頭拋開,一回頭看到一個推車的漢子往裡走,連忙一挺手中的長槍將那車子攔住,冷著臉吆喝道:“從哪裡來?往哪裡去?有沒有路引、關防……”

邱晨一行人進了永平城,直接尋了一個比較大的客棧投宿落腳,將馬匹牽去馬廄打理喂上,幾個人又進了房間洗漱一番,用飯、歇息,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就又起身上馬趕路,繼續往北行去,根本不知道,城門口的那個小頭領竟然將她們幾個人當成了太監宦官。

如此,曉行夜宿,一路過了永平、廣寧、太寧……在連續趕路第五天的傍晚,終於趕到了位於奉天城南一百多裡處的一處大莊子。也是一個受災比較嚴重的莊子。

這一路走來,也經過了幾處受災的村落莊子,卻沒有多做停留。她們輕裝出行,沒帶多少藥材,人手也不足,必須要先趕到莊子上安頓好了,有了人手才能開展工作。

一行人到達莊子外,廖文清帶著數名管事早早在莊子外迎著了。

說起來,廖文清也是剛剛從京城回遼地不久。

就在景順帝病倒後,不知福安公主怎麼跟景順帝請求的,景順帝竟然答應了福安公主一個看似極不靠譜的請求,同意福安公主自請再嫁,嫁給隻有秀才功名的安陽人廖文清。並賜廖文清為四品駙馬校尉。

這道聖旨下的很隱秘,並沒有宣之於眾,但在某個圈子裡卻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也正是這道聖旨下了之後,廖文清領了聖旨立刻離京回了遼地,臨走給福安公主留了封信,告知福安公主,娶她可以,但必須她嫁到遼地來,以後,他們也不會在京城生活。或者遼地,或者安陽……

廖文清走之前,邱晨也見過他一次。廖文清之所以能夠順利離開京城,其中也有邱晨的助力。

沒想到,兩個人從京城一彆不到一個月,這會兒竟然在遼地莊子上重逢。

廖文清穿著一件靛青色素色繭綢長袍,披著一件黑色漳絨鬥篷,麵容略顯蒼白清瘦,精神倒還好,特彆是一雙眼睛,黑湛湛,越發深沉起來。不過,麵對邱晨的時候,他的目光仍舊不由自主地放柔了,沒了之前的淩厲冷漠。

“……一路上可還好?”廖文清上下端詳著邱晨片刻,開口隻能問出這麼一句關切。

邱晨含笑而立,雖然一身疲憊,雙腿酸疼麻木,但她這時候的精神特彆好,心情也特彆輕鬆。

離了京城那宛如牢籠藩籬的所在,天高雲淡,地廣路長……著實讓人吐出一口鬱氣,心懷舒暢起來。

“好!”邱晨一手仍舊牽著胭脂的韁繩,臉上笑靨如花,眼睛因為歡喜微微眯著,透出慢慢的輕鬆和愉悅來,“好得很,沒有更好的了!”

難得的歡快,甚至帶了些微的調皮撒嬌意味,廖文清微微一怔,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他初見她,在清水鎮回春堂。那個時候,她雖然破衣爛衫,臉色晦暗消瘦,一雙眼睛卻黑亮亮活潑潑,語速輕快調皮,又有理有據,不過幾句話就將回春堂裡高價聘請的炮製師傅老蔣說服了,從那以後,那個姓蔣的炮製師傅一直將她當做師傅看待尊重。

一陣恍惚之後,廖文清自己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容貌未改的女子,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嗬嗬,好,好,好就好!”

兩人相視而笑,都覺的一吐胸中鬱氣,整個人都輕鬆暢快起來。

之後,廖文清讓開一側,將他身後的莊子管事們介紹給邱晨。管事們戰戰兢兢地磕頭見過禮,邱晨叫起之後,勉勵了幾句,就招呼著廖文清和管事們一路往莊子裡走,一邊詢問莊子上的情況。

這一次,早得了消息,遼地和口外莊子上的管事都趕了過來。

邱晨很快,就從這些管事們口中了解了一個大致情況。結合她一路上的親眼所見,也大致推斷出這些人所說的是不是實情,摻沒摻水分。隻不過,她這一次來,首要的任務不是巡查莊子,而是查看各處災民的受災情況,並著手賑濟災民。了解傷寒病情的發展和蔓延傳染,然後根據病情病勢,確定防治消滅措施,儘快控製疫情、消滅疫情。

因為景順帝舉哀禮未完,新帝也沒有登基,是以,她這一次離京是秘密出行。在她之後,還會有太醫院派下來的太醫,也有她仁和堂的大夫。還有她培養的那一批學員。太醫院的大夫是奔著疫情來的,她仁和堂的大夫和學員們,則是多科並重,特彆是外傷科……因為地震,這裡外傷、骨折的病人最多,雖說過了最初最有利的治療救治時間,但隻是兩個月,病人的斷骨處還不能完全融和,若是有錯位、骨折未糾正、糾正不到位的情況,都能夠錯骨之後重新接駁……有了麻醉湯藥,錯骨重新接駁的過程,痛苦也不再難以承受。隻要錯骨後接駁到位,未來,骨骼還能重新長好愈合,從而最大程度減少後遺症,恢複行動和勞作能力。

一邊說一邊走進莊子。

因為莊子離京城較遠,之前修建的時候,也沒指望京城的主子們能跑到這裡來巡查,是以,雖然也修建了莊院,卻很簡單,隻是個不大的二進院落,前後統共也就十幾間屋子,而且內部設施布置都很簡單。

走進莊子,廖文清還詢問邱晨:“這裡臨時落腳也就罷了,卻是住不得的。我在奉天城裡有一所院子,你先歇息一回,吃些東西,咱們還是回奉天城安置吧。”

邱晨的目光很隨意地在屋子轉了一圈,回頭看著廖文清笑著搖頭道:“你忘了我當年住的房子了?比這個還差的遠呢!我看挺好的,挺乾淨,也挺豁亮……”

說著,邱晨四下裡略略一看,承影和含光已經帶著兩個婆子送了洗漱的水、巾帕諸物來。邱晨暫時住了話,走到屋角的耳屋裡簡單梳洗了一回,仍舊將頭發攢與頭頂,裹了發巾,一邊整理著衣袍一邊邁步走出來。

廖文清坐在堂上,正端著一杯茶緩緩地用杯蓋撥弄著,眼睛卻越過茶杯望著不知名的所在,微微有些出神。

邱晨站在耳房門口,目光看著怔怔然出神的廖文清,眼底湧出一抹心疼來。

曾經初見,廖文清何等灑脫、自在!

看似有些輕浮跳脫的浪蕩公子,卻有不輸於任何人的經商才能,而且心思聰慧的同時,難得是心性溫厚大方,果敢決斷……在那種情況下,就敢相信她的話,跟她簽訂合作協議共同生產製作銷售成藥……再之後,雙方的合作項目一個個增加,兩個人的交情也一步步加深,隱約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不同……曾經,她也努力讓廖文清的母親接受自己,答應他們的婚事。誰也沒想到,廖母病重而亡,廖文清自責太深……最後,她嫁進了京城,成了靖北侯夫人、安寧郡主。廖文清也接了聖旨,即將娶福安公主為妻,成為駙馬校尉……

如今,廖文清仍舊清秀俊逸,仍舊聰慧靈透善解人意……但,似乎從他母親病逝之後,他臉上就再也看不到原來那種輕鬆的近乎沒心沒肺的笑容了!

世事無常,造化變幻嗬!誰也不知道,將來你會在哪裡,又會是什麼狀況!

“好了?”輕聲地詢問響起,喚回邱晨神遊的思緒。回神看過去,就是廖文清溫和包容的微笑。

邱晨有些赧然地笑著搖搖頭,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在廖文清對麵落座,端了茶喝了一口,這才笑道:“我今兒沒跑太遠的路,不累,不必擔心我……”

邱晨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將自己之前的尷尬掩飾過去,隨即笑道:“這一路向北,不過幾百裡路,沒想到,天氣相差這麼多。京城已經花紅柳綠了,這邊兒還看不到綠色呢!”

廖文清看著邱晨笑了笑,道:“燕山一脈,橫亙東西,阻住了北地而來的寒風,京城自然暖和。這就如山陰山陽,不過一個山頭朝向之差,山陽山花爛漫,或者山陰就可能還是一片冰雪未消。”

邱晨談及天氣,不過是了轉換話題罷了,是以,聽廖文清這麼一說,也就笑笑點頭讚同,然後話題一轉進入正題:“我此次到這邊來所為何來,想必我不說你也能猜到。”

看廖文清點頭承認,邱晨滿意地笑笑,兩個人雖說分開數年,但在一起還是很容易找回當初默契之感。這種有人理解有人明白的交流,真的讓人很舒服,很愉悅。

兩人相視著笑了一回,邱晨接著道:“遼地人口有限,賑濟糧米、施粥施衣都不過是花銀子就能辦到的事。比較難的是傷寒病情……我一路走過來,地動讓許多村莊房屋倒塌損毀,讓百姓無家可歸,寒冷的天氣,還有隨之而來的傷寒病,又取了許多人的性命去……我已經見過幾個病人了,具體情況也做了個大致的了解,這一次疫病雖然沒有當年輝縣清和疫情那般嚴重,卻也比較纏手,關鍵這一次的疫情不是從水、食傳播感染,而是喘氣吸氣就能讓瘟疫邪氣傳播感染生病……這樣,預防起來就比較困難……”

畢竟之前臨近邊關,戰亂頻發,氣候又相對苦寒,儘管邊境北擴之後,此處環境改善了許多,關內百姓也有許多人出關謀生活,但畢竟沒辦法跟中原人口繁盛地區相比,邱晨這一路上走來,大片大片被開墾起來的土地不少,但村落並不多,除了土地,更多的還是草甸子和自然林。

有一些村莊尚算完整,有一些村莊的房屋則被破壞的比較嚴重,其中最嚴重的一個村子,六成以上房屋都坍塌了,剩下沒有坍塌的也破損嚴重,已經成了危房沒辦法住人了。在初春的遼地,失去了房屋的庇護,又沒有足夠的衣裳被子禦寒,存活下來的百姓遭受風寒侵襲,又缺吃少穿的,疾病自然就降臨了。

那個倒塌嚴重的村子裡已經看不到人,據相鄰村子的人說,那裡活下來的人也逃走了,進城尋找活路或者乾脆逃回關內去了。

邱晨已經見了幾個病人,她早有準備,進去那些村莊的時候,邱晨和隨行人員都戴了口罩防護,經過查看那些病人,也留下了一些藥物和食物,並讓人做了記錄,之後還要做進一步治療。

“……這種疾病,隻要治療得當,相對比較容易些,不會再死人。但,比較頭疼的是,這種疾病防控困難,沒辦法做到嚴格隔離。”

說著話,邱晨不由沉默了片刻。

她看著廖文清,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某些東西。她們彼此心照不宣,卻誰也不會說出口的東西——通往關外的幾個關防要道,其實已經被封鎖了,關內人出關可以,從關外想回關內,短時間是不可以了。這種封鎖,至少也得等關外疫情徹底消除,才會解除。

兩人同時無奈地笑笑,轉開話題,廖文清笑著道:“你這一趟想必沒辦法來去匆匆了,什麼話慢慢說不遲。已經未時了,想必你急著趕路也沒吃飯,咱們先吃飯,知道你來,我讓人吊了飛龍湯。我記得你喜歡那個的,之前遠途運輸不易,那玩意也不好養活,沒辦法往京城裡送多少,這回好了,你到了這裡,不愁吃不上了,想吃多少有多少。”

廖文清來遼地也有四五年了,親自帶人買下一片片荒地草甸子山林,然後帶人一點點開墾種植,將一片片荒原變成了一個個土地肥沃物產豐美的莊院,其中辛苦艱難甚至危險,都不言而喻。也正是在這種種艱險困難的過程中,他對這一片土地,不知不覺中已經生出濃濃的眷戀和認同,他已經將這片肥沃寬廣的土地當成了他的第二故鄉。是以,說起這些來,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經過往的灑脫活躍,話也多了起來。

邱晨含笑看著這樣的廖文清,眼睛也笑的眯了起來,等廖文清話音落下,她卻搖頭道:“讓你這一說,我都成了飛龍終結者了。嗬嗬,不過,若是有空,我也想著去山林中轉轉……狩獵倒在其次,我很想去看看咱們種植的林下參怎樣了。一座山一座山都是人參呐,嘖嘖!”

當初,廖文清之所以到了遼地,就是聽了邱晨的話。之後,不僅買了荒地開墾成大糧莊,還買了不少荒山,在荒山上自然的原始林裡,尋找合適的地方種植人參、五味子、刺五加等等名貴藥材,還在莊子上和山林中挑選了合適的地方,用枯木試驗種植木耳、猴頭等珍貴食用菌,其中,木耳的人工種植已經取得成功,並且,前年就開始了批量生產,兩年來,規模擴大了幾倍,產量自然也是連續翻番,去年,僅僅人工種植木耳的收入,就比兩個大糧莊還高,經濟效益極為可觀。今年,廖文清還要進一步擴大木耳的種植規模,進一步增加木耳的經濟效益。另外,猴頭菌的人工培育也有了眉目,若是沒有意外,最多兩年,猴頭菇的人工培育種植就能成功,並開始投入生產。然後,還有口蘑、黃蘑、榛蘑等數十種珍惜菌類,也會一個個開始種植試驗。一旦成功了,這些菌類不但能夠在遼地種植,隻要複製培育環境,這些遼地的山珍甚至能夠在京城或江南生長,屆時,京城或者江南的人,就能夠在本地吃上新鮮的山珍美味。

廖文清對這個深信不疑,也很有信心。但是邱晨並不怎麼興奮,這些技術,在現代畢竟做了許多年,人工種植蘑菇成功的品種也多種多樣。隻不過,那些人工培育的食用菌,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山珍美味,充其量隻能算是比較有特色的蔬菜了。人工種植能夠大量培育菌種的繁殖,卻沒辦法提供山野自然能夠給予菌種的精華和營養,營養和口味自然就大打折扣了。

是以,邱晨隻說林下參培育,而沒提盈利最大的木耳種植。

隻所以讓邱晨如此關注林下參,還因為,這裡的林下參種植,遠比現代的人參種植條件苛刻。

首先,在山中尋找野生人參,采摘種子,然後在適宜的地方種植,讓人參的種子自然萌發生長。這樣,種子的發芽了成活率乃至長成人參的比例自然比人工育苗再種植小得多,但也正是經過了大自然嚴苛的篩選,能夠活下來的人參都是集天地精華的存在,雖然最初有人為種植的因素在內,但最後長成的人參卻已經沒有了人為因素的痕跡,完全跟野生山參的一樣,真真正正集合了天地精華,也隻有這樣的人參,才能成寶。

如今,不過四五年功夫,哪怕是第一年種下的人參,也不過是四年的三葉燈台子,入藥的根部更是細小不堪,無甚大用。這些人參短時間內看不到效益,但再過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這些山林中,每年都能挖掘出數十甚至上百株上了年份的人參,那是個什麼概念?能救多少人?想一想,都覺得心裡火熱。也難怪邱晨激動地形於色了。

兩個人說著話,承影帶著莊子上的兩個乾淨利落的媳婦,已經將午飯送了上來。

沒有精致華美的瓷器,沒有豪奢的象牙箸,就是菜肴也沒有漂亮的造型和色澤,但用普通瓷盆瓷碗盛上來的菜肴、濃湯,卻都熱氣騰騰,鮮香撲鼻,邱晨一見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朝著廖文清嘿嘿笑道:“這可都是好東西,多謝了!”

說完,也不等廖文清回應,邱晨捉起筷子,夾了一塊紅彤彤油亮亮的肉放進嘴裡,略略一咬,邱晨就瞪圓了眼睛,轉眼看著廖文清叫道:“熊掌!居然是熊掌!”

廖文清滿眼寵溺地看著邱晨,含笑點頭。

邱晨誇張地瞪瞪眼睛,然後收斂心神,專心品味嘴中的美食。片刻,將嘴中的美食吞咽下去,這才開口道:“居然是新鮮的熊掌……你不會專門跑到山上打了一隻熊回來吧?”

知道她來,廖文清必定會精心準備,但專程去打一隻熊,還是出乎了她的預料。原因不在彆的,隻是這個時代沒有熱兵器的前提下,想要狩獵熊可是極困難也是極其危險的事情。熊若是發了狂,殺傷力可不比老虎差。

廖文清含笑搖搖頭,道:“我倒是有心,可也沒那個能力。我上山最多也就獵隻袍子、鹿什麼的,獵熊殺虎可不行,我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

說著,廖文清又夾了一塊熊掌放進邱晨的盤子裡,一邊笑道:“也是你的福氣,前天這隻熊落入了獵人的陷坑,我得了消息,就讓人買了回來。這是右巴掌,其他三個都用處理封存了。”

一聽買了一隻熊,邱晨也是眼睛一亮,立刻問道:“居然這麼正好得了一頭熊……熊膽呢?”

廖文清失笑著搖搖頭:“你忘了我們廖家是做什麼的了?”

邱晨一怔,隨即也恍然失笑。

廖家是醫藥世家,曾經還出過禦醫的。廖文清雖然沒有從醫,但出身醫藥世家的他,對於醫藥的基本知識還是很豐富的,對於熊膽這種珍惜藥物,自然也不會浪費了,而且必定做了完善的處理,估計,這會兒已經吊在某個陰涼通風的地方風乾著呢!

“是不是有用?”見邱晨的神情,廖文清已經猜到了大概,於是問道。

邱晨也不虛言,很乾脆地點頭承認:“此次疫情,最初就是高熱,繼而高熱引發癍毒、神昏譫語等症狀,熊膽解毒清熱效果卓著,若是能夠配藥,藥效自然會更加迅速顯著。隻是,熊膽珍罕,之前也沒敢奢望用之配藥。”

獵熊不易,幾百斤的大熊也隻有一個熊膽,曬乾了還不到一兩,熊膽的珍惜可見一斑。

這種情況下,之前邱晨真的沒敢奢望用熊膽配藥,即使眼下,遇上一顆熊膽,邱晨也沒想著大麵積地用熊膽配藥治療疫病,對於傳染疫病患病人數眾多的情況來說,根本不現實。之所以說及熊膽,邱晨想的不是治療疾病,而是可以用熊膽配製成解毒丹,用在那些性命危急的病人身上,解毒、退熱、救命!

好鋼用在刀刃上,好藥用在救命上,隻有如此,才是對熊膽這種珍稀藥材最好的利用!

“這樣……之前的都送走了,這會兒隻剩下年後才收的三枚了。”廖文清略有些遺憾道,“不過,若是你有用,奉天城裡的藥鋪中也都有,我去走一圈,大概還能收回十枚八枚的來。”

邱晨眨眨眼,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來。實在是驚喜,大大的驚喜。原來她隻當有一枚熊膽,就能在關鍵時候多救下幾條人命了,沒想到,廖文清手裡還有三枚。珍稀藥物配藥用量不大,三枚熊膽,隻用來緊急救命已經足夠了。

搖著頭,邱晨笑道:“隻是用來救命,三枚差不多就夠了。若是再用,你再去收購不遲。”

說完熊膽,兩人暫時不再說其他的話題,專心致誌地開始吃飯。熊掌難得,邱晨給自己和廖文清留了幾塊,剩下的讓承影端出去,給她們兩個丫頭和隨行來的秦禮等人分吃了去。

也就是熊掌隻有一份,其他的菜肴,隨行人員的桌子上跟屋裡的都一樣了,邱晨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隻將在一旁伺候的承影和含光叫來,那盤子每樣菜都分出一些去,讓兩人端到外屋去吃。

廖文清一直含笑含著邱晨作為,心中暗暗感歎,眼前的女子雖已身在高位,卻脾性未改,還是那般灑脫隨性溫厚,待人以誠,又心思玲瓏善解人意……

感慨著,廖文清眼中的光彩也難免閃過一抹黯然。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成永遠。他心中不是沒有遺憾,卻也隻能如此,如她之願,努力活著,默默守護。

簡單有用心的接風宴之後,邱晨也沒休息,立刻就讓廖文清給她把熊膽拿過來,同時,還開了單子,打發沈琥帶著含光一起進城收購藥材。

患病人數眾多,所需藥材的量也極大,不是在藥店買那一星半點兒就能夠的,邱晨來之前,還沒辦法確定用什麼藥,但根據那時候所知道的疫情症狀,大概也能推測出屬於傳染性感冒或者上傷寒,主要用的就是清熱解毒類的藥材,是以,邱晨出發前,就已經做了安排,她後邊自然有人調運清熱解毒藥運過來。邱晨隨身帶的隻是仁和堂出產的一批清熱解毒藥物,包括重點治療高熱神昏的犀角解毒丸;清熱解毒的牛黃解毒丸;還有重點退熱的水楊酸片等,都是挑著效果顯著,見效快的藥物帶的。在路上給遇上的病患用過之後,也證明她帶的藥物對症了,特彆是犀角解毒丸治療高熱神昏效果顯著。奈何,犀角是比熊膽更珍惜的藥物。黑熊和犀牛都是凶猛的動物,獵殺同樣不容易。至少黑熊國內分布不少,比較大的山裡都有,並不罕見。犀牛卻都是進口藥材,最近的犀牛產地也在東南亞和南亞。

邱晨手裡這一批犀角,還是當初南陳使者進貢來的,楊璟庸幫著她從宮裡倒騰了三對大小犀角出來,這才讓她製作了一批犀角解毒丸放在仁和堂裡做鎮店之寶。

好在,她帶了較多的牛黃解毒丸和水楊酸片,牛黃解毒丸效果同樣不錯,再加上水楊酸片快速有效的解熱功能,療效甚至不弱於犀角解毒丸。

牛黃同樣稀罕,卻好歹比犀角、熊膽稍稍好尋摸些,畢竟大明國是農耕文明,農民們飼養最多的就是耕牛,不論是黃牛、水牛,生的膽結石都能是正宗的牛黃,數量相對的也就稍多些。

打發人去采購藥物,邱晨帶著承影開始就把莊子的第一進正房收拾出來,西裡間擺了一個大案,上邊鋪了一張靛青色三梭布的桌布,然後,將承影背了一路的木箱子拿出來,擺在大案上邊。旁邊,靠著牆擺了幾張長桌,首尾銜接,一些簡單的實驗用具擺放開來。

灑掃乾淨,擺布完成,承影就退了出去,屋子裡隻留下邱晨一個人。

這時的邱晨已經包了頭發,戴了口罩,身上也穿了有一定隔離效果的罩衣。然後,她從隨身帶著的幾個玻璃瓶子裡出去病患身上采集的樣品,開始逐一整理培養。

一一將樣品處置好,邱晨將三天前采集的第一份樣品塗片,開始用顯微鏡觀察。

很快,邱晨就有了結果。

沒想到,這一次的疫情沒有出乎她的預料,並不是現代狹義的傷寒,而是病毒傳染的流行性感冒。因為,她從幾份樣品中都沒能檢測到傷寒杆菌的存在。而且,這個季節比較寒冷,也不是傷寒傳播暴發的季節。畢竟,傷寒菌是從食物、飲水傳播的,寒冷的冬天不利於它的繁殖和傳播。

將疫情性質確定了,治療的方向和配方就很容易了。

邱晨很快就根據病情確定了幾個方子,分彆用於初起、後期,和症狀危急的病人。

將方子寫好,連各種藥材的炮製方法都列清楚,邱晨也將屋裡清理乾淨,走了出來。

之後,邱晨就親自帶著承影和兩個媳婦子一起,把西廂房收拾出來,靠牆放上一排櫥子,屋子當中同樣放了一張大案,這間屋子就用來做配藥室。又讓人在屋子旁邊的夾道中趕著盤了個灶台,上邊用檁子和葦箔搭了一個簡單的棚子遮風避雨,一個簡陋的藥物炮製室就成型了。

這一切收拾好了,沈琥和含光也轉了回來,並帶回了第一批采購的藥材。

晚上,邱晨不顧勞累,帶著人開始炮製整理第一批藥物,然後根據固定的方子稱量調配,一份份包裝起來。

這一批藥隻是沈琥和含光騎馬帶回來的樣品,數量不算多,統共幾十斤,用了兩個多時辰也就炮製分裝完畢,一個個整齊的藥包在西廂房的大案上磊了一堆,土黃色的草紙,在燭光下卻似乎泛著一層暖光。

這一批藥物明天一早分發下去,每一包至少就能讓一個病患的病情緩解,或者能夠讓高熱退去,說不定,她們趕這一夜,就能多救幾條性命回來!

一眾人都是又累又困,草草洗漱一下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就又趕早起身,沈琥帶著一名護衛,帶了藥物,按照邱晨之前記錄的病患住址去送藥。之所以讓沈琥親自跑一趟,還是邱晨需要他不僅將藥送了去,還要將病人的病情詢問記錄帶回來。

邱晨則帶著承影和含光兩個丫頭,在莊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婦中又挑選了十幾個利落乾淨的人,還挑了十多個激靈聽話的半大小子來,開始準備大批量生產配置藥物。

昨天她們急著配置,不過是按照湯藥調劑分裝。當湯藥要熬煎,服用不方便,不如製作成藥丸子,到時候分發給病人,病人家中隻需有一碗熱水,將藥丸子化開後即可服用,病情不是太急的,還可以直接用水衝服,雖然藥效稍慢些,但服用更方便了些。還有,這一次疫情,受危害最嚴重的就是老人和孩子,老人服藥還好說,一些小孩子根本沒辦法服藥,還要想其他辦法用藥。邱晨決定,用在安陽比較成熟的直腸用藥。直腸用藥隻是需要有一定的技術,但優點特彆突出,小兒用藥痛苦小,用藥準確,不擔心孩子抗拒、嘔吐,而且,直腸黏膜可以直接吸收藥物的有效成分,比口服用藥起效快的多。對於高熱神昏的孩子用藥效果特彆好。

要用直腸給藥,就要定製配套的給藥工具,還有配套的消毒器皿諸般。

是以,第二天一早,沈琥就又被邱晨打發進了城,去尋找手藝精湛的老銅匠打製一些東西。邱晨身上帶著一大一小兩套玻璃注射針具,但一些連接的管道還是要用銅器打造才行。

廖文清前一天回去拿熊膽,這一天早上剛過了辰正就趕了回來。

三枚熊坦都很完整,其中一枚還很新鮮,沒有完全乾燥,應該就是之前廖文清收購來的那頭黑熊的膽囊。

得了這三枚熊膽,邱晨開始著手做了一下預處理。

她剛剛做完這個工作,回到後院洗洗手坐下歇息,隻是還沒喝完一杯茶,外頭就通報,昨兒訂購的藥材送到了,連沈琥也一起回來了,沈琥這一趟還帶回了一個剛剛打製好的銅質工具回來做樣品,想著給邱晨看過,再按所需的數量打造。

邱晨很不客氣的將廖文清抓了壯丁,把藥材驗收的工作交給了他。她自己則拿了沈琥帶回來的銅質零件細細檢查著,裡裡外外檢查過,又跟玻璃注射器安裝在一起試驗過,找出了兩處不太完善的地方指給沈琥看了,讓他吃過飯再回去跟銅匠交涉。

吃過午飯,邱晨就帶著承影和含光,還有剛剛招募來的二十多個人,開始整理炮製各種藥材。

炮製藥材這些人不行,但粉碎、過篩、挑選、分檔等簡單活計,隻需要細心認真即可,也不需要多少技術,邱晨給的酬勞豐厚,這些人都特彆珍惜這個活計,做起活計來都特彆的認真細心。

邱晨帶著承影和含光操作了一會兒,看著兩個人熟悉了,就把炮製的工作交給了她們兩個,自己則開始用炮製好的藥材帶進西廂房,開始著手配藥。

臨近三月下旬,天氣晴好,哪怕是遼地也感受到了絲絲春天的暖意。

廖文清接收了藥材之後,知道有幾樣細料藥數量不夠,知道是藥房自己留存不肯全部售賣,他自告奮勇回了一趟奉天城,由於這幾年他跟奉天城中的藥鋪醫館多有聯係交好,這一趟沒有白跑,很快就把缺少的細料藥買夠了量轉回來。

回到莊子上,已是日暮時分,夕陽就將落山,餘暉撒滿大地。

踏著一片金黃色暖洋洋的餘暉走進小院子,滿院子姑娘媳婦小子,各自忙碌著,數十種藥物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特異的香氣,彌漫繚繞在整個小院內外,恍惚間,廖文清仿佛回到了九年前,他又一次踏進劉家嶴那個農家小院,也是簡陋乾淨的小院子,也是藥香撲鼻,沁人心脾。

邱晨恰好做好了一批藥丸子,看天光暗下來,她也累了,就將屋子裡的藥物、工具收拾起來,一邊拍著衣角,一邊從西廂房裡走了出來。

屋子裡的光線暗下來了,院子裡照耀著一片落日餘暉,卻仍舊亮堂堂的,走出房門的邱晨有些不適應,微微眯了眼睛,然後一轉眼間,就看到大門口,一個靛青色的身影長身玉立站在那裡,她也不禁一怔:秦錚咋跟來了?

這個念頭也隻是在腦海裡一閃,隨即,眼睛適應了外邊光線的邱晨,也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文清?”邱晨叫了一聲,然後,綻開一抹恬淡愉悅的笑,往前迎了幾步,笑道,“這麼快就轉回來了?藥都買上了?!”

“嗯。”廖文清恍然回神,壓抑住心頭那股濃重的失落和寂寥,揚起一抹笑,一邊答應著一邊走過來。

終究是錯過了!終究是不同了!

當年,她笑的沒有這般恬靜,更加灑脫更加爽朗;當年,她稱呼他‘少東家’、‘廖公子’……當年,一切,都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有了廖文清帶回來的這一批藥,邱晨第一批要用的藥材就準備妥當了。

她親自帶著製作了一下午藥材,承影和含光熟悉了幾種藥材的炮製,那些新雇傭來的人手也熟悉了各種簡單活計,剩下的活計,邱晨不盯著也已經可以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邱晨起身換了一套黑色素繭綢直身長袍,戴了一頂黑色軟腳襆頭,隻讓沈琥秦禮二人隨行護衛著,一路往奉天城而去。

她這一趟出京,雖然行蹤隱秘,卻是封了新帝的密旨的。

瘟疫的防治、災後的救治重建,都不是個人力量能夠操作的,不管從什麼角度出發,都得經過當地衙門的手,最好是有衙門的協助,才更有利於種種差事的進行和開展。

這個事情,她在現代就知道,到了這個世界,上一次安陽府瘟疫更讓她有了切身的體會。她和郭大老爺都進了疫區,她取得了成功,郭大老爺卻差點兒將命留在疫區,之所以出現這種對比鮮明的結果,最主要的原因雖然是邱晨的藥方管用、措施得力,但也跟她進疫區之前就取得了雲知府的讚同和大力支持脫不開關係。當然,其中,她跟雲二公子雲濟琛和廖文清的交情也有關。還有,後來趕過去的秦錚和楊璟庸也起了一定作用。種種有利的輔助支持,才讓她那麼快那麼順利地遏製住了疫情蔓延,並成功消除了疫情。

這一回,她隨身帶著新帝的手諭,也知道遼地奉天知府其實是新帝楊璟庸的心腹,不出意料,奉天知府也會給予她力所能及的支持和協助。當然,邱晨也不無擔憂,畢竟,遼地情況特殊,這邊是遼地都督的地盤,因為之前屬於邊關,遼地都督一直是世襲傳承,說霍家是遼地的王也不差。在這裡,皇帝和朝廷的影響力遠遠沒有霍家重要。

她進奉天城見奉天知府,同時也在暗暗考量,若是可以,還是要跟遼地都督知會一聲的好,她不指望遼地都督支持她,隻希望,她在遼地的動作不要引起霍家的誤會就好。

去見奉天知府吳邛很順利,一見到楊璟庸的手諭,吳邛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必將儘力支持邱晨的一切行動。

邱晨坐在客位上,微微沉吟著道:“此事,既然在遼地,又是奉天城外不遠處,一旦有所動作,必定瞞不過霍都督的耳目。不過,在下畢竟是初到此處,對霍都督一無所知……若是引起誤會,在下或許不用在意,就怕讓吳知府為難呐!”

吳邛赴任奉天知府之前,是唐家老大唐言玨在此任奉天知府,同樣是楊璟庸的人。既然,能夠讓景順帝和楊璟庸都放心派到奉天城來接任唐言玨,這位吳知府必定有能力,忠誠也必定是楊璟庸放心的。加上他到任也近兩年,對霍都督和遼地的形勢了解至深,所以,邱晨有些拿不準的事情,乾脆推給他拿主意。

吳邛的眼睛中略略閃過一抹意外,隨即而來的則是一抹深許多的讚歎。

他果如邱晨所想,乃是楊璟庸的心腹之人,彆看年紀不大,隻有三十出頭,卻跟隨了楊璟庸至少十五年,而且是一直陪著楊璟庸在邊關消磨,直到楊璟庸回京,他才通過科舉正途出仕。不過,因為有楊璟庸的操作,景順帝也感念他十多年跟隨在楊璟庸身邊輔佐陪伴,雖然吳邛不是前三甲,卻進步極快,一任知縣之後,以考績全優的突出政績提升為五品同知,之後,唐家老大調任升遷,他順勢被提為四品知府,來到至關重要的遼地任職。

這樣的人,看似平淡無奇,卻城府極深,看人也極透徹,一見到邱晨,他就識破了邱晨的女扮男裝,結合他自己的了解,很快就推測出邱晨的身份。隻不過,吳邛之前跟邱晨沒有接觸,所有了解都是側麵的,隻知道邱晨熟知岐黃之術,擅經商,最輝煌的就是在安陽闖入疫區,救治疫民,並成功遏製了瘟疫的發展蔓延,最後成功地消除了疫毒。這些都是值得人稱道的,包括吳邛都不由自主地佩服。

但,邱晨嫁給靖北侯秦錚的事情,讓他對邱晨的印象有些改觀。這個女子可稱為奇女子,卻也逃不脫攀附榮華富貴之嫌。加之,邱晨進京之後,似乎再沒有什麼作為,就是種植成功的幾種嘉禾,更多的也被吳邛和許多人看成是靖北侯和雍王爺所為,真正做出這些成績的邱晨,反而因身份所累,隱匿在後不被人所知了。

是以,認出邱晨之後,吳邛沒有叫破,卻也沒怎麼在意,隻是公事公辦的意思。但,邱晨提及都督府,而且還考慮到他在其中的為難,這前後關係看的可就夠深、夠透徹,考慮的也不可謂不周全了。一個女子,能夠看透,能夠想明白的不容易,卻也不是太過特彆,但能夠將問題直接提出來,並推到他麵前的,可就不容易了。

做到這步,先要有眼力,能夠準確透徹地對他做出定位,還要有膽魄有決斷,還要夠灑脫夠看得開,才能問出這麼一句來。

一句話,所反映出來的東西卻極多極深!

吳邛心中讚歎著,臉上的表情不變,溫和地笑道:“邱大人體恤……霍都督雖然身居高位,功勳卓著,卻並不剛愎,脾性其實很平和,對百姓也頗為關懷,這件事,霍都督知道了,絕對會大力支持,不會有什麼妨礙……這樣,若是可以,下官願意為邱大人引見!”

為她引見!

這一句話,吳邛就把事情的性質做了定位。

吳邛向霍都督引見的隻能是個人身份。她接下來拿出糧食來賑濟,還是行醫舍藥,對霍都督所言也隻能是個人行為。隻有這樣,吳邛才說替她引見,若是官方身份,吳邛也不會說自己引見了。那樣,是越俎代庖,瞞著直管上司跟更高層的領導勾搭,可是大忌!吳邛這種人,絕對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邱晨微微一笑,拱手致意:“那就多謝吳大人了。”

她以個人的名義見霍都督可以,但,接下去的事怎麼說可就是她的自由了。

彆說她如今沒有功名的布衣身份,就是霍都督,也不敢承擔大規模賑濟災民、行醫施藥的名聲,一個‘收買民心’的罪名扣下來,誰也撐不住。這樣的事情,能做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朝廷,那就是皇帝!

隻要見了霍都督,這些話邱晨完全敢直白地跟霍都督說明,而且,她也相信,霍都督不管脾性溫和還是脾性暴躁,在這件事上,都不會有什麼異議。

隻要不是傻的,霍都督就不會想著往自己身上攬功勞。

作為大明國唯二不同的霍家、胡家,世襲都督百年有餘,隨著平定北戎,邊關北擴,遼地所在的位置決定了,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四戰之地,他們霍家這個都督在皇帝的眼中已經成了雞肋的存在,說不定,正找著借口將霍家拿下。這會兒,霍家已是如同置身火上,若是還稀裡糊塗地攬功,那無疑是給自己身子底下加柴火呢!

邱晨也揣摩過遼地的局勢,也曾嘗試過換位思考。若是她處於霍家的位置,她指定會尋找合適的機會自汙,然後自己請罪掛印,交出手中的兵權,或許,皇上看在霍家終歸守護邊疆上百年的麵兒上,會放霍家一馬,霍家也就實現了上下保全。隻不過,她也感歎過,權利這種東西比毒品還厲害,一旦嘗過,想要戒掉也不容易。說不定霍家也是身在局中執迷不悟,不舍得放手也是有可能的。

吳邛也沒想到邱晨能夠如此爽快地應承下來,再次略感意外之後,對邱晨的欣賞也更深了些。

能被靖北侯看重迎娶為正妻還獨寵專房,能被那位爺同樣看重,甚過任何一位娘娘,這個女人果然非同等閒!

即使吳邛引見,也要先跟霍家通個氣兒才好帶邱晨上門,是以,邱晨就暫時告辭出來,往銅匠鋪看定製的灌腸用具,另外,她還想定製幾件試驗用具。她在京城的工具很齊全,隻是因為走得急,那些東西也不好攜帶,都沒能帶過來。到了這裡之後,勢必要定製一些必要的工具才好工作。

帶著兩名護衛,邱晨也不著急,慢悠悠牽了馬走在奉天城的大街上。

現代的奉天邱晨去過兩回,除了充斥耳邊的東北話之外,並沒有太多特彆的感知。在現代那種大趨一同的城市複製模式下,這也算正常。

此時,走在古代奉天城的街道上,邱晨卻感受到明顯的特色和迥異。

因為臨近北疆,遼地向北就是各種北方遊牧民族的地盤。從古至今,匈奴、契丹、遼金、元蒙、北戎等大族都曾經建立國家傳承幾百年,更有靺鞨、傒人等等人數比較少的民族,更有一直據守朝鮮半島的高麗人和新羅人。這種種民族近鄰,多多少少都有影響,讓這個北疆大城不可避免地擁有了豐富的民族色彩和特色。

這從街上行人多著方便騎射的騎裝能夠看出;從滿大街的皮貨鋪子也能看出;從飯館裡飄蕩出來的濃重的羊肉膻味兒能夠看出;從房屋的樣式、門窗裝飾的花樣等等能看出;還有街上走動的身著民族服裝的人……

邱晨一邊走,一邊觀賞感受著這個特色鮮明的城市,表情放鬆著,心情也還算愉悅。

一路走到銅匠鋪子,她的臉上笑容都沒有斷過。

拿了定製的東西,邱晨又將所需用具的圖紙交給銅匠,並對一些細節和關鍵構造跟銅匠師傅做了溝通,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銅匠鋪子。

她剛剛從吳邛府邸辭出來的時候留了個客棧的地址,這會兒,逛完了,也拿到了自己的東西,邱晨一行三人就往那客棧裡去,已經午時,他們要吃午飯,同時,也順便在那邊等著吳邛傳回來的消息。

吳邛的消息來得不慢,邱晨三人午飯還沒吃完,吳邛就打發了自己身邊的小廝來傳信:吳邛已經將消息透給了霍都督,正如吳邛之前所說,霍都督很平和,當即就答應了讓吳邛帶邱晨去見他!

邱晨笑著應了,沈琥起身送那小廝出去,走到門外將一錠二兩的金錁子遞了過去,笑著道:“小兄弟辛苦了,想必還未曾用飯,這點兒盤費拿去打一角酒解解乏!”

小廝跟在吳邛身邊也算見過世麵了,彆的不說,霍都督那邊的打賞都是極大方的,常常都有一兩銀子的打賞。可今兒見到邱晨一行,小廝還是驚到了,他還是第一次遇上用金子打賞的,還一出手就是二兩金子!二兩金子,可就相當於二十兩紋銀了!他一個月的月例銀子不過才五百錢,二十兩銀子,足足及得上他四十個月三年多的月例銀子了。

驚訝之後,這名小廝卻將晃眼的金錁子推了回來,一邊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表情一邊笑道:“這位大哥客氣了,兄弟我不過是奉命跑跑腿罷了,有什麼都是我們大人的吩咐。大哥留步,兄弟辭過了!”

說著,竟一轉頭,頭也不回地上馬去了。

沈琥眼中劃過一抹異色,隨即點了點頭,轉身回了客棧。將情況跟邱晨一說,邱晨也露出一抹讚賞之意。

“不愧是輔佐出君主的人物,身邊的一個小廝都能有這般自製。”邱晨搖搖頭,轉眼對沈琥笑道,“不要就不要吧,無關緊要的……剛剛吳邛吳知府既然送信來明兒一早就帶我去都督府拜會,那今晚就不能回莊子上去了……這樣,秦禮留下來,沈琥回莊子跑一趟,跟大家夥兒說一聲,彆惦記著。另外,讓承影把藥物分配一下,明兒一早你再帶人分送下去。那些病人既然著手治療就不能斷了藥,不然病勢反噬,反而可能引發危險。”

沈琥毫不遲疑地恭聲答應了,匆匆吃飽了飯,辭過邱晨和秦禮,騎馬疾馳出城往莊子上回去了。

邱晨這邊在客棧開了兩個房間住下,略略歇息之後,就再次上街。既然是以個人身份去都督府拜會,她怎麼也得拿一份表禮。而且,都督府的門檻高,表禮還不能太輕。

轉了一圈之後,邱晨也沒找到合宜的禮物,倒是買了兩個很漂亮的木雕盒子。回來之後,翻了翻自己的行李,邱晨拿出兩瓶未開封的玫瑰花露,和一支袖珍型的單筒望遠鏡,被她包裝一番裝進了木雕盒子中。

有了這兩樣物事,去都督府的表禮也就將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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